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清晨阳光耀眼并不灼热,褚天青啃着饼,悠哉悠哉往学堂走,路上遇到匆匆越过她的同学还热心提醒来得及、不着急。
褚天青来泗水近七年,泗水穷困偏远,外地人避之不及,当地人无力逃离。褚天青当年几个小孩过来定居给荒凉的小城带来一阵热议。
夫子的到来掀起另一阵热议。
据说夫子是有大学问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受人尊敬,不知为何想不开来这穷乡僻壤、教化未及之地教书。
但泗水人高兴。
多少年了,城里多少年没有教书先生了,孩子们都跟野娃娃似的,不知师长。他们还是想让自己娃有机会离开泗水,起码去个好一点的地方。
然而夫子开的学堂不教学问,教做人道理,教识字算数,教农事。
泗水人失望、沉默,城里城外就一个先生,无奈还是送孩子去。当孩子能够对地里的活说个二三,且确有奇效让收成增加时,他们一改往日的唉声叹气,见人就夸这夫子好啊。
晃晃悠悠踏入学堂,褚天青敏锐的察觉到异常。
以前没敲钟,隔着院子都能隐隐约约听到同学们嬉闹谈话声,今天怎么没有?
褚天青一个激灵,三两口快速吃掉手上的饼,接过婉湘的水努力顺下去,抿起嘴双手一抹把嘴擦干净,然后绷着脸快步走入教室。
余光一瞟,果然,夫子不在,立于座前的是夫子的师侄林龛师兄。
褚天青头微低,快步入座,拿出早课需要的书本,装模作样看起来。
铛——
院外钟声敲响,低沉悠长。
林龛握书敲桌,“夫子有事外出,归期不定,今后皆由我来授课。”
课堂上隐隐约约传出拖长音的“啊”声,迅速消失,想来是哪位同学不小心暴露了心声。
完蛋了,褚天青难过地想。
虽然林龛作业布置少,难度不大,褚天青想起他整日肃穆的脸就发怵,生怕挨批。
“走啦。”前桌阿九拍她。
路上,她神秘兮兮凑过来,“你知道昨天发生什么吗?”
褚天青很给面子,“什么?”
“我们这来了仙人,二蛋在城外做工,亲眼看到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白光消失后原地出现一位站在剑上的男子,仙气飘飘,然后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他肯定是仙人。”
阿九既羡慕又遗憾,“要是我也能见到仙人就好了。”
褚天青开玩笑:“说不定你过两天就能看到。”
褚天青的话应验。
那日见到仙人后,越来越多人在泗水不同地方发现仙人的踪迹,从单人独行到三五成群,男女老少风姿各不相同。奇怪的是他们从不入城。
褚天青心里隐隐不安,泗水已经很多年没有仙人到来,仙人在这化为一个传说,如今这么多人到来实属罕见。
不光褚天青察觉到不妥,年长的老者们预感到山雨欲来,隐晦地提醒家中小辈,学堂里林龛亦告诫他们尽量别出城,如果看到仙人马上跑别停下。
泗水明显安静了。
褚天青不明白林龛的意思,其实不止她,其他同学也不明白,但他们回家告诉长辈后,沉默良久只说听林先生的,然后也不再出城。
直到这天中午。
褚天青和婉湘吃完饭,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放空自己。
突然之间远远传来沉闷的嗡一声,起先褚天青以为自己听错,然而婉湘拉起她望向东面,如临大敌。
几个人飞到半空,手舞足蹈地冲着泗水招呼,半途被什么东西挡住,摇头晃脑的。
婉湘抬头环视整周,她看到的和褚天青所看不同,泗水上空灵力流窜,灵纹沉浮隐现,防御阵牢牢将其护住。那群人想打破阵法,可惜使出的各种攻击接触到屏障便被吸收,激不起半点涟漪。
“泗水被一个巨大的防御阵法笼罩,那群人想打进来可惜攻不破。”
褚天青:“这是夫子设的吧,他和师兄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林龛才让她们别出城。
最开始只有那几个人攻击,后来越来越多人加入,防御阵似乎感受到压力,吞吐攻击,白光闪过,攻击者尸首异处,外面围着的仙人筝愣过后一哄而散。
婉湘告诉褚天青,他们不是怕死,有人认出来那道攻击被吓到,大家都跑了。
褚天青听完,淡定地打哈欠,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哈欠一阵一阵的打。
夫子林龛来历不凡,她和婉湘来历不明,双方心照不宣地维持夫子与学生的良好关系。
那群人放弃进来,泗水又恢复以往的平静,似乎跟以前并无不同,学照上、活照干,但众人对待林龛不再是单纯地尊敬,透着几分敬畏、尊崇。
林龛瞧着这群小鹌鹑,视线移到侧头打哈欠的褚天青和面目表情看他的婉湘一桌,心里无奈叹气。
他说,“从今天开始,以后我们课上讲的内容是——
“仙人。”
仙人是修士。
风湖大陆赋灵入道,灵神匿于灵窍。赋灵便是将你的灵神显露,落到灵宫,开始修炼。
每人十岁之前有三次赋灵机会,超过年龄便无法赋灵。
灵神不一定是你天赋最好的,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曾经有修士灵神是剑擅书画,一手丹青少有能敌,笔下浮生现,而剑道无所进。修士认为那句话错了。等他游历四方,丹青不能救百姓,剑可诛该杀之人,才终于明白话没错,不过是时机未到。
修士修炼后等级如此:灵使——灵师——灵宫——灵将——灵王——灵君——灵主。
灵使,灵气入体,能感受到灵气,寿命、身体素质增加,如果他普通人时能够举起两百斤物体,成为灵使后能举起两千斤。
灵师,可以使灵力外现,施展小小的法术,寿命、身体素质比灵使增加。
灵宫,步入灵宫境才算真正踏入修炼路途。灵气在灵宫汇聚成团,灵神淬炼,术法入门。
灵将,灵气团进一步压缩凝聚成灵液,战斗力、久战力大为提高。
剩下三阶林龛没讲,拿外面那群人举例,比如最开始借助法器进攻的便是灵师,后来加入的使用术法攻击的便是灵宫。区分两者有个很好的方法,那人是多借助外物进攻还是依借自身,但并不绝对。最开始可以这样认,后面眼力上来自然就能分清楚。
褚天青发现林龛都是拿周围人举例,小声跟婉湘嘀咕,怀疑林龛前面说的那个剑修是夫子。
婉湘不着痕迹指了指半空,在桌上写了个字,剑。
意思是上次那道攻击是剑型。
褚天青嘴角翘起,她猜得准呐。
讲完题外话,褚天青继续听讲。
林龛讲课当真厉害,内容详细的同时突出最关键的地方,难点也在他巧妙的结合泗水情况讲清楚。下课后连向来只能坚持半天课的阿九都全程听懂。
见褚天青不收拾,阿九奇怪地问,“天青你还不走吗?”
褚天青:“我有点事要问林师兄,问完再走。”
“那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见。”
人走到差不多,褚天青往后院去。
学堂就在夫子家,前院和前屋做学堂,后院是休息的地方。
林龛在跟人谈话。隔得远也能发现气度不凡,不是泗水的,想来是林龛认识的修士。
褚天青抓脸,皱眉纠结是等会等他们谈完,还是明天再来。
片刻后,她选择明天再来,万一没那么快结束,她和婉湘岂不是要一直等。
第二天,褚天青去,那人已经在了。
第三天,褚天青打定主意钟一敲就把人喊住,实在是不想再往后拖。
钟声刚停,褚天青喊他的声音便响起,林龛颇有些无语。
褚天青嘿嘿陪笑,没办法,她怕喊的慢,林龛就消失去后院聊天。
林龛:“其实你不喊,我也打算叫你。”
褚天青抬头,好端端叫她干什么,她最近没干什么事吧。
飞速把这几日回想一遍,确定没有能引起批评的地方,才悄悄松口气。
林龛见她脸上变来变去:……
“林龛你这师兄当的,不管在哪,底下小的都怕你。”
褚天青闻声望去,那人一袭青衣,领口衣摆处绣有纹路,面冠如玉,多情的桃花眼含着笑意。
褚天青瞅瞅他,又抬头看林龛,意思很明显,这人怎么在这?
林龛给双方相互介绍,“这是我的朋友,沐时鹤。”
“这是褚天青和婉湘。”
沐时鹤对她们和煦微笑。
褚天青对他意思地回了一个笑。
心想早知道今天就不喊,过两天再说。
有什么好急的。
下次一定改急匆匆的性子。
林龛出声:“你这两天找我有何事?”
褚天青含糊道,“没什么大事,师兄。如果你忙的话,可以后面再说。”
她想问林龛为什么要教修士的知识,外面那些修士是来做什么的,夫子怎么早早布好阵法?
说实话,种种变化都在彰显事情的不简单,她觉得似乎这还是只是开始,后面有更重大的事情在等着。
所以她想来问问林龛能不能透露点消息,她好做计划。
她和林龛关系并没有多熟,林龛会念在学堂的关系稍微解惑,但有人在她不确定了,毕竟她一个凡人问那么多干什么?
林龛;“你想后面说也可,沐时鹤有事找你。”
林龛让她下次说,褚天青放下心。后半句让她好奇起来。
她看向沐时鹤。
她们是第一次见,怎么说的像是前面就知道她所以来找?
沐时鹤未料到林龛三句话便结束,直接开始,失笑。
沐时鹤:“我想和褚姑娘做个交易,不知姑娘手上是否有一件材质相似的物品?”
他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一指厚,似土非土泛着金属光泽,上面刻画奇怪、扭曲纹路的不规则硬块,边缘崎岖不平像是在哪掰下来的。
褚天青摇头,“没见过。”
这东西长得太奇怪,她有肯定会记得。
林龛笑笑,把那东西收起,“褚姑娘可以回去想想,想起来可以去隔壁找我。”
褚天青疑惑,四下张望,“隔壁?”
哪个隔壁?
学堂周围有房吗?
不都是空地。
沐时鹤:“我已将褚宅隔壁买下,若有需要褚姑娘可以出门右转找我。”
褚天青目瞪口呆,右边那户人家有名的不讲理,沐时鹤竟然能让他们搬走。
“挺好的。”
回去的路上褚天青越想越不对,沐时鹤指向性太明确,直奔她来,离开前依旧是她手上有,信誓旦旦。
褚天青喃喃道:“那东西我有吗?”
沐时鹤太自信搞得她怀疑自己。
婉湘:“有。”
她震惊:“我真有?不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可能吧,那东西奇形怪状,买都不买,捡更不可能,打哪来的?
婉湘肯定:“材质相同的话,有两。”
她猛地停下脚步,怀疑自己的耳朵。
婉湘的表情认真。
“快走,回去给我看。”
褚天青看着婉湘翻出来的两块,如果从诡异的花纹、磕绊的边缘、非土非金属的材质来说,确实跟沐时鹤展示的七分相似。
她把手指屈起塞进嘴里半咬住,想要减缓内心的尴尬。
刚说过没有,结果半路就发现有,还不止一个,有两。
虽说沐时鹤大概不会介意反而会因为有两个而高兴,但是还是好尴尬,似乎故意样。
褚天青愁怨地盯着它们,“什么时候有的?”
婉湘:“褚启哲那搜刮。”
她恍然大悟,有点印象。
就说嘛,这东西白送都不要,她怎么会有,褚启哲那拿的就合理了。好像当时还包的挺严实的,当时火急火燎、心惊肉跳也没认真盘拿了什么,难怪没印象。
暂时解决,褚天青拉人吃饭,“下午找林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