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霍格沃茨陷入沉睡,斯莱特林地下寝室更是万籁俱寂,只有黑湖湖水轻柔拍打窗户的模糊声响。卡洛琳从一场关于星辰轨迹的浅梦中惊醒,并非因为声响,而是一种突如其来的、心悸般的不安感。她习惯性地侧头看向对面床铺——达芙妮的帷幔紧闭着,但里面过于安静了,连一丝平稳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卡洛琳。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石地上,轻轻拉开了达芙妮的床帷。

    月光透过湖水的过滤,惨淡地照亮床铺。达芙妮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脸色白得透明,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已流失,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额头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冰冷的汗珠。她不是普通的睡眠,而是陷入了一种深度的、不祥的昏迷。

    卡洛琳的心脏猛地一沉,但斯内普训练出的极致冷静在关键时刻压制住了恐慌。她没有尖叫,也没有慌乱地跑去找人。她先是迅速探了探达芙妮的颈动脉,脉搏微弱而迟缓。她极轻地翻开达芙妮的眼睑,瞳孔对光线几乎没有反应。

    “达芙妮?”她压低声音呼唤,摇晃她的肩膀,没有任何回应。

    卡洛琳立刻转身,从自己的床头柜里拿出几瓶魔药——提神剂、温和的滋补剂。她试图小心地喂给达芙妮,但药液几乎无法吞咽。

    卡洛琳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想起自己研究星辰魔法时接触过的、关于用微弱魔力刺激生命体征的古老理论,风险极大,但此刻别无他法。她抽出魔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极其柔和的银白色星光,小心翼翼地将魔杖尖端轻点在达芙妮的心口。

    “醒过来…”她低声呢喃,更像是祈祷。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达芙妮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她的眼睛缓缓睁开,眼神涣散而迷茫,充满了疲惫和痛苦。

    “卡…洛琳?”达芙妮的声音气若游丝。

    “我在。”卡洛琳的声音异常平稳,但握着魔杖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发生了什么?这不是简单的虚弱。”

    达芙妮虚弱地闭上眼,又艰难地睁开,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它…加深了…”她喘息着,“血咒…格林格拉斯的…诅咒…我以为我能控制得更好…”

    卡洛琳的心彻底沉了下去。血咒。这个词解释了达芙妮一直以来的苍白、偶尔的虚弱,以及斯莱特林式的、看透世事般的早熟和忧郁。

    “有多久了?”卡洛琳问,声音低沉。

    “一直…都有。”达芙妮艰难地说,“但最近…发作得更频繁…更厉害…妈妈说过…可能…可能活不过…”她没能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喘息。

    卡洛琳沉默地握住她冰冷的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和保护欲在她心中升起。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朋友就这样被古老的诅咒吞噬。

    “会有办法的。”卡洛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像在陈述一个必将实现的事实,“魔法界没有无解的诅咒。只是还没找到方法。”

    达芙妮虚弱地摇头,眼里是绝望:“家族…试了几个世纪…”

    “他们试错了方向,或者不够坚持。”卡洛琳打断她,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最坚定星辰般的光芒,“我们不会放弃。你,我,”她顿了顿,“还有布雷斯。我们需要他,他比我们更懂得如何…‘获取’资源。”

    达芙妮看着卡洛琳,被她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决心所震动。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她绝望的心底重新被点燃。

    第二天,在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卡洛琳言简意赅地向布雷斯·扎比尼说明了情况(省略了最危险的昏迷细节,只强调了血咒的严重性和达芙妮的脆弱)。布雷斯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了,脸上是罕见的严肃和凝重。

    “梅林的胡子…”他喃喃道,看了一眼旁边脸色依旧苍白但强打精神的达芙妮,“所以这就是你总是……”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需要研究一切关于古老血脉诅咒的资料,”卡洛琳铺开一张羊皮纸,上面已经列出了几个可能的方向,“禁书区,家族秘闻,可能涉及古代魔文、炼金术甚至…占星学。”她提到最后一项时,声音微微一顿。

    布雷斯立刻明白了任务的艰巨和潜在的危险,但他没有犹豫。“当然,”他打了个响指,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自信的、甚至有些挑战性的笑容,“还有什么比破解一个古老诅咒更有意思的呢?图书馆禁区权限?某些‘私人收藏’的借阅?包在我身上。”他看向达芙妮,“你会好起来的,格林格拉斯。毕竟,你还没见识过我真正的本事。”

    达芙妮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尽管依旧虚弱。

    卡洛琳看着她的两个朋友,心中那个冰冷的、只为知识和生存而存在的世界,仿佛照进了一束温暖的、名为“羁绊”的光。她摊开那本厚重的、记录着星辰魔法的笔记,轻声但清晰地说:

    “那么,开始吧。”

    三个一年级的斯莱特林,在寂静的图书馆角落,结成了一个目标宏大而隐秘的同盟——为了他们的朋友,向一个延续了数个世纪的古老诅咒,发起了第一次无声的挑战。

    深夜的图书馆禁书区边缘的阴影里。卡洛琳的手指小心地抚过一本极其古老、散发着霉味和魔法气息的书页——《隐晦血脉诅咒及其潜在抵消方剂论述》。达芙妮·格林格拉斯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浅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书上一段复杂晦涩的描述,那上面勾勒的一种罕见北极星蕨的图案,被注释可能对稳定某些古老血液缺陷有微弱效用。布雷斯·扎比尼靠在旁边的书架上,惯常的漫不经心被一丝真实的担忧取代,他低声说:“这上面说这东西可能只在霍格沃茨最高、最古老的塔楼背阴处的裂缝里,月夜才现形?”

    “天文塔的西北角,”卡洛琳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她特有的冷静分析,“那里的石砖最古老,而且常年照不到阳光。今天是满月。”她抬起头,看向达芙妮,“书上说需要最新鲜的叶片才有效。”

    达芙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值得一试。但那个时间……”

    “错过了晚饭而已。”布雷斯耸耸肩,努力让气氛轻松些,“想想看,探索霍格沃茨的秘密角落,比吃约克郡布丁有意思多了。”但他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和冒险的光芒,也有一份对朋友的关切。

    晚餐时间,礼堂里人声鼎沸。三个小小的身影却贴着走廊冰冷的石壁,利用移动楼梯和雕像的阴影,避开稀稀落落的人群,朝着天文塔的方向迂回前进。卡洛琳领头,她的观察力最为敏锐,时常突然停下,示意其他人屏息凝神,等待费尔奇或是皮皮鬼的声音远去。布雷斯负责殿后和用他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打掩护(“哦,我们只是走错了路,想去图书馆来着——”)。达芙妮虽然紧张,但步伐坚定。

    天文塔西北角。这里异常偏僻,寒风呼啸。满月的光辉将一切都染成清冷的银色。三个孩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石砖之间深不见底的裂缝。卡洛琳几乎将半个身子探进去,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星光,并非施展魔法,只是借助那一点微光增强视力。

    “找到了!”她极轻地叫了一声,小心地用银刀片撬下一小丛在月光下几乎透明、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星形小叶植物。她迅速将它放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施了保鲜咒的水晶小瓶里。

    三人对视一眼,如释重负的微笑第一次真正出现在达芙妮脸上,即使带着疲惫。冒险成功的兴奋感冲刷着他们。然而,几乎同时,三个人的肚子都发出了咕噜噜的抗议声——他们错过了丰盛的晚餐。

    布雷斯咧嘴一笑:“现在,绅士和淑女们,是时候进行今晚第二次探险了——目的地,厨房!”

    在卡洛琳精准地找到了那幅水果油画并成功挠了挠梨子后,家养小精灵们热情地(甚至有点过于热情地)招待了三位错过晚餐的学生。他们坐在厨房角落的小凳子上,面前堆满了馅饼、蛋糕、烤鸡腿和南瓜汁。暂时抛开了斯莱特林的礼仪和矜持,他们边吃边小声笑着分享刚才的紧张时刻,一种共犯般的、坚实的友谊在温暖的厨房和美食中悄然巩固。达芙妮小心地收好了那瓶北极星蕨。

    吃饱喝足,三人带着心满意足的疲惫和一点点松懈,悄悄推开厨房门。

    “我想,一次成功的夜游值得额外的——”布雷斯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门口,仿佛是从墙壁本身的阴影中凝结出来的,站着西弗勒斯·斯内普。他的黑袍与走廊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眼睛清晰可见,他早就注意到卡洛琳和这三个小鬼不在礼堂吃饭,巡视了整个城堡,终于逮住了他们。他像一座山一样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温度骤降。

    “多么……感人。”他的声音丝般滑腻,却比北极的寒风更刺骨,“格林格拉斯小姐,扎比尼先生,还有……斯内普小姐。一场午夜野餐?还是说,斯莱特林的级长徽章对你们失去了吸引力,以至于需要像最低年级的格兰芬多一样在城堡里梦游?”

    三个孩子瞬间僵住,脸色煞白。布雷斯试图开口解释:“教授,我们只是——”

    “闭嘴,扎比尼。”斯内普的声音斩钉截铁,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卡洛琳,“well?我希望你能有一个……非凡的解释。”

    卡洛琳的心脏狂跳,但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微微抬起下巴,尽管手指在袖子里攥紧。“是我的主意,教授。”她声音清晰,努力不让它发抖,“我……我需要验证一个古代魔文课上提到的关于城堡建筑结构的猜想,拖累了他们,错过了晚餐。责任在我。”

    达芙妮想说什么,但卡洛琳用眼神制止了她。布雷斯惊讶地看着卡洛琳。

    斯内普的嘴唇扭曲成一个冰冷的冷笑。“格兰芬多式的愚蠢勇气和撒谎技巧,斯内普小姐。令人‘印象深刻’。”他显然一个字都不信。“每人扣十分。为斯莱特林。现在,立刻滚回你们的宿舍。至于你,”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过卡洛琳,“明天晚上,关禁闭。地点,我的办公室。内容,处理一批……特别需要细心和耐心的河豚鱼眼睛。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他没有再给他们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留下三个吓坏了但内心也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没深究真正原因)的孩子。

    他们沉默地快步走回地窖,没人说话,但一种共同经历了风险、承担了后果的紧密纽带,在冰冷的扣分和禁闭威胁中,反而变得更加牢固。卡洛琳摸了摸口袋里那个装着微小希望的水晶瓶,觉得或许……代价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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