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死局中局

    出了这档子事情,谁晚上都睡得不安稳,萧谛听毕竟现在是下属身份,就睡在上官凛的居所的偏房。

    她晚上差人出去搜寻的动作大,外加来回在屋内踱步,一刻也不安分,很难不惊动睡眠浅的上官凛。

    觉是想不到继续睡了,她干脆坐在床榻边翻看卷宗,被闹醒的上官凛也合衣起身,走来敲了敲她的门框。

    “吵醒你了?”萧谛听合上卷宗丢在一旁,却眼见上官凛顶着一张憔悴的脸连连摇头。

    “睡不着,听到殿下似乎也难以入睡,夜还长,想来聊一聊。”

    两个女孩子,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彼此都知礼数,相处颇为融洽,萧谛听推来卷宗,给上官凛腾位置。

    上官凛也不同她推举,很自然的坐到她一旁,两人抱着被子,像闺房密友般说起悄悄话来。

    春燕之前陪着她等下属传信到半夜,后半夜实在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萧谛听就批准人先下去休息了。

    偏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萧谛听别出心裁地卸下帷幕,将外界与她们隔绝开,上官凛则抱着被子往她这边靠了靠。

    “我们既然答应了王树德,要替他查清霜桥夫人的死因,事发突然,到现在都没有看到她的尸体和案发现场。”

    萧谛听压低声音同她说小话,眼睛眨巴眨巴,上官凛了然,等着她继续说:“咱们来江州人手不够,今日被匆忙召回,外加王树德那一打岔,就来不及细究这些破绽……你说呢?”

    上官凛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他们串通好的,季霜桥没死也说不定。”

    上官凛这么说确实也不算错,推断合理的,一个能获知京城来使行踪的女人,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计谋,她精明,步步为营,绝无可能就这么轻易让自己领盒饭。

    如果她没死,那么她这么做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她的‘诚意’远不止这些!”

    两人近乎异口同声,双方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异样的兴奋,疑云滚滚的案子,季霜桥用死亡,将这些事情撕开一道口子。

    萧谛听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来到江州明查盐铁账目,实则暗地要核对的事情远远不止这一点。

    都渠水匪案,盐铁账目异常的暴露,都是京官下江南的缘由……还有那个刚到都渠,在人前一晃而过的黑影,宛如索命鬼魅。

    这一桩桩怪事,背后大抵不过都是季霜桥一人所为,为的就是求来朝廷的官员,她甚至很清楚会来这里的是谁。

    她可能是在等上官凛,也可能是其他人。

    至少她相信锦衣卫会帮自己。

    在京城来使他们匆匆忙忙赶去见证自己的“诚意”时,再用死亡狠狠敲打一番上官凛,逼得这位锦衣卫南镇抚,不得不深入插手这些事情。

    把上官凛架死在高位的同时,也提醒了她,还有另一波势力混入其中,与这些旧事相关,并且自己可能斗不过他。

    手段不可为不高超,算错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这是她想告诉上官凛,自己真正的“诚意”,并且上官凛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哎呦我不行了。”萧谛听哂笑道,“她这人怎么这样,有什么话都不一次性说完。”

    上官凛有些无奈:“季家小姐性子内敛,甚至有些别扭……我从前不懂家母为何这般评价她,现在倒是觉得家母说得太过含蓄了。”

    想通这点后,俩人相视一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其他表情。

    〈1〉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她俩对季霜桥而言,真是免费的劳动力直接送上门来啊。

    好命苦。

    萧谛听抹了把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暗自腹诽,拉着上官凛的袖子,顺势往塌上一倒。

    上官凛略微惊诧了一瞬,就安静地躺在她身侧,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萧谛听目光灼灼地盯着床幔:“怜君啊,你说这事咱们什么时候能解决掉。”

    “恐怕要些时日吧,先不说这个。”上官凛侧过头,拿肩膀怼她,“睡觉不聊工作。”

    “一想到睁眼就要处理这些事,就觉得好疲倦好疲倦……”萧谛听含糊地说着,脑海里林林散散都是一些过去的事情。

    穿来这个时代已经有段时间了,说接触良好无异于扯淡,她想起自己第一出任务时,被前辈带着躲在山沟沟里,一起看星星。

    “如果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提前畅想一下也未尝不可吧。”前辈说过的话从她嘴里脱口而出,但躺在她身侧的上官凛,并没有出声回答她。

    萧谛听往她那边看了一眼,就见她合上眼,呼吸轻浅,一副毫无防备的模样,已经抱着半边被子睡着了。

    萧谛听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了,她知道上官凛劳神过度,睡眠质量并不好,眼下难的有一夕安寝,总归不好打扰。

    不过她想起诸多就事,对自己前程未卜,想得多自然就睡不着了。

    她生怕吵醒上官凛,就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睁眼到天明。

    天光大亮时,萧谛听才眯了片刻,春燕就掀开帷幔把她叫醒。

    身侧的上官凛早已醒了,正对着铜镜梳理发丝,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她发丝枯黄,看起来有些粗糙。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锦衣卫公务繁忙,上官凛本身身体底子就差,能有如今这精神气,实属不易了。

    “醒了?”上官凛回头看她,眼底的倦色淡了许多,“我让厨房备了些清粥,洗漱完正好能吃。”

    萧谛听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昨夜睁眼到天明,此刻头有些沉。

    她摁着脑壳起身,晃荡了一下脑袋,才清醒了些。

    她简单梳洗完毕,春燕已端着热水进来,见两人都醒了,忙不迭地伺候着:“殿下,上官大人,粥在在正厅温着呢,是白粥配酱菜,想着您二位怕是没什么胃口。”

    两人到偏厅坐下,刚喝了两口粥,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

    萧谛听捏着筷子拨弄碗里的酱菜,看着萝卜干在白粥里沉浮,上官凛咬着筷子没动几口酱菜,想必是不喜欢。

    她招呼春燕过来:“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顺便给上官大人找些别的早点。”

    春燕依言外出,然后屋内的两个人就听见了外头春燕尖细的声音:“上官大人是女子,王大人这般不请自来,恐怕不合规矩吧!”

    她厉声急呼,到底是宫里出身的侍女,哪怕不为三公主,就算是上官凛这般难免抛头露面的女子,一个外男不请自来,都是不合规矩的。

    萧谛听放下碗,把上官凛摁在原位,示意她先好好吃饭:“先吃着,晾他一会儿。”

    上官凛握着粥碗的手顿了顿,眸色微沉,冲萧谛听的面子她没有立刻发作:“他倒是积极。”

    萧谛听掏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正好,省得我们去找他。”

    说罢,萧谛听等着上官凛把粥喝完,才起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就见王树德穿着一身官服,被院子里的侍从拦着,见她出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来:“上官大人,昨夜休息得可好……我想着今日该去案发现场看看,特意过来等着。”

    上官凛淡淡颔首,侧身让出半步,将萧谛听引到身前:“王大人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你认得,她叫肖潇,乃是大理寺评事,此番随我一同来江州,与锦衣卫协作查办盐铁与粮案,往后还需王大人多配合。”

    王树德闻言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是哪个“肖”字,大靖皇姓就是“萧”。

    他曾听闻当朝三公主,因天赋原因在大理寺任职,他目光在萧谛听身上打了个转,将她与传闻中的那位“明昭公主”切割开。

    王大人昨日见她一身劲装,只当是上官凛身边的女官,没想到竟是大理寺的人。

    他连忙拱手行礼:“原来是肖评事,失敬失敬……有肖评事与上官大人联手,此案定能水落石出。”

    萧谛听回了一礼,语气平淡:“王大人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

    上官凛适时开口,打断了客套:“既然王大人也来了,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先去看看季夫人的尸体,也好判断死因。”

    王树德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搓着手道:“不瞒二位,昨夜接到淮州那边的消息,杨家亲自派人来接,说要将儿媳的遗体带回淮州安葬,凌晨时分已经抬走了。”

    萧谛听与上官凛交换了个眼神,果然不出所料。

    萧谛听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这般仓促?本想验看一番,或许能发现些线索。”

    上官凛接口道:“既然已经送回淮州,那也不好再追回来,不过案发现场总该还在,我们去那里看看吧。”

    王树德连忙点头:“理应如此,理应如此!下官已经让人备了马车,咱们这就过去。”

    上官凛却摆了摆手:“不必了,骑马更快些。”

    一行人边聊着忘府邸大门走,侍从已备好马匹,她意味深长的瞥了眼王树德,边说着翻身上马,萧谛听紧随其后,四名侍卫也纷纷上马。

    王树德见状,只能让人牵来自己的坐骑,有些笨拙地爬上去。

    但奈何王大人许多年没没骑过马了,下人费劲扒拉地把这尊肉团推上马,整个过程都透露出一股子招笑劲,上官凛很给面子的别开脸,没笑出声。

    好不容易爬上马鞍,他本想跟在上官凛身侧说些什么,却被对方刻意拉开的距离挡了回去,只能讪讪地跟在后面。

    一行人出了城,往季霜桥“出事”的山崖赶去。

    路上萧谛听借着风势低声问上官凛:“他会不会起疑?”

    “他那点心思,顶多觉得我们急于查案。”上官凛目视前方,语气笃定,“季霜桥既然敢假死,必然把后续都安排好了,王树德就算有疑虑,也查不出什么。”

    萧谛听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的王树德。

    却见他正勒着马慢吞吞地跟着,时不时东张西望,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城府,倒像是被人推到前面的棋子。

    半个时辰后,他们到了山崖下,这里已经围了几个衙役,见上官凛等人来了,连忙上前回话:“大人,这里就是杨夫人马车坠崖的地方。”

    萧谛听翻身下马,走到崖边往下看。这处山崖不算太高,底下是茂密的灌木丛,隐约能看到一些马车碎裂的木板,还有几摊早已干涸的血迹。

    “马车是从哪里坠下去的?”她问道。

    衙役指着上方的山道:“就在上面那个弯道,车轮像是被石头绊了一下,直接冲了下来。我们赶到时,马车已经摔散了,杨夫人和侍女们……都没了气息。”

    上官凛蹲下身,捡起一块染血的木板翻看:“车轴断裂的痕迹很新,不像是年久失修导致的。”

    她又走到山道上,仔细查看路面,“这里的车轮印很杂乱,像是有人刻意破坏过。”

    萧谛听也跟着上了山道,果然看到路面上有不少深浅不一的坑洼,像是被硬物凿出来的:“看来不是意外。”

    王树德站在一旁,脸色有些发白:“这……这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现在还不好说。”上官凛站起身,“把这些碎木板都收好,带回去里仔细查验……另外,去附近村落问问,昨夜有没有人见过可疑人物。”

    衙役们连忙应下,开始收拾现场。

    萧谛听走到弯道处,望着山崖下的灌木丛,忽然注意到一处异常——有几株灌木的枝条被整齐地折断,不像是被马车压的,倒像是人为清理过。

    她不动声色地记下这个发现,转身对上官凛使了个眼色。

    上官凛会意,对王树德道:“王大人,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先回去吧。”

    王树德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好好好,全听上官大人的。”

    回去的路上,萧谛听故意落在后面,低声对上官凛说:“山崖下有清理过的痕迹,季霜桥应该是从那里脱身的。”

    “我看到了。”上官凛目视前方,“她既然留下线索,就不会真的消失……接下来,该探探淮州那边的口风了。”

    萧谛听点头,目光望向远方。

    季霜桥用一场假死,将她们推到了风口浪尖,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

    但她知道,她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

    王树德依旧跟在后面,一路上唉声叹气,说着要如何给淮州那边交代,浑然不觉背后萧谛听的目光。

    萧谛听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棋局里,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很有意思了。”

新书推荐: 蒸汽朋克一号通缉犯 关于祸害修仙界这档子事 被死对头师兄倒追了 揪出那个灭世反派 变成鬼后被男神绑定了 穿成小炮灰后我飞升太子妃 把你的钱给我 年下小狼狗对我蓄谋已久 一见倾心臣妻后 NPC只想钓鱼,不想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