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方德兰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她抓起女儿的手,将烤肉塞到了卡卡的手里。
阙菡玫没办法,只能下了床,跟着妈妈离开了病房。
卡卡抱着烤肉,愣了一秒,还想继续追上去。但博斯科及时出现,将他拦住了,“她们的飞机中午就要起飞了,没时间跟你玩了!”
“我没有在玩!”卡卡有一点生气,爸爸怎么会以为他在玩呢,他是在帮玫玫实现愿望啊!
这时阙菡玫转过头,最后看了卡卡一眼。她眼中都是歉意和感谢,但现在都没机会说了。如果她这辈子真能再次来到巴西,那到时候再慢慢说吧。
卡卡抬起手指,比了一个“一”。他没有忘记,他还要给她一万美元呢。
阙菡玫一惊,就想起了水晶还没给他。摸了摸裤兜,还好那根水晶还在,“妈妈,我去上个厕所!”
去女厕所之前,她特地将水晶拿了出来。阳光一照,她的手心像是握住了一颗小太阳。卡卡就算再近视,也应该看得到。进到厕所里,她将水晶直接摆在了洗手台上。卡卡那么聪明,他一定知道怎么拿到手。
最后看了那水晶一眼,阙菡玫又拿了起来,然后在上面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是感谢卡卡的,也是告别过去的。
她该长大了,该要追寻着爸爸的足迹前进了。
走出厕所,阙菡玫就跟方德兰老老实实去了机场。她们的行李酒店那边帮忙送了过来,一点儿没耽搁什么时间。
卡卡一直被博斯科盯着,但看到两母女离开之后,博斯科就没继续监视儿子了。卡卡连忙跑去厕所,但他还是在门口停了下来,并没有直接冲进去。
“噢,年轻人,男厕所在那边。”这时一个清洁阿姨正好要进去打扫,看着卡卡那张帅气的小脸,丝毫不觉得他是要进去偷窥的坏孩子。
“那个……,我一起住院的朋友有块水晶放在里面了。她出院忘了拿,让我过来找找。姐姐你能帮我进去看看吗?”卡卡眨眨眼,嘴巴很甜。
“好啊,我帮你找找看。”阿姨很开心,她直接走了进去,就看到了放在洗手台上的水晶。拿了出来,递给了卡卡,“肯定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吧?”
“嘿嘿,是很可爱。”卡卡紧紧握着水晶,好像他还在握着阙菡玫的手一般。
回到病房,他对着阳光摆弄着这水晶,也想要制造出一道彩虹。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水晶的晶体表面有一道浅浅的唇印。
连忙拉过床单来,将水晶放到了上面。他看到水晶表面只有一道很完整的掌痕,那是自己刚才握的。没有碰触的地方,都很光亮。然后,就是这一道吻痕了,也同样非常完整。
卡卡看着这一抹唇印发呆,然后他好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
他知道,这是玫玫特地给他留的!
跑到护士站,找护士姐姐们要了脱脂棉和纱布。他轻柔地将脱脂棉放在了唇印上,小心不去破坏这道薄薄的痕迹。然后再用纱布将水晶缠绕了起来,裹得跟一根法棍一样才停了下来。
带着这根法棍,卡卡跟博斯科回了家。闹腾了一整天,他也很累了,直接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不过他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将这根法棍放在了自己书桌抽屉里。放进去之后他还不放心,又塞了几本书,几支笔,还有一些不喜欢的玩具遮挡着。
看着这一抽屉杂物,他很满意自己藏东西的本事。
又里里外外观察了一遍,他才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真正开始睡觉。
此时的阙菡玫正在飞机上,发动机的声音轰鸣着,脚下那片热烈的土地越来越远。飞机穿过偶尔路过的几片白云,再看向窗外,就是一望无垠的碧波大海了。
“紫外线太强了,把窗户关上吧。”方德兰看了一眼上方的提示灯,飞机已经进行到平飞状态了。
“嗯。”阙菡玫点点头,将窗户拉了下来,隔绝了那片纯粹的蓝。她此刻也不想再看这片大海了,记忆越深,就越难忘记。
飞机从圣保罗起飞,经停马德里,然后再飞往北京。回了国,两母女就选择了坐火车,一路摇回了家。
就这么一周的时间,家里居然落了灰。阙菡玫拿起抹布,跟妈妈一起打扫起清洁来。做好清洁,方德兰就开始整理阙峯的遗物。一边整理,一边给亲戚们打电话,安排葬礼的事情。
阙菡玫听着妈妈打电话,她脑中全是嗡嗡的声音。即便她进入那个矿洞了,即便她看到爸爸的遗物了,可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太确切的感觉。
没有遗体的葬礼更是,让她有些迷茫困惑。指尖的冰凉让她对巴西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了,那炎热的南半球,似乎只是一个梦一般。
一直到爸爸的老师,托纳多雷教授出现,她真正接受了爸爸已经死亡的事实。
阙峯爱上矿物收藏,去巴西谈合作,都是托纳多雷教授促成的。可唯有他的死,跟托纳多雷教授没有关系。
但托纳多雷教授还是带着歉意来吊唁自己这位爱徒,并告诉方德兰,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他说。如果阙菡玫还想去欧洲留学,他一定会尽一切努力帮忙。
方德兰想都没想,一口拒绝了。她不想女儿去欧洲,害怕女儿也会跟阙峯一样,在异乡遭遇不幸。
但阙菡玫却抓住了这根稻草,趁着方德兰忙的时候,她单独找到了托纳多雷教授。用自己不算太熟练的意大利语跟教授聊起了天来,她向他表达了自己愿意去意大利留学的意愿。只是,这个时间不是现在。
托纳多雷教授也很理解,意大利人和中国人有一些相似,对家庭都很看重。他知道为什么方德兰不愿意孩子远行,但他也很愿意帮助年轻人去实现梦想。
意外就是意外,没办法阻止预测。但生活不能因为意外就完全停止,该走的路,该追的梦,还是需要继续的。
托纳多雷教授将自己的电子邮件留给了阙菡玫,好方便她联系自己。阙菡玫立马就将这一串字母给背了下来,然后将其夹在了笔记本里藏好,就怕方德兰发现。
家里有一台电脑,是阙峯工作用的,只是没联网。现在网络的费用还是太贵了,阙菡玫要发邮件的话,还是得去外面的网吧。
三天的葬礼结束,托纳多雷教授也离开了。两母女回到家中,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变,但其实什么都变了。
葬礼之后的第七天,正好是寒假最后一天。阙菡玫早早上床睡了觉,但不知道睡了多久,却被哭声惊醒了。她小心地推开了房门,就看到方德兰在客厅哭。地上洒着一些面粉,有一只蛾子正在上面爬行。
阙菡玫突然就想了起来,以前外婆说过,如果家里突然来了一只大蜘蛛,或者大蛾子之类的昆虫,那就是死去的先人来看后代了,千万不要打死,要好好送出去。而婆婆也说过,头七的时候,死去的人会回来。在地面洒些面粉,就看得到他们回来的印记。
虽然这一天已经不是爸爸的头七了,但却是他的遗物回家的第七天,应该也差不多吧。
她默默地关上了门,打开了书桌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块紫色的萤石。这块萤石是托纳多雷教授第一次来中国,在阙峯的陪伴下去湖南买的一批其中的一颗。阙峯很喜欢这颗透亮阶梯状的萤石,就留在了家里欣赏。阙菡玫继承了阙峯所有留下来的矿石,全部放在自己的房间,有空就看看,学习矿物知识。
拿出了紫光灯来,她在黑暗之中打开了,欣赏着这颗萤石带来的炫目荧光。
亮紫色的荧光吸引了窗外的飞蛾,一只小小的飞蛾最有勇气,第一个飞进室内,停在了这颗萤石之上。
阙菡玫看着这只飞蛾,眼泪悄然落下,沾湿了枕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