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里不舒服吗？”海野将纸袋放在他桌上。
“衣服我洗好了，谢谢你。”
御幸一也抬起头，有些惊讶她居然会这么问。看来他确实该请假了，还想着应该没什么事，但似乎连班里的人都看出他状态不好。
“没事。”
他变得毛茸茸。
“找海野？”
他点头。
“这个时间……”女生看了看手表，“你要不去网球场找找？今天应该还是网球部的社团活动日。”
“海野！海野！班里同学找！”女生朝最里面的场地招手。
海野望向这边，匆匆放下球拍，跑了过来。
怎么是，他……
“老师让我把请假表交给你。”
“呃？”
“哦好。”
御幸一也看着她。
海野犹疑了一下，“其实，你不用过来的，放到桌子上就行。”
“抱歉。我……”御幸一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并未打扰到我，只是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别勉强自己跑这一趟。”
她扫了一眼请假时间和事由，暂时不能上体育课了吗……
难道是受伤了？
“啊，我也好想养一只小狗，小音说她超喜欢小动物，如果毕业后搬到一起，再养只小狗一定会很令人羡慕。”
“可是狗狗需要每天定时带它出去耶。”
“呃？真的假的？好麻烦……”
“要不换成小猫吧，听说只要把食物，水，猫砂盆准备好它自己就会去吃饭上厕所。”
“喂……你到底有没有认真了解过啊？”
旁边的女生尴尬的笑，不可思议的朝海野她们撇眉。
“宠物难道只是见证情侣彼此感情的一种工具，如果两人分开，它的存在变得没那么‘有意义’就会被抛弃吗……”
御幸一也从人群后走过，她的话戛然而止。
他怎么来了。
海野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身体没事了吗？
她的思绪从眼前的人飘到他身上。
之前他帮了她那么多次，她也想尽可能回报一些，虽然她并不知道他需要什么……
后排的男生们听到海野的话，一时哑然，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抱歉，让一下。啊！”
“对不起，对不起！”
男生们在后门打闹推搡，撞到身旁正要绕过他们的人。
海野转头就看到一只巴掌大的宠物蜘蛛趴在透明亚克力箱上，她下意识后退。
女生将箱子护在怀中，对海野道谢。
海野心有余悸地摆摆手，撤到一旁让出通道。
这周的生物课，老师让副班长统计愿意将自己养的小型宠物带来给同学们介绍、观赏的学生姓名和宠物的种类名单。
一上午，海野已经渐渐接受了上课的同时，从四周传来大大小小的生物缓慢动作时发出的各种声音。
兔子，鹦鹉，龙猫，蛇，蜥蜴，乌龟，金鱼，独角仙，蝴蝶……
大部分她都能接受，甚至在同学的鼓励下，第一次近距离观赏到捕食前变色的蜥蜴。
除了蜘蛛这种多腿的昆虫，即使好多人说它浑身毛茸茸的有多可爱，她也只能敬而远之。
海野搓搓小臂竖起的汗毛，脸色苍白的回到座位上。
“它用不用洗澡啊？”
“不用啦，要是拿水浇它，它一定会生气。”
害怕蜘蛛，吗？
御幸一也侧头看向海野的背影，回想着刚刚海野看清与她一臂之隔的宠物箱内装着什么后，下意识的避让又不想让对面的人因她惧怕的神情而难过。
指尖在纸页间摩挲，她平淡的说出那些话，表情像是在随口谈论今天的天气。
就如她看到他站在网球场外，客气且疏离的对他笑着说，身体不适，不用跑这一趟，放到她座位上就好。
抛弃……
他皱皱眉，看向窗外。
邻居工坊的婆婆总是将她做的垫子、布偶送给家里养着宠物的邻居，在动物收容所做义工的同时，一边帮助流浪猫寻找领养家庭，一边细心的照顾着那些孱弱的幼猫。
有人问她为什么自己不养一只，她回答，它们也喜欢自由吧，喜欢不是自私的占有，每天能和它们有片刻的相处，看着它们无拘无束的生存着，她就已经很是知足。
“诶诶我跟你们说，一年级有一个超可爱的男孩子，前几天听桐她们说今天好多三年级要送他巧克力，因为他比赛的时候打出安打上垒后做胜利姿势还会害羞～超萌。”
“啊！我知道我知道！是棒球部的那个，叫小凑春……”
“小凑春市啦～超可爱的。”
“她们还拍了照片，好像他哥哥也是棒球部的，是三年级。”
“真的假的？欸……真好啊。”
“Morning～”
“早上好。在说什么？”
海野还没从发呆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前座的女生在她刚进门时就朝她挥手，还没等她走到座位上就站起来一脸期待的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没什么啦，她们在说一个一年级的学弟。萤今天会送巧克力给喜欢的人吗？”
她像是被看破般僵硬了一秒，故作自然的试探：“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今天是Valentine's Day呀，你竟然不知道吗？一早大家就在互换巧克力了，就算没有给喜欢的人的，那……”
水希子偷瞄海野手里拎着的挎包。
被她可爱的神情逗笑，海野拉开挎包夹层的拉链，“はい～”她把巧克力捧起双手奉上，“我知道今天是情人节，也有给大家准备巧克力哦。”
“啊！萤你真是太好了！Thank you～”水希子迫不及待的拿起早已摆到桌面上的礼物转身放在后面的桌子上，回头向她摆出请的手势，“どうぞ～”
“ありがとう。”
她和水希子相视而笑，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身后响起三三两两“海野”，“海野同学……”的声音，回头去看，周围的同学纷纷递来巧克力，她一一道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回赠。
早晨的自主时间告一段落，走进教室前的忐忑心情被突如其来的插曲冲淡，她总是会被意料之外的善意安慰到，即使她没敢朝御幸一也的位置看一眼。
午休时，海野漫无目的在校园里闲逛，节日的氛围蔓延至每一个平日里空无一人的角落，她无奈的摇头，想甩去那股莫名刻意的孤独感。
明明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她烦躁的抗拒着被影响的坏心情，手指探入衣兜寻找耳机，却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
触电般缩回手，忽然间，那些焦躁，烦闷，孤独全都烟消云散。
她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呢……
临近上课，回到教室后，海野的目光落在他的座位上。
“不在。”她在心里念道。
向前挪动两步，又像是下定决心转身跑出教室，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这个时间他又会在什么地方，即便后来刻意制造放学后的偶遇，上天也未曾偏爱于她。
吱——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跑向楼下的动作在看清走上来的人时骤然停歇。
御幸一也被噪声惊动，抬头看到是她，心里咚的一声，眉头蹙起的瞬间匆匆低头掩饰，继续迈上台阶。
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如若再不停下就要错过，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御幸一也最终还是在两步之外站定。
“在找？我？”
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
邻桌的人给周围的同学都分了巧克力。他不敢去看海野萤的位置，他知道，她一定会收到很多，朋友的，同学的……
“给你。”
她出现在他面前，在楼梯转角处遇上，明明只是一上午，却好像很久没见。
他盯着摊开在他眼前的掌心中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如糖果形状的……抑制不住的心跳，他多想自然地道谢。
不，事后回想起，他幻想的场景里更正常的顺序不应该是先问一句“这是什么吗？”
为什么会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确定那是巧克力，并带着某种昭然若揭，还是……根本是他想让它带有特别的含义？
咚咚咚。
他屏住呼吸，听着同宿舍人的动静，几度怀疑在此时静谧的深夜，自己的心跳声已是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程度。
在他拆开她递过来的那块巧克力后，放入口中，他听到从她的喉咙里飘出一丝笑意。
是被捉弄了吧？
她也会如此这般，捉弄一个人。
躲避了一上午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神色自若，将巧克力摊在手心。
“不吃吗？”
她解释她昨天买了很多巧克力。
仅仅如此吗。
他在她的注视下撕开包装纸，黑色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化，他呆住，高纯度的苦味蔓延至齿喉。
放课后，他和队友一起往宿舍方向走，海野又追上他，将一包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塞到他怀中。
原本因她的捉弄恢复了平静的心再次变得皱缩又满溢。
她说：“这次才是给你的。”
队友们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面面相觑，刚刚她和他之间的气氛实在谈不上暧昧。
晚饭过后，御幸一也回到寝室，坐在桌前盯着那包巧克力。
她的神情，动作，言语一遍遍在脑中交织演绎，即使大家都在互相赠送节日巧克力，但她也只说了这些。
这次。这次？
他握紧拳头，手中的塑料纸被攥成一团。
深棕色的巧克力在口中融化，淡淡的甜味却像是酒心巧克力那般带给他烧灼与滚烫。
他现在，是正常的吗？
不要再去想了。
春季预赛近在眼前，他怎么满脑子还是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