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在半个月后回到蝙蝠洞，和蝙蝠侠惊天动地地打了一架，然后他拉着杰森离开了地下室，两个人端着一大盘刚出炉的蓝莓挞坐在玻璃花房里就着红茶埋头苦吃。吃到剩最后一个，迪克收回手，但杰森掰下来一半分给他。

    于是迪克终于露出回家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他接过点心，用手背拍了拍杰森的肩膀。

    “你怎么不说话？”

    杰森又喝了一大口茶，烫得眼冒泪花也紧紧闭着嘴。但他太用力了，反而让迪克看出来了什么。青年大笑了起来：“你还在换牙啊！”

    杰森恼羞成怒地低吼：“我粉快就会饭完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布鲁斯和阿尔弗雷德就站在回廊下看着打闹的孩子们。

    杰森换下的牙齿被布鲁斯装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书房最高处。但盒子里只有18颗小小的牙齿。

    对蝙蝠侠来说，他的儿子在换掉全部乳牙前，就死在了遥远的异乡。

    当夜翼回到蝙蝠洞时，蝙蝠侠站在电脑前纹丝不动。迪克轻盈地翻过栏杆，像一只真正的鸟儿一样划过几层楼的高度仅仅借了几下力就落在了蝙蝠身后，这是他最熟悉的捷径。曾经杰森也乐于学着前辈的样子在空中连着后空翻，但在他开始发育后，飞快增重的身体让他的出拳愈发有力，也让他难以继续模仿童子功的迪克那些出其不意的花哨动作。

    迪克的嘴角随着那些回忆微微上扬后再次深深地拉了下去。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到蝙蝠侠身边，开口道：“你叫我回来是什么事？”

    “阿卡姆动乱之夜你的报告上说遇到了哈莉带着一个孩子离开阿卡姆，提姆比对了一年以来所有失踪儿童的报案记录，根据失踪的时间和方位只有三个孩子有可能是被小丑帮的人买走，并且在后续事故中没有被消耗的记录，但都和你身上隐蔽摄像头录下来的特征对应不上。按处理后的结果来看，这个孩子一定是长期营养不良，才能在一米三五到一米四五这个区间的身高仅有大概55磅的体重。”

    夜翼眉头紧锁，随着视线扫过电脑上显示的资料。他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握成拳头，用力抵着桌面。

    哈莉不可能成为一个靠谱的母亲。但他们当时被小丑格外疯狂执着的袭击绊住脚，竟然一时间谁也没能腾出手去认真追踪匆匆逃走的哈莉。芭芭拉倒是想负责，她一向能克制哈莉，但仅仅迟了半个晚上，就因格外用心扫清线索的丧钟而铩羽而归。

    没想到哈莉竟然偷偷回到了哥谭。看着电脑记录的采购频率，很大可能是带着她从动物园接走的两头鬣狗和那个被绑架的孩子一起居住的。他们追踪鬣狗作为线索暴打了一顿企鹅人，但奥斯瓦尔德坚称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为了压低价格给了那疯女人现金。

    “我现在就去找她。”夜翼强压着怒气沉声说道。

    “不，夜翼。”蝙蝠侠拉住夜翼，调出另外几份文件，“看这个，哈莉虽然一直在早场当脱衣舞女维持生计，但她实际上还在向街区里的混混卖止疼药和消炎药，没钱去医院的居民也会去她那儿买药吃。这个出货量她肯定有上家，你去查这个。她今晚和牙医麦森·史密斯有约，我来跟踪她。”

    这是杰森第三次跟踪他的牙医。

    他轻车熟路地捡起那些曾经被他漆黑的导师所训练的一切，暗棕色的连帽衫、微微佝偻的肩膀和拖沓的步伐让他与街景浑然一体。

    他的牙医是个成熟体面的绅士，小胡子修剪得有几分地中海风情，喜欢在口袋里装一块花哨的手帕，在和女人调情时有些故作神秘，还热衷于强行风趣。

    和B的幽默水平旗鼓相当，但脸蛋和财富又相去甚远。

    前任罗宾轻蔑的嗤声引得围栏上的海鸥歪了歪头，它嘴里叼着几根薯条，受害人就在不远处大呼小叫。

    这里是港湾城市哥谭为数不多能拿出来当做景区的海滩，瑰丽暮色下到处都是走走停停的游客或是热恋上头的情侣。

    包括杰森的牙医，以及他的女伴...哈莉·奎因。

    牙医也许是入门级别的跟踪对象，但哈莉不一样，短短半条街她差点发现杰森三次。

    第一次杰森侧身躲在健谈的华裔老太背后，第二次杰森假装自己在从海鸥嘴里搞点薯条，第三次他气急败坏地转身向冰淇淋车递出去两美元：巧克力味的两个球。

    摊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牌子：“bro，涨价了，现在三块，你识字吗？”

    “我他妈的不在乎，”杰森深呼吸，瞥见他的牙医将手放到了哈莉腰上，咬牙切齿地对摊贩说，“两美元，一个冰淇淋，随便你打几个球。”

    摊贩耸了耸肩，接过硬币揭开盖子哐啷哐啷挖冰淇淋，甚至好心地出言安慰：“想开点儿，至少你姐姐的马子看上去很有钱，只要她不是太蠢，怎么都是赚了。”

    “她不是我姐。”

    对方探出半个身子将两个球的巧克力冰淇淋递到杰森手里，打量着已经靠在牙医怀里咯咯笑的哈莉和肿着半张脸舔冰淇淋的杰森，恍然大悟：“你妈——”

    摊贩到底要妈啥杰森根本没听，他在牙医收紧手臂朝哈莉俯身时和甩手砸向那张油腻面孔（非常主观）的巧克力冰淇淋一起冲了过去。

    “别！碰！她！”

    哈莉接住了冰淇淋，在杰森赶到之前抓着史密斯医生的领口热切地接吻，几乎要把所有口红都蹭到他那口洁白、整齐、带着风信子洗牙露味道的牙齿上。他被松开时踉跄了几步，满面通红，下意识地抬手抚摸自己的嘴唇，晕陶陶地发出一些迷醉的呻吟，半点没有前几次约会时摸哈莉手背的游刃有余。

    杰森露出他上次看见bud喝完马桶水就来舔他脸的表情。

    至少史密斯医生没有因为偷吃万圣节乳酪软糖而蛀牙。

    哈莉朝他假笑，鼓起半边脸模仿他前几天刚做完牙齿手术的模样，小孩儿果然气得粗喘，同样无声地对女人做口型：

    他知道你和他约会就为了免费的牙医账单吗？

    “事实上，我知道！”史密斯医生声音洪亮地加入了对话，“我完全不介意托琳小姐接受我的邀请有何目的，毕竟像她这样一位淑女本身就值得我做任何事！”

    杰森盯着哈莉磨了磨牙，让当妈的不免担心自己出卖色相换来的免费补牙材料是否会被这小子嚼嚼咽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史密斯医生一挥手打断。

    这家伙热切地向哈莉伸出手，背对着几颗疏落暗淡的星星，在她怀疑他要求婚打算给他来上一下之前，邀请哈莉去他家坐坐。

    “当然也邀请杰森。”他在盯着哈莉愚蠢地微笑了半分钟后补充道。

    哈莉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都能记得杰森的存在，顺手将最后一点没有冰淇淋的蛋筒塞到小鸟嘴里。

    “好啊。”

    哈莉勾着他的手指晃晃，矫揉造作地戳戳杰森脑门儿：“虽然你要我打发走这孩子也没问题哦！”

    他听见哈莉的回答后反而突然冷静了些许，摸了摸小胡子，彬彬有礼地说：“不、不，带上杰森吧，他是个好孩子。”

    他转过身去，堪称急不可待地掏出了一个牙医的收入无法负担的车的车钥匙。

    “你有什么毛病！”杰森飞快地对哈莉做口型，“别这么不挑行吗？”

    “我都和小丑谈恋爱了，你觉得我很有品味吗？”哈莉同样朝他无声大喊。

    “如果你缺钱到和牙医上床来付账单，你就不能直接去睡布鲁斯韦恩吗！”

    “我试过了！！！韦恩宝贝确实迷人，但他——”

    两人手舞足蹈和激烈的表情口型瞬间消失，面对着转过身的牙医露出一模一样的假笑。

    “请上车，我可爱的女士和小先生。”牙医为她们拉开车门。

    牙医的家在上东区，保姆在哈莉和杰森进门后就匆匆下班离去。烛火摇曳，丰盛的晚餐摆满了餐桌，不算太夸张，但也足够让没什么见识的女人惊叹浪漫和用心。

    牙医借口拿酒转到一旁去蹑手蹑脚地翻出一个小药瓶，吃了两粒胶囊。刚想转身，一只手搭在了他肩头。

    “这是什么？”哈莉笑嘻嘻地靠在牙医手臂上，好像完全被小药瓶吸引了一般，根本没注意到牙医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哦，这是我的医生为我配制的补剂，这能让我免于忍受过度工作后的酸痛和疲劳，亲爱的。你怎么没有在餐桌边等我？”牙医摸了摸哈莉的脸蛋，想要换个话题。

    哈莉握住了他想要收起药瓶的手腕，撒娇地摇晃他：“让我也来一粒，我的后背也总是很痛。来嘛！求你了！我好想要！”

    牙医在女人的摇晃中原本抗拒的神情变得混乱游移，最后他跟着哈莉一起嘿嘿乐了两声，拧开了药瓶倒出一粒给哈莉：“哦亲爱的，只有这么一次，你不能找别人胡乱索要他们的药片。”

    “我知道！”哈莉咯咯笑着躲开牙医想要刮她鼻子的手指，将胶囊抛进嘴里，“那我回去等你，你要快点哦！”

    牙医胡乱地应答，手指微微捻动，还在怀念刚才搂住女人的手感。哈莉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后他才有点懊悔地低头看了看药瓶。怎么就答应了呢！但也还好...一个女人而已，就算吃了解药也不可能有什么反抗的能力，那个男孩看着像是个小混混，没准很能打，得让他多吃点菜，至于托琳嘛，灌她几杯酒是一样的。

    哈莉回到餐厅时，杰森也没有乖乖坐在餐桌边等待，而是站在墙边看似在观赏挂画，实则刺都竖起来了警觉地查探。

    哈莉忍不住笑起来，她对杰森勾了勾手指，看着小男孩儿皱着眉毛走过来。

    “搞什么？你干嘛去了——”

    杰森的话没说完，就被哈莉吻上了嘴唇，他大惊失色地握住了女人的腰，没等推开就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被哈莉撬开的牙齿送了过来。

    他哼了两声，半推半就地吃了下去，这才猛退两步，抹了抹嘴。

    “别嫉妒，宝贝，”哈莉笑吟吟地说，眼神往几个角落飘了一下，“就算你有了新爸爸，妈咪最爱的还是你呀。”

    杰森冷下脸，演技极好地握住了拳头：“他不会是什么新爸爸！难道你已经完全地拥有了我还不满足吗？他只不过有几个臭钱罢了！我也能搞到钱——”

    隐藏在微型摄像头和窃听器后面的人似乎欣赏够了，走廊尽头传来一点向东，紧接着是雀跃的脚步。哈莉赶紧将杰森按回座位，摸了摸他的头发奖励聪明的小孩。牙医脸上挂着那种油腻、满足且轻浮的微笑走进房间，他有点得意地将手里那瓶科特帆船放下，绕过杰森的椅背，站到哈莉身边俯身亲吻女人的头发和肩膀：“亲爱的，仅仅是这瞬息的分隔都让我无比思念你。”

    哈莉手指间把玩的餐刀不见怎么动作就隔在了牙医和自己之间，她敷衍地笑了两声，催促牙医入席。杰森对于扮演争风吃醋的男性不太熟练，便只是黑着脸低着头不吭声。牙医欣赏了一会儿餐桌旁僵硬尴尬的氛围，才开始餐前祷告，然后殷勤地为哈莉倒酒。

    血一样浓郁的红葡萄酒灌进杯中，又淌过女人的喉咙，那对欢笑的双唇永不餮足。牙医几乎要怀疑他的解药兼职了解酒药的效果——但好在，那女人在喝空酒瓶前，还是醉醺醺地靠在了椅背里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