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潆没搭理他,找了家人较少、环境幽静的咖啡馆,点了两杯咖啡。
楚铮想挨着何潆坐,何潆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态度坚决。
“潆潆,我真的是太在乎你了,刚才是嫉妒疯了,我才说出那种混账话,你别生气,好不好?你这样,我好不习惯,好难受。”
何潆深吸口气,平心静气地开口道:“楚铮,请你好好地听我说话,我只说最后一遍了。我们已经分手了,无论你接受不接受,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们都是成年人,在感情里,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有开始的权利,也有选择结束的权利,而在五个月前,我就已经选择了结束。现在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你习惯不习惯、难受不难受,都与我无关。”
楚铮静默了片刻,仍旧不死心,“为什么一定要分手?我想不通。”
何潆静静地望着他,“我们在一起一年半,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做什么消遣吗?”
楚铮一时愣住,“你好像比较喜欢白色,喜欢……”
何潆摇摇头,“你不用回答了,我不喜欢白色。你有没有注意到,每次下雨,你打伞的时候,从来都是淋湿了我的半边身子;每次玩游戏,你总是要当赢的那个,赢了以后无论是打手心还是弹脑门,你使的劲有多重你自己知道吗?每次点菜,你总是只点自己喜欢吃的;每次出去玩,你都说太累了,都是我在开车;还有有一次我生病了,想吃西园路的陈记栗子糕,你给我带回来的是那家的栗子糕吗?你以为我吃不出来吗,还是你压根就不在意我能不能吃得出来……”
说到后面,何潆还是禁不住红了眼圈。
楚铮愣愣地听着,仔细地回忆着,确实如何潆所说,他原来都没有意识到,他急急地抓住了何潆的手,“潆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我……”
何潆轻轻抽出手,“爱与不爱都在细节里了,你觉得你爱我,你在乎我,但在我看来,你爱的只是你自己,是你幻想中的我……这些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你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的喜好,还对我的喜好指手画脚,你以为我好的名义,干涉我的人生,干涉我的自由,而我也有错,我尽管内心不愿意,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承受了。感情一开始考虑的是喜不喜欢这个人,但相处久了该考虑的是喜不喜欢当下的自己。我不喜欢当下的自己,这才是我要与你分手的根本原因。”
“潆潆,你听我说,我都可以改的。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何潆微微仰起头,眼眶里蓄满了晶莹的泪珠,像是清晨的露水悬在花瓣边缘,她的嘴角却轻轻扬起,勾勒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如果我说,我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以后都不会生孩子呢。你还愿意继续?”
楚铮呆住,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何潆眼里的泪花已经悄然隐没,她什么都没再说,起身就走,走过楚铮身边时,手被他抓住。
楚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何潆也没有立即抽出自己的手,眼前闪过俩人相识以来的美好画面。
在深夜的街道牵手漫步,在电影院看一场无聊的电影看得俩人头靠在一起睡着,在初雪飘落时拥抱亲吻,在夕阳西下的林荫道上追逐打闹……
泪水再次在眼中闪烁,却没有落下,她一直保持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姿态,那笑容中带着一股倔强,像是风雨中依然挺立的小花,脆弱却坚韧。
“我走了,保重。”最终,何潆用另一只手掰开了楚铮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
何潆才走出几步,楚铮起身,一个箭步冲上来,从背后抱住了她,他哑着声音说:“可是我舍不得你。”
温热的泪水顺着楚铮的脸庞流下,落到何潆的玉颈上,濡湿了她的衣领。
何潆拍拍他的手,声音依旧地轻柔,“楚铮,不是每个女孩都有勇气去做到,融入另一个家庭,去怀孕生子。如果你遇到了那个愿意与你走入婚姻殿堂,愿意为你生儿育女的女孩,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爱惜她,不是用嘴去爱她,要用实际行动去爱她,爱她如她所是,而不是如你所愿。祝你幸福。”
楚铮缓缓地松开了手,他从小就是学霸,智商又怎么会低,他如何会听不出何潆的言下之意呢。
他是真的失去了她,错过了她。
楚铮站在原地,看着何潆离去的背影。
她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回头。
走出了十几米远,何潆眼眶里的泪再也承受不住越蓄越多的重量,纷纷而落,心像被人剜去了一块肉般疼。
她在古镇街道上,随意地走了很久,直到泪水流干,心情也轻松起来,才回到客栈。
陆瑶悄悄觑着何潆的脸色,“跟楚美人彻底说清楚了?彻底分了?”
何潆“嗯”了一声。
陆瑶拍拍何潆的肩膀,“那太好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何潆忽然想起何怀素被她泼了一身的热咖啡,不知道烫伤没有,忙问:“Nathan没事吧?”
陆瑶眨了眨眼,一脸姨母笑,“听说还挺严重的,红了一大片呢,这可是你泼的,你怕是得负责。”
何潆“啊?”了一声,“这么严重啊,他还在客栈吗?我去看看他。”
陆瑶:“在的在的,去吧去吧。”
何潆压根没注意到陆瑶一脸坏笑的表情,也没多想,冲上了顶楼。
何潆敲了敲何怀素的房门,等了半分钟,他开了门。
他原本穿的白T已经换掉,换成件有字母的黑T。
“Nathan,你没事吧?去买药了没有?”何潆微仰起头。
面前的姑娘皮肤太白,很轻易就能看出她哭过的痕迹。此时她的眼尾泛着淡淡的粉,像是初春时节被晨露浸润的花瓣,带着一丝脆弱的美感,惹人怜惜。
何怀素看着她,犹豫了下,“还没买药。”
何潆直接拉住他的手腕:“走,我带你去买药。”
何怀素:“等我穿件外套。”
何潆松开手,何怀素转身进屋,拿了件白色卫衣开衫穿上,关上房门,“走吧,就麻烦Nancy了。”
何潆更加不好意思:“本就是我的责任,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然那花盆砸我头上,我铁定头破血流,进ICU了。”
走了几步,何潆忽地顿住脚步,“对了,你的T恤呢,我帮你拿去干洗吧。”
何怀素:“我已经洗好了,在晾着了。”
何潆没想到这人还这么勤快,连T恤都洗好了,“污渍能洗得掉吗?”
何怀素:“没关系,洗不掉就算了。”
何潆认真道:“改日我还是赔你件新的吧。”
何怀素勾唇轻笑:“你既然感到这么抱歉,不如你把昨晚说的那顿土锅子先兑现了吧。”
何潆自然不会推辞,“好啊。那晚上我带你去吃。”
到了院子里,何潆跟陆瑶道:“瑶瑶,我带Nathan去买下药。”
陆瑶心里诧异,之前她问过何怀素,他说没什么事,不用买药来着,怎么潆潆上去一趟,就需要买药了。这何怀素看来对她家潆潆有意思啊。
“好啊,你们去吧。”陆瑶嘻嘻一笑,看了一眼何怀素。
何怀素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陆瑶顿时又喜又忧,喜的是,潆潆有这何怀素相伴应该能很快走出情伤,忧的是这何怀素段位太高,潆潆怕不是他对手啊。
他俩一走,陆瑶赶紧给林蔚打了个电话,了解何怀素的情况。
陆瑶小机灵说,她的一个同学,也在上海工作,国庆期间来给她捧场,住到了客栈,认识了何怀素,对他简直是一见倾心,缠着她,想要她帮忙牵线。但是呢,这个同学呢,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她对何怀素又不了解,不敢轻易帮忙,故而向林蔚打听。
相比何潆,林蔚与陆瑶更聊得来,俩人都属于更活泼外向、坦率耿直的性格,还喜欢各种聊八卦,喜欢摇滚朋克,喜欢看帅哥,喜欢嗑CP。
林蔚果然是够义气,够耿直,把自己曾经暗恋过何怀素,并且表白失败的事都说了出来。
陆瑶简直不可置信,林蔚那可是大美女一枚啊,性格又好,才华横溢,这样的人,何怀素都看不上,他这是想要天上的仙女不成。
“我家和他家算是远房亲戚吧,但我是五年前才认识他的,这五年我没见他谈过恋爱。多少小姑娘喜欢他,但真没见他对谁动过心,他对谁都很好,很绅士很体贴,但也透着股疏离,没人能走进他的内心。真真一朵高岭之花,谁有这本事,把他摘下,我倒是很乐见其成的呢。”
“他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那倒不是,也没见他有男朋友啊。”
“那我知道了,他大概是受过情伤,要么就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这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我也不是那种好打听、喜欢死缠烂打的性格,反正喜欢我的人多的是,他不喜欢我,我才不会倒贴去喜欢他呢。对了,他都到腾冲十天了,他是打算住多久?”
“他在我们客栈倒是定了一个月。”
挂了电话,陆瑶放下心来,又有点小激动,内心的八卦因子、嗑CP的念头在蠢蠢欲动。
何潆带何怀素去了一家附近的药店,买了一盒烫伤药,交给他,“回去记得好好擦药。”
何怀素笑着说好。
何潆愧疚的心情才缓解了些。
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有些沉默,快到客栈门口时,何怀素忽然问:“你呢?你没事吧?”
何潆疑惑地看向他,对上他那双清澈又深情的眼眸,恍然间明白了他的所问,不由得心头一暖。
“没事。谢谢关心。”何潆冲他粲然一笑。
何潆笑起来时,与她安静时的反差很大。她一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了两弯新月,露出整齐洁白的贝齿,好生可爱。
何怀素也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上扬。
回去后,何潆还在想怎么跟陆瑶说,晚上要请何怀素出去吃饭,得麻烦她今晚独自守着了;没想到陆瑶说:“嗳,人家Nathan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了,你就带人家去买个药膏就打发了?怎么着也得,以身……咳咳,那个请人吃顿饭吧。”
何潆忙顺势爬杆,“我是打算今晚请他吃个饭来着。”
陆瑶很大方地一拍胸脯,“那你去吧,客栈就交给我了。”
何潆狐疑地瞅着她,“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陆瑶嘻嘻一笑,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我生日快到了哦,你得给我备份大礼,才不枉我对你这么好……”
何潆抬手轻戳了下她额头,笑得宠溺,“你啊,就这点儿出息!”
陆瑶心里的小人叉腰得意地笑,“哈哈哈,蒙混过关,Nathan给点力呀!”
何怀素回到自己房间,拿着药膏,想了一会儿,还是脱下了衣服。
站在镜子前,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他光着上身,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腹肌紧实有力,胸肌厚实而饱满,肩宽腰窄,身材比例近乎完美。当然他的注意点不在自己的身材上。
被咖啡泼到的胸腹部分,一开始的微微泛红早就消了,此时完全看不出痕迹。
他之所以跟何潆去买药,是想减轻些她的愧疚感罢了。他本没打算擦什么药膏。
但此时,他自己都糊涂了,他这是怎么了?
算了,衣服脱都脱了,药膏也拧开了,就涂点吧。于是,他在自己的胸腹处薄薄地涂了一层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