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菡玫拿着中考志愿表，上面的信息她都已经填好了。但是家长签名那一栏，还是空着的。

    她的第一志愿是本地最好的一所外国语中学，这所中学在初中阶段就开设了二外，并且有五个语种可以选择。到了高中二外的选择就更多，为将来会出国，或者准备从事翻译外贸等工作的学生提供了非常好的外语环境。

    阙菡玫的意大利语是跟阙峯学的，阙峯当年在意大利留学，意大利语可以说是精通。会都会了，那不教白不教，阙菡玫从小就开始学。然后阙峯准备去巴西，两父女又一起学葡萄牙语。再加上学校一直学习的英语，她已经是四国语言能力者了。

    有这样的优势，初中的班主任也建议她填报这所外国语中学。唯一的阻碍，还是来自方德兰。

    方德兰很清楚女儿在想什么，她并不想操控女儿的人生，成为一个控制欲极强的坏妈妈。可她就是害怕，她害怕女儿在离开自己之后，也会……

    “德兰啊，要不你去看看医生？他们说你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焦虑？还是焦郁？”最后还是外婆说了话，作为一个曾经的赤脚医生，外婆对现代医学的发展还是有关注的。

    “别跟玫玫说，我自己去看。”方德兰就像阙菡玫一样，对自己妈妈的话还是听的。

    阙菡玫压根不知道这件事儿，她只是一直在想要怎么说服方德兰。先撒个谎，说自己只是想利用外语的优势去冲国内顶级的院校？

    填报志愿的最后期限一天一天临近，班主任都急了，说要去家访。

    “志愿表拿来吧。”方德兰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女儿书桌旁。

    阙菡玫愣了一下，然后立马将志愿表和笔都放到了妈妈面前。

    方德兰快速将字签了，她的手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将笔放下，没有再说什么，就退出了女儿的房间。

    阙菡玫看着妈妈离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拿起自己的志愿表，笑了起来。

    顺利报了第一志愿，阙菡玫得以最好的状态参加了中考。半个月后，成绩出来了，她考了699分。这个分数，市内的高中都可以随便选了。就是班型可能确定不了，但这对阙菡玫没什么影响。

    在她的计划里，高二她就会申请去意大利留学了。需要的手续和流程，托纳多雷教授都给她安排好了。只要高考的分数达到，她就能在那个暑假去意大利了。

    托纳多雷教授甚至都发了一些大学的课程资料给她，让她先预习着。到了米兰之后，她就会直接成为他的学生，进度跟普通学生比，肯定要快得多。

    初升高的暑假，阙菡玫都没有出去玩，只是把亲戚们给的红包都存了起来，作为自己意大利留学的基金。

    意大利的公立大学都是不收取学费的，但会收注册费。米兰理工大学的注册费相当高昂，达到了两千多欧元一学年。再加上生活费用和学习资料等预算，怎么也是需要十万人民币一年的。

    如果到时候方德兰反对她去留学，一毛都不给的话，阙菡玫自己最多能支撑一年。可她并不绝望，因为托纳多雷教授允诺了会带她去赚钱。每年欧洲都有数个大型矿展，托纳多雷教授都是要去参加的，到时候阙菡玫就可以为他打工，赚取生活费了。

    深吸了一口气，阙菡玫将头埋进了书堆之中，畅游在知识的海洋里了。

    此时此刻，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卡卡，也在自家的游泳池内畅游着。他已经是圣保罗U17队的成员了，教练非常看好他，并告诉他没有意外的话，他明年就可以进入圣保罗一队。

    仰面躺在水面上，卡卡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太阳。灼眼的阳光让他很快就将眼皮闭上了，但太阳的光斑还在瞳孔上游弋。这微黄的光斑四处跳跃着，让他又想起了三年前在矿洞里的画面。

    他摔下水晶柱子的时候，玫玫的手电灯光就有点像这种光斑，在他的眼皮上跳动着。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快三年了。那根水晶柱子上玫玫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哪怕他保存得很好，每次拿出来看了之后都小心翼翼地包好。时间确实能抹除很多东西，但记忆却会越来越深刻。

    那天随行的人拍下了当时的照片，作为救援工作后续报告的一部分。他就千方百计找到了那位摄影师，将胶卷借走，自己冲了一堆照片存着。

    照片保管得好，色彩是不会在三年里消失的。每每当他想了，他就会拿出照片来看。这样的记忆，不深刻才怪了呢。

    但只是看照片，还是缓解不了想念。他找过博斯科要阙家的联系方式，通信地址，但博斯科都没有给。还告诉他不要再去打扰那对可怜的母女了，巴西的一切，都会让她们悲伤的。

    卡卡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那些很美好的记忆，对于玫玫来说，却是笼罩着哀伤与死亡的。所以他之后就没有再跟博斯科提起过这件事，只是，他并没有放弃。

    他还记得当初在帮玫玫查机票信息的时候，她们的航班是在北京落地的。那他就找机会去北京，再在北京找线索。

    只要踏出第一步了，就一定会有第二步！

    “卡卡！”

    想到这里的时候，弟弟迪甘大叫了起来。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到头顶一痛，脑袋撞到了游泳池壁上。紧接着这疼痛一路从头顶到颅内，然后顺着脖子，一直传递到脊椎……

    剧痛让他很快失去了意识，往这清澈幽蓝的池水之中溺去。

    迪甘的大叫变成了惨叫，连忙游到哥哥身边，拽着他的胳膊，不让卡卡继续下沉。

    博斯科刚好在家，听到儿子的叫声，就往外看了一眼。他吓得脸色苍白，拔腿就往泳池跑。来不及脱掉西装，直接跳进泳池之中，将儿子抱了上来。

    西莫内跑得没有那么快，刚好到电话旁，拨了急救的号码。

    这一片都是富人区，救护车来得相当快。博斯科顾不得换掉湿衣，直接跳了上去，跟着卡卡一起去了医院。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因为矿洞的事吗？可是我已经尽全力去帮助她们了啊！上帝啊，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为什么将灾难降到我儿子身上？”

    博斯科不停地问着，但没有人能给他答案。然后他就不问了，掏出戴在胸前的十字架，低头开始祈祷。

    到了医院，医生立马给卡卡照了片，发现他第六节脊椎碎裂，可能会有瘫痪的危险。

    博斯科一听，更是绝望，手中的十字架都拿不住了。西莫内也是以泪洗面，不知道儿子往后余生要怎么度过。

    反倒是迪甘觉得医生就是夸大其词，他对卡卡有着血脉相连所带来的自信。自家哥哥能吃能睡能踢球，就脑袋撞游泳池了而已，怎么会瘫痪呢？

    顶多就是脑子坏掉，但那副健康的身体，肯定不会被游泳池打败的！

    趁着爸妈在那里抱着圣经哭的时候，迪甘溜进了卡卡的病房。

    “嘿，哥哥，你还好吗？”

    “去把我那根水晶拿来，等我出院了，带你去吃好吃的。”卡卡才醒，止疼药让他有些晕乎乎的。但他知道自己伤得不轻，需要做手术。他踢足球以来也受过一些伤，但还没有严重到要做手术的。所以他需要一点能抓得住的支持，带给他足够的勇气面对那些冰冷尖锐的医疗器械。

    “你记住了啊，吃什么我点。”作为弟弟，迪甘当然知道哥哥的秘密。他转身就跑出了病房，但很快又跑了回来，必须提醒一下卡卡，不能忘了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