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离北落赠与叶玄那只香囊并非普通香囊,里面含有多种稀有奇花药草,有安定心神作用,若将其中香料取出亦可作为药物止血疗伤。
香囊损坏于西域,如此他在西域经历,离北落便能猜出一二。
叶玄能够杀出重围,或许是那香囊起了作用。
她明白为何叶玄伤口在云开时愈合缓慢,神教在暗中积累多年势力,楼兰早已是囊中之物,没人甘愿一直活在暗中。现任神主不满足于周边小国把目光放在玥国,试图一步步吞并这个大国,最后将天上人间,日月所照之处全部刻上神教之名。
可神教所擅长的竞是些暗处算计捅刀的阴招,想要一口吞下大象或明着硬碰硬,终究力不从心。
他们定然在西域制造许多偶人,这些偶人目的不是试蛊,而是操纵。
将无用的偶人和老弱病残身上种下心蛊,作为武器投入战场会有奇效,以她对神教了解必定还会加入一些迷惑人的蛊术邪药。
香囊散发的气味可使人头脑保持一定清醒,若香囊被刺破香料洒在伤口,按理应是加速愈合,可若是与其他蛊发生反应,亦有固化伤口可能,不愈合不恶化。
而叶玄离开云开,身上来自楼兰的药性减轻,自然好得快。
她趴在窗沿,抬手拂过鬓发。
轻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露出那一对蹙起的细眉。
不知道南圣还能安定几年,她又该做些什么好?
乱七八糟的思绪侵扰着离北落。
她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索性不去想。
叶玄想要香囊,先专注这件事好了,可那个香囊制作复杂,恐难在生辰之日做好。
光是断苏就能难倒她,这花活不活,开不开花全凭天意。
养的那一点蛊虫也交于了陈教主。
离北落起身关上窗,整理下衣裙,向院落走去。
玉指拨开花丛,找寻着所需花草。
“找什么呢?”
叶玄不知何时在她身后。
离北落没太大反应只是回身瞥去一眼。
“找花。”她回答的极其简单。
“什么花,我帮你找。”
离北落只顾忙自己的,半晌才回他一句,“你不认识。”
“啧。”她拍拍手中灰尘,“得换个地方。”
“哪个地方?”叶玄问。
离北落格外冷淡,留下一句“我自己去”人便无了踪影。
叶玄下意识迈出一步,又停下,终究没有跟上。看阿离的样子想必不愿被打扰。
他有些懊悔,早知不要那破香囊了。
余下几天他总见不着离北落,问起绫罗也只是说她去采集香料,半夜屋里点着灯,叶玄去敲门等来的也是被拒之门外。
门外叶玄双手垂下整个人很是神伤,他不明白一个香囊需要花费如此多精力,恨自己没有护好阿离曾经的心血,怨自己不能常伴她左右。相隔两地多时,叶玄忽然发觉他现今不似从前那般了解离北落了。
——
待到五月十八,李宅众人齐聚一堂为叶玄庆贺生辰。
李母做好一大桌好菜,李青秀为他量身制造一身衣裳,是叶玄喜欢的玄色,外祖父母不知叶玄喜好随意购买两件贵重物品相送。
今日李宅中一片祥和,无论是无血缘的子女,或是曾袖手旁观的双亲,彼此之间仿佛从未有过隔阂。只专注一件事,为家中孩子庆生。外祖二人除了刚来时有过一次不愉快,往后日子也算能过得去。
吃完这顿,晚上还需同离北落去金露坊与唐径众人再过一次生辰,两人饭桌上没吃太饱,只是每道菜都吃上两口遇到爱吃的便多夹一些。待到午膳后离北落才舍得从身后拿出自己精心制作的香囊,与之前的一般无二。
“这次可不许弄坏了。”
叶玄细心端详香囊,瞧上许久后放于鼻尖深嗅一口,味道比之前有着细微不同,除离北落这般嗅觉极其灵敏之人其他人很难分辨出。叶玄动作格外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见他喜欢离北落心中也欢喜。
胭脂工坊以东种有数亩花田作为胭脂原料。
叶玄随她来此,问:“怎么想到来这里?”
“就随便走走。”
离北落步入花丛中,她甚至更艳丽。
五月的南圣天气逐渐炎热,惹得离北落额间泌出一层薄汗,她自己并无发觉,叶玄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擦去她额头汗珠。
叶玄:“不如去南边走走?”
南边绿树成荫,溪水纵横最适合夏季避暑。离北落点头答应,路上她总时不时往叶玄身上看,是那种有些心虚的偷看。
她心中计划着如何离开南圣,又不想不辞而别,思量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两人找到一株大树,树冠繁密,遮蔽住日光,投下一片阴凉。
叶玄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席地而坐,离北落在一旁看着地上泥土有些犹豫,今日她特意穿上自己最喜欢的那件衣裳,就这么弄脏心中难免不舍得。叶玄看她样子便知其担忧,将自己衣摆往一旁铺开。
离北落冲他一笑,提起裙摆坐下。
“叶玄啊。”
“嗯?”
“你这些年去过玥国多少地方?”离北落像是在没话找话。
“很多,但都是因为军事走南闯北,北边和东边去的多些。”
“那除了南圣,你喜欢外面哪里,哪座城?”
“喜欢?”叶玄看向她的眼睛,“我没有喜欢的地方,即是因为公事行走。我便没闲心去欣赏什么外地风土人情,与我而言世上只有两个地方——南圣还有其他。怎么问这个?”
离北落沉吟许久,略显艰难开口,“我有点……想离开南圣了。”
待叶玄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什么时,几乎脱口而出。
“不行!”
“不是……”叶玄放低声音,嘴角扬起尽量让自己显得和气,“多少人做梦都想进南圣,你倒好要离开这里,好日子过腻了?”
难怪今日离北落看着不对劲,她到底为什么突然要走。
离北落靠在叶玄肩上,“你看啊叶玄,你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识过无数玥国的大好山川,而我呢,却一直待在南圣。时间一久难免腻了,你也知晓我性子,我现如今想去南圣以外处走走。”
若说离北落什么性子,叶玄最了解不过,她这一番说辞倒说得通。只是在玥国若论何处最安定最繁华,莫过于南圣,他私心希望阿离能一直在南圣安稳快乐。
离北落看向他的眼睛想看出叶玄情绪。
叶玄揉了一把她的头,“我的好阿离,”他笑着说,“常言道,女大不中留,想必说的便是你这般。”
“我以为你会阻止我呢。”离北落靠他靠的更紧一些。
“那若我要你一辈子待在南圣你会听吗?”
离北落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想如何便如何,只要你能高兴别说离开南圣,就是要上月亮我也会帮你。”
“我就知道你和我最好了。”
最好。
这两个字眼落入叶玄耳中,忍不住心中再默念一遍,最好就是,他是阿离最重要的人,理应如此。
清风送来,吹去暑意却难吹去叶玄滚烫心跳,少年发带飘扬,脸上笑意更深。
待到黄昏将至,唐径等人已在金露坊等候许久。
还不等叶玄踏进坊中,便见一身影在门外来回踱步。
离北落喊了一声。
唐径闻声看来,朝他们二人招手。
拉着叶玄往里走,“快快快,一大群人就等你呢。”
“等我?都来这么早?”
他们原本说好酉时金露坊见,可此刻距离酉时还剩半个半时辰。
果真如唐径所说,厢房中众人熙熙攘攘站着都在往这边看。
“这么些人。”离北落轻叹,来者大多是叶玄军中好友,她认识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过生辰喜事也是越热闹越好。
唐径:“还有一人未至。”
叶玄:“谁?”
“姬姑娘,她说今日有些私事处理,或许会来迟片刻,叫我们不必等她。”
叶玄颔首表示知晓。
说起姬姑娘离北落眸中一亮,难得来个说得上话的女子,晚些叶玄他们一群男人定要一同不醉不归,男人喝多不免来回吹牛拍马。
有姬伶伊陪她也不至于太过无趣。
看这些人当真不要等姬姑娘,她拉着叶玄衣袖让他再等一等。
“阿离所言有理,至少也要等到酉时。”
离北落坐在门口,不过一会儿便见一女子着一袭白衣,推门踏入,女子一颦一笑皆透出无限温婉,人们只见过军营中的姬军医,少有人得以一赏她施加粉黛的面容。
不少人朝这边看傻了眼,虽说离北落来时亦吸引来不少目光,行军打仗多是些糙汉子平日哪见过什么美人。可离北落毕竟是陌生人,看两眼便不再在意,可姬姑娘是伙伴,平日平平无奇的大夫现在活像个千金小姐。
变化之大令人一时无以言表。
“这是姬伶伊?我一时竟未认出。”不知是何人叹出一句。
姬伶伊微笑点头道“是”。
眼眸转向叶玄身上,微微欠身,“家中有事耽搁了,勿怪。”
叶玄摇头,“无碍。”
“不怪不怪……”离北落上去拉着她的手,“我也才到没一会,适才听唐径讲伶伊姐要过来,我们都高兴地不行。”
姬伶伊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身体一僵,再看离北落所处位置离门口最近,像是特意等她一般。
笑着向离北落问声好随后向寿星递上礼品。
唐径:“人已到齐,那便落座开席!”
离北落自然而然朝叶玄身边走去。
姬伶伊环视一周,一张桌案上只够坐两人,大将军坐主座,叶玄靠主座而坐,她盯着叶玄身边空余位置。再看走在身前的女孩。
若不做些什么这位置必然是离北落的,那她的位置呢?
“北落妹妹,你与我坐一起好吗?”
“当然可以!”
见场上唯二的女子坐于自己右边案上,叶玄正欲开口叫离北落。
一个细长身影出现在眼前,掀起衣袍坐下。
“叶兄,怎不见令姐前来?”王昭问。
叶玄没好气的说,“我大姐自然是不喜这种场合。”
王昭思量一番,确实该是如此,只是自己想着碰碰运气,万一她会出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