命运使然时,一切都是顺风顺水的。
填志愿时,孟温苇执拗的只填了一个学校,彭州大学。
彭州大学是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号的好大学,但从蓬洲县去要坐一整天的火车。路途遥远,所以白淑梅劝她多填几所学校,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也希望她能填本省的学校,彭州太远了,寒暑假回家都不方便。
但孟温苇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是她三年都梦想的地方,“彭州大学”这四个字,她写了不下千遍。
那是一所法律专业很强硬的学校。
那是一所占地面积很大、很漂亮的学校。
那是一所...有陆华的学校。
陆华是大她四届的学长兼邻居。
两家之间隔着一条小路,小路对面是精致的居民区,小路这边是破砖烂瓦的筒子楼。
那条小路就像铺满荆棘的高墙,哪怕再近,终究跨不过去,也走进不来。
可就是这样的差距,让他们在阳光明媚的午后相遇,陆华干净的白衬衫,把孟温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甚至忘了手里已经化掉的奶糕。
四岁的孟温苇只是被八岁的陆华摸了摸头,便认准他是白马王子。
自那以后,孟温苇总喜欢跟在陆华身后,甜甜的叫一声,“陆华哥哥!”
陆华也会温柔的喊她,“小芦苇。”
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陆华会这样叫她吧。
只是,白马王子是真的,灰姑娘却是盗版的。
她不是公爵的女儿,没有南瓜车,没有可以变出晚礼服的女巫,也没有七个小矮人,她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
追着陆华的脚步,小学,初中,高中,孟温苇每一步都没有落下。在冬去春来的季节,在雨滴落成花的季节,在树叶起舞飞扬的季节,在大雪层层叠叠的季节。
陆华存在于她每一个人生阶段,像暗夜的灯塔,像远航的帆,像花园里孤傲独立的玫瑰。
陆华的步伐总是很快,孟温苇在身后追得好辛苦。现如今,陆华在英国当交换生已经一年之久,没有确切的归期,只有望不到头的思念。
可是,一边辛苦,一边又觉得幸福,她坚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见面,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在隆冬腊月的雪天,又或者是瀑雨如下的雨天,无论如何,都是美好又让人满心期许的一天。
这一年里,陆华会按时按点的给她寄信。
她会乖乖守在窗户前,看着自行车一辆一辆的驶过,等啊等,直到闹钟显示八点一刻。
今天正是陆华回信的日子。
火箭冲刺般的下楼,噔噔噔的,翠花又要骂骂咧咧了。
一身军绿制服的大爷停在楼前,摇着手里的信,“桑格花,你的信!”
暑气被远远抛在脑后,孟温苇笑吟吟地跟大爷打招呼,“陈大爷,您真准时!”
“不准时怎么办嘛,”陈大爷调侃道,“桑格花该不高兴了吧哈哈哈!”
“啊,伦敦寄过来的,”陈大爷看了一眼信封上的信息,“路上的滑石,是吧,你俩这笔名起的,真让人猜不透噢!”
红晕爬上脸颊,孟温苇有些不好意思,“陈大爷,您就别拿我开涮啦!”
陈大爷又咯咯笑了两声,将那封土黄的信封交给她。
信封的背面贴着三张邮票,伦敦桥、大本钟和大英博物馆。信封的正面,正中央的位置,用黑色钢笔书写,是行云流水的楷书,写着‘格桑花收’。
孟温苇摸着那一笔一划的字,心中的□□早已软成一滩春水,盖过所有的芜杂,那是她最期盼的来信。
“谢谢陈大爷!下次给您带糖枣吃!”她兴冲冲地转身,只留下风一般的背影便消失不见了。
陈大爷理了理背包里的信件,说了一句,“傻丫头,你大爷我呀,糖尿病,吃什么糖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