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空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半晌，星火顺着头上十字绣贴的感应来到一幅画前。

    画里是一家装修精致的咖啡厅，一个女人正趴在桌上，面前摆了七八杯不同的奶茶咖啡，旁边还有记录口味的本子。

    再往旁边看去，画的是黄沙遍地的国防边界线，身穿黑色背心的女人抱着枪在土墙后沉睡。

    扫过那些光看身形就很熟悉的人，星火目光停留在最后、也是最大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间商务会议室，身穿黑色西装的女人靠在巨大的皮质老板椅上，单手撑着下巴闭眼假寐。

    画面是暖色调，唯一突兀的便是她怀里还搂着个破破烂烂的煤油灯。

    星火把手覆盖在上面，察觉到了一小股流向自己的力量，微弱但又坚定，仿佛细细的水流。

    指尖像是被烫到般迅速收回，她明白了这些画的作用。

    “这些画在供养我？”

    不等对方回答，星火指尖冒出无数条火线，接上画框后感受了片刻，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同时也明白了执灯者的计划。

    她们也会想办法把玩家送出无限游戏，不过这些人也考虑到了主神的未来，所以这些画框中的灵魂变成能付持续提供生命力的存在，就像是上百个太阳能充电宝。

    星火可以确定就算把所有玩家都送走，靠着这些画框，自己只要进入半休眠模式就能平衡生命力的开支，至少不会出现预计的坐吃山空情况。

    流浪画家发觉已经不用自己解释，便诚恳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星火抓着火焰十字绣贴的手指微微收紧：“所以这个[破镜重圆]的标签，只是为了把我引到这边来看你们的付出？”

    流浪画家抬头，似乎在欣赏着面前的画作树：“组织里大部分人并不想告诉你她们的决定，但我觉得人长嘴就得说话，万一能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呢，或者说对于聪明的人，直白说出所有事情比隐瞒更加合适。”

    这话说完，她看向星火：“所以你准备怎么做？”

    星火毫不犹豫开口：“送回去，把所有人都送回去，包括这些灵魂碎片。”

    如果没有接触过凸凸，她可能还掌握不了将灵魂送回的方法，但在将凸凸和凹凹绑定后，主神发觉出在现实世界捏造出身体的可行性。

    找到一个有联系且能正常回去的锚点玩家，只要她愿意，把剩下人的灵魂和她挂钩就行，仿佛家庭账号下的成员，这样主神消耗的力量会少上很多。

    当然这对锚点的要求很高，接受绑定的灵魂越多，对锚点造成的压力越大，最重要的还是锚点本身需要完全自愿，出现一丝一毫的抗拒都会链接失败。

    但这不是问题，星火有个现成的锚点——她所创造出来[老板是我]分身就是很好的选择，既是执灯者成员和所有人有联系，又拥有承担一切的体质，最重要的是还不用多费口舌解释说明，毕竟这个分身就是她自己。

    流浪画家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听上去也不错，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这种完全旁观者的语调让星火看向她，随即星火问道：“那你呢？这里并没有你的灵魂碎片吧。”

    流浪画家很无所谓：“我早就和主神做了交易成为鬼怪，而且也没办法钻空子回到还没有成为鬼怪之前收集灵魂碎片。”

    她笑了一下：“那什么理论来着？一个时空里无法出现两个同样的灵魂，会被对对碰掉的。”

    星火：“……”

    星火保持了沉默，不过视线没有移开，依旧认真看着她。

    流浪画家在这直勾勾视线的注视下歪歪头：“怎么？”

    似乎是想安她的心，流浪画家笑着补充：“把她们灵魂送走不会对我产生影响，画展关闭我就会去度假街生活了，到时候还需要街主多加照顾啊。”

    说完，她最后看了眼那些画，轻笑一声：“事情转告完毕，我就先走一步，最终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

    她拢了拢自己的黑袍转身就准备走，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股巨力给拉扯停下，随即被拉扯的地方从袖口变成衣领，整个人被拽得硬生生半俯下身。

    星火直视着近在咫尺的双眼，一字一顿：“妈妈。”

    流浪画家：“……”

    保持着弯腰姿势，流浪画家耸耸肩：“大佬，虽然我不介意多出个像您这么可爱的女儿，但我也担不起这个称呼啊～”

    星火微妙路出了个很嫌弃的小表情：“只有你说话才是这种风格。”

    流浪画家：“……”

    见她还是不认，星火从口袋里掏出狗嘴桶子口罩，松手作势就要往脸上戴。

    动作下一秒就被人拦住。

    “也不嫌光污染严重。”

    流浪画家直起身，更新的脸化作黑雾隐藏在兜帽下，整个人回归无形，“怎么认出我的？”

    星火：“女儿认出妈妈很奇怪吗？”

    说罢趁人不注意，主神再次将口罩扣在脸上，看清了黑袍人身上浮动的标签。

    [马甲文]、[女强]、[破镜重圆]、[穿越时空]。

    星火摘下口罩，闭上眼缓了缓：“你为什么会拥有标签能力？‘更新’也是你的分身？”

    对面人明显像是哽住了：“所以你什么都不清楚就猜我的身份？我以为你至少是察觉到了我身上和主神做的交易气息。”

    面对不带老板，星火一向会面无表情地理直气壮：“察觉到了妈妈的气息，就这样。”

    其实不止，星火也曾奇怪过自己为什么会在新手副本帮助新人，甚至还主动帮忙改造面包车，想来想去用一句有眼缘概括，而且更新会写对女儿很好的小说，主神满意。

    但流浪画家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那种习惯性插科打诨的感觉、还有对自己的态度与关爱，这都太熟了。

    从小火苗化身成人，星火在不带老板身边一直观察着，甚至成长也是按照她为模板成长，怎么可能会不怀疑。

    而且想要让执灯者组织里的人剥离灵魂，除了执灯者的首领本人亲自操刀，其她人都不一定会接受这个主意。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铁的证据，只要不带老板拒绝承认，星火也无计可施。

    好在嘴硬不是商人的风格，不带老板也不喜欢骗星火，俩人没有来一波尔虞我诈，谈话就像讲睡前故事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只是不带老板不撒谎，不意味着说的话就完全没问题。

    不带老板：“在积分满9999后，我和主神做了个交易，拿到了标签能力。”

    星火打断：“你提了什么要求？主神是无法直接满足才会转而给你标签能力吧。”

    不带老板省略了中间的过程，光听上去像是她用积分直接换取能力一样，但按照星火对前主神的判断，更可能是玩家许了某个愿望，前主神给出这种能力让她自己去实现。

    不带老板被呛住，深刻认识到“养出个拆台鬼”是什么感受。

    这世界上除了自己娘，可能就剩这小家伙最了解自己了。

    轻轻叹了口气，不带老板道：“我许的愿望是‘即便无限游戏被颠覆，你也能活下来’，祂说赋予我全新的记忆和身体，只要我能继续通过一系列副本，就能拥有保住你的能力和机遇。”

    人类的愿望是让超纬度的神明活下来，这种愿望肯定不会被接受，在两边讨价还价之下，前主神给到了能实现愿望的机会。

    祂给不带老板一个全新的身份，以及一个可以改变无限游戏的能力，想怎么操作全靠玩家自己解读，就像当时把那一簇小火苗给了她，会出现的结果都是未知的。

    但相对应的，她所遭遇的一切难度都会上升，这才会出现新手副本匹配队友全是杀人犯的情况，只不过当时正好撞上星火，起步就格外稳定。

    但所有一切巧合，可能都是果所导致的因，掌握了“穿越时空”和“破镜重圆”后，不带老板就算得上是一个没有线性时间轴的存在，只要她想她可以去任意节点和空间，就像是她带回的各位商店老板，真要问起来时间全是乱的。

    不带老板摸了摸自己黑雾状的脸，感慨道：“说真的，我觉得老主神也是不想活了，带着一种‘真好马上就要死啦’的洒脱感，和我做契约的时候也没讲价。”

    发现星火没有回复自己，不带老板咳嗽一声结束吐槽：“总之宝宝你给了我很多启发，像什么因果论和建设分身之类，拯救人类你记头等功！”

    星火没有搭理她的吹捧：“为什么你要在我面前遮掩自己的身份？”

    问完她自己就想明白了答案：“如果我误解了你是更新，这样我就算选择送走所有灵魂，但你也不会被包含在其中，能够继续给我输送生命力。”

    说着星火抬头看向最大的那副画：“这里面的灵魂碎片是假的？”

    不带老板试图伸手摸摸自己鼻子掩饰尴尬，发现什么都摸不到后放弃挣扎：“妈妈当然要当女儿最坚实的后盾啊！”

    星火嘴唇抿紧，难得从脸上就能看出情绪波动：“你一个人能供上整个无限游戏鬼怪的生命能量吗？”

    不带老板无奈反问：“那你呢，你就能吗？”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下来，答案不言而喻。

    “好了，现在你也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如果选择把所有人的灵魂传送回去，我应该也会被包含在列。”

    轻轻一声叹息后，不带老板认真道：“来吧星火，做出你想做的决定，妈妈会无条件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