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着漫上河岸,但祭坛前跪拜的信民无一动摇,战战兢兢的假道士在这诡异的氛围中面色苍白,无形的气势好似掠夺了他的呼吸,转眼他的衣裤浸湿,双目失神。
你悄然立在湖面,鱼尾轻甲变成罗裙赤脚,出现在你半步之后的顾时夜也收了蛇尾,金眸略过岸上雕塑般的信众,被你随风起的发带吸引,而后被垂落的发带坠着视线,看到了你踩着碧湖的脚丫,他抬手撕下脖颈处的鳞片,幻化鞋袜,半跪下身,给饶有兴趣提起罗裙的你捧脚穿鞋。
“呵呵~”你满意低笑,伸手拆了他的冠、解了他的发,在他想起身时按住他的肩膀,为他束发戴冠,“今后你就是我麾下湖君,掌管我治下水文,使我信众得受风调雨顺。”
“领命。”他双膝跪下。
“顾卿起吧。”你掌心上抬,作势虚扶,他也随手势缓缓起身,重新回到你身侧位置,这次是一步后。
你意气风发地笑着。
你抬手,拨云见日;你迈步,风光旖旎;你出声,众生聆听。
“此方山水皆是我的领地,尔等信众可在此繁衍生息,这是此地之民与我定下的契约:献祭我者、立庙奉我,得保风调雨顺;享我恩惠者当铭感五内,虔诚信奉。违背契约者当被此地山水厌弃,无立锥之地。这是我麾下湖君,掌管水文,尔等今后享受水泽恩惠,亦要心怀敬畏,不可再沉物积湖,当时常疏浚河道……”
除了假道士,民众在你说完后皆叩首:“拜谢娘娘,谢娘娘!”
“娘娘?”这称呼是不是该加个前缀啥的,不然你怕神话传着传着你就跟皇帝或玉帝做夫妻了,“你们称呼我为……”风吹起腕上披帛,当扬起的披帛落下,众人看见你下半身化作两米长的漆黑鱼尾,紫色罗裙变成深蓝色纱裙,束发的绸带成为百鱼戏明月冠,拇指大到芝麻大的彩鱼在冰蓝珊瑚冠中绕珠月游曳;裸露的白皙胳膊在肘部冒出寒光凛冽的骨刺,两条胳膊的骨刺到手腕和肩头的一条线上都是鳞片,那本是和夏萧因换血用的伤口,换血后长成银色鳞片,吸收负面之气后成为黑色鳞片,能敲出金铁之声;耳朵化作黑色鱼鳍,和眼尾的深蓝鳞片一样能反射绚烂光彩;左眼为金色,右眼为紫色,贵不可言。
你开口:“吾乃鲛族之皇,被尔等祈愿感动,遂将神迹,御统方圆几十里的山水人兽,称我‘主君’。”
“见过主君,主君万福——”
晕过去的假道士苏醒,听到你这番说辞,扑通一声五体投地,然后撑起身体,碰碰碰地冲你磕头;湖水因你和顾时夜斗法上涨,此时祭坛被淹没碧水一揸下,道士用力很足,能透过水的浮力磕在冰冷的祭坛上。
你淡淡扫过一眼,拉着顾时夜回到丛林:“顾时夜,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石水镇的啊?”
他沉思:“之前发了水灾,卷来不少木头尸首,有些沉入湖底,要去看看吗?”
你摇头:“没兴趣。这里祭祀新娘是传统,这些人被祭祀给你,就是你的财产,纵然与你无关,那些困于湖底的魂魄也得处理一番。”
顾时夜点头:“这里之前是我的领地,黑白无常不敢来。我叫黑白无常来,他们会带走湖底魂魄。”
“魂魄啊,倒是少见。”修仙世界你就没见到什么魂魄,关于魂魄类术法也不发达,倒是在几个灵异副本里鬼魂满满,然后就是这里,在你落水后你就听到哭声,而听到哭声的你也接受了她们的祈愿,这才是你能一举拿下方圆数十里的原因,因为她们的干扰你才没被天道发现,如今这方圆几十里,是完全打上你印记、可以被你从这个世界带走的,若是被天道发现少不了要来什么利益交换,你不是很想再来一次“仙途飘渺升格”,你可还记着蛇易要跟你走,结果却是你被踢走、他也只能留下的事。
火气上来的你眼神不善的看着那些信民,湖底冤魂你共情怜悯,知道能去地府就让顾时夜处理了,但这些信众的灵魂可不会,而且按照提瓦特的规矩也是没有所谓灵魂的,那些只是地脉储存的记忆溢出,所以在提瓦特时你的信众会在死后记忆随着信仰流入你的神国,现在他们也会,但不会进入你的神国。凭着与祭祀你的人达成口头协议,调动魔神权柄的你在收服湖君后成功将石水镇方圆数十里消化吸收,因契约成立后显现的黑色手环就被你套在顾时夜手腕上,以往你会把环收着,做你的力量储备或耗材使用,比如裁决柏源的仿生人身体你就使用了环做充能,但这次你湖君顾时夜成了这份契约的持有者,一般而言你是不会把契约环交给与契约环内容关联深刻者的那根老鼠看米缸没区别,但看到湖君冷冷清清的样子你就气的胃疼,情绪很复杂。
你努力按捺负面情绪,奈何鲛人血脉收容浊气,纵使思维清晰,也难免受其影响,尤其是看到湖君那张冷脸,心底里的芥蒂就凝而不散:真是奇怪,我是生气成为祭品吗?虽然把祭品一词跟顾时夜连起来,我确实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想起了过往副本中我和他总会出现的“供奉”节点,什么天仙配,什么山神,什么恶……
你脑子顿时卡机,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想什么,但胃里沉甸甸的感觉让你知道自己很不愉快:难道是刚才的对战我没打爽?还想继续?可是刚闹过洪水,水质尚未沉淀,用术法会翻出脏水,肉搏的话鲛人血脉习惯鱼尾拍打,化人战斗很别扭。
你气哼哼地抓起顾时夜的手,撸起他的袖子,看向他瓷白手腕上的黑镯:“战败的你因为石水镇一事成了我的战利品,所以你也在石水镇的契约中,你纵然是神,也需此后对我信奉。有本事你就毁了这镯子~至少今日在这方圆数十里的生灵,他们死后的灵魂必然会进入这只镯子,灵魂的力量会加强契约的束缚力,当这代生灵死绝,你就是契约主要针对束缚的目标,落在你身上的信仰指标也会更强,”你不禁笑来,得意洋洋地望着他的眼睛,伸手在他脸颊抚摸,像是摸小狗小猫一般趾高气昂,漫不经心地抠弄他脸颊的鳞片,“届时你会疯狂的崇拜我!毕竟你持有着这份契约的具现化,当你注视和接触时,我也注视和接触你!我们彼此影响,惺惺相惜!你会上了瘾地想着我!为我提供疯狂而炽热的情感能量!!”
他淡淡地看你,似乎是不信。
你轻笑收手:“不急~时光会证明一切,拭目以待即可~”你眺望炫目晚霞,橘红色印在你异色瞳中,像是扭曲跳跃的火焰,灼灼生辉,“你有地方住吗?还是说幕天席地?”
“跟我来。”他往山上走。
你收了鱼尾,纱裙变襦裙,束冠变木簪,鞋还是顾时夜送的。迈步跟上山,山顶有天潭,竹林清脆,木屋整洁,像是一方桃花源。
屋里只有一张床,作为顾时夜的上司,你毫不客气的占用了。
他默默看你,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嗯,是只了解人世的蛇。
你接走他的被褥:“不错,你这里东西齐全,是个好住处。”
他深深看着铺床的你,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感觉他气息走远的你转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天彻底黑掉的时候,你意识一晃,天亮,感觉身体很僵的你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发出噼啪响。你晃晃悠悠出了门,脑袋还有些昏沉,却并未生病,应当是切进副本后的长时间高烧导致,还有之后的人类血脉的报废影响,让你精神受到损失,从而力不从心。
木屋外,树荫下,顾时夜在石桌上练字,你手指一晃,一团打着漩的水凝聚,红唇轻起,水蓝色的漩涡贴着柔软的唇瓣在口腔里搅动,然后固体化;待你用新水团洗脸净手,你把所有固体粉碎,埋入根系作肥。
做完琐事,换成袄裙的你悄然走到顾时夜身后,阳光把你的影子先一步带到顾时夜的宣纸上,他的身影有丁点停顿,这是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深入的了解才能发现的细节。你弯唇偷笑,然后指挥空气里的水分子从竹林里给卷来新枝,用那鲜嫩柔软的竹叶戳弄他的后脖颈,在他顿住后放肆大笑。他垮下肩膀,似乎还发出了微不可闻的轻叹。你提着竹条上前,压在顾时夜背后,从他颈肩看向桌面,白纸黑字间,隐有红光流转。你从中闻到了血腥味,眼睛看向了砚台,蓄积在砚台中的薄墨黑得发红。
你揽住顾时夜,下颌贴着他的脖颈,身体因为想要看清砚台而习惯性下压,却是压在坚实的脊背上。
被硌到了的你回神,后听顾时夜含混开口:“我在练字。”
那像是口渴之人的声音,又像是不善言辞之人拼尽全力的咆哮。感觉身下人肌肉硬邦邦的你点头,脸颊蹭在了他耳朵上:“我知道啊。”你如此回答他,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顾时夜半晌没有回话。
你眨眨眼,恍然:“所以你想要我给你红袖添香?早说啊。”你拿起黑中带血的墨,在砚台里研墨,身体随着墨的旋转下意识往前挤,另一只拿着竹条的手圈住他脖颈做固定。这姿势有些别扭,但更好的方式你不想用,你就想赖在他身上,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反正他现在是你的下属,这里又没地方坐,他让你趴会儿怎么了?这是下属应受的!
但他身体紧绷,让你胸口实在压疼了,你就嗔怪道,“放松点,你硌到我了。你怎么还不写啊?”
你听到了牙齿磕碰声,探寻的你看到顾时夜拿起毛笔,继续书写,你看了一会,没注意砚台,回神时墨块短了明显一截,砚台也满满当当,够写几张字都用不完了,你心虚地收手揽住顾时夜的脖颈,手里的竹条不安地晃了几下,而后夸道:“不愧是湖君,这字写的真好看。我的字就差好多了,明明都是用笔写的,为什么咱两的字差好多啊~你的字好好看~”一连串的夸赞脱口而出,时间不适合写字了你就拿出各种用具布置环境,极尽献媚的让他写完了砚台的墨,期间还用炉火纯青的水法术给他按摩、做冰点、制冰灯和文房四宝,等顾时夜沾走了砚台里最后的墨,没等他写其他内容,你就起身,打着哈欠往木屋走,一点也不留恋的去睡了。
徒留顾时夜一人呆看着你留的冰具,等到了次日早晨,冰制物品融化为水,任凭顾时夜使尽手段都无法挽留,只能看那些寒雾随风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