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吹完头发的功夫,徐轩洲走到门口,把那个从国内转寄过来的包裹放到桌上,打开。
许程韵细心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杂发,全部拢在一起,扔进垃圾桶。
见外面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她套上拖鞋,缓缓凑到门口探出头。
徐轩洲正对着包裹里的东西皱眉。
“是什么?”
许程韵凑到身边,好奇问道。
“这么麻烦都还要从国内转寄过来的东西……”
不是什么用品,也不是吃的,而是几个大号的黑色文件夹。
里面装的自然是一沓又一沓的文件。
徐轩洲听到动静,手先动起把快递合上,“没什么,就是一些文件。”
他把快递放到客厅的角落,随即就没打算再管。
“没事的。”许程韵耸了耸肩,“就算让我看我也看不懂,不用担心什么机密会被我这种人泄露。”
这是实话,许程韵看得明白那些方程式和数据,可偏偏对公司那些工商报表一窍不通。
如果此刻放在她面前的事轩远的财务纳税报表,也只会被她当做盖泡面的白纸。
这话莫名踩到徐轩洲的笑点,整个人扬起笑容,笑得很轻松。
他很少在外面展露出松懈的一面,或许是因为此时是在自己家里,又或许是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许程韵。
没有伪装的理由,也不需要强撑着担心自己私下一面会被别人看去。
“就是一些老报表。”徐轩洲耐心解释,“不是什么重要机密,随便找个会计事务所都能查到的东西。”
新加坡不乏靠谱的事务所,其中也有和他关系很好的合作伙伴,不过让他们插手国内的公司还是太强人所难。
快递外面被贴了很多白色的信件单,字太小,许程韵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不然,她一定能够认出,寄件人的名字是——
霍灼溪。
那个拥有顶尖会计事务所的男人。
这个快递说起来确也辗转了好一段时间才到这里,徐轩洲依稀记得这个人似乎是在一个半月之前告诉自己快递已经准备寄出了。
不知是单纯快递转运时间太久还是其中发生了什么事耽误。
明天找个时间再问问他吧。
许程韵躺在床上,背靠徐轩洲早就准备好的新枕头,把自己裹在轻薄而舒适的羽绒被中。
她的视线紧紧停留在正在衣柜前翻找睡衣的人。
“你先睡。”
徐轩洲朝卫生间走去。
“要是觉得冷可以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许程韵讷讷“嗯”了一声,随着卫生间的门被关上,里面很快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
徐轩洲的卧室很好睡。
她的意思是,周围营造的环境很适合睡觉。
躺在床上,耳旁是淡淡的鼠尾草香味,床头柜上的加湿器发出微弱但催眠的运作声。
房间里没有走针的钟表,听不到那股恼人的嘀嗒声。
她的全身心都被柔软所包围,尽管在车上已经睡了一觉也不免再次被困意席卷。
本是为了防止自己睡着而刷起的小视频此刻却变成了在耳边循环播放的催眠曲。
床垫因为另一处的重力而陷进去一块,很快,耳旁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机被好好地放到床头柜上。
空气中的清香气味变得厚重,是和她身上所用的沐浴露一个味道。
许程韵以为只要等到徐轩洲洗完澡,她一定会被这人上床的动静吵醒,毕竟自己平日里睡眠质量不好,睡得很浅。
轻轻一个响动都能让她惊醒。
徐轩洲上床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全身的力道,掀开被子也只敢轻轻撩起一个角,还要一边时不时观察这人有没有被他吵到。
直到整个人终于钻进被窝,他才默默舒了口气。
许程韵好想短暂地醒了一会,她知道徐轩洲已经洗漱完上床,可自己又好像没有完全清醒。
身体醒了,但意识还在沉睡。
说是睡觉,还真的是单纯地睡觉。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盖着同一床被子,中间却有一道分明的界限。
“徐轩洲……”
一直没有睡意的人立即回了一声,“嗯?”
后半晌没有动静。
他转头,才发现刚才不过是许程韵的呓语。
…………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似乎一次又一次地在打破自己的规则,可他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地容忍?
真不怪许程韵,他的定力也就那样。
旁白熟睡的人忽然转身,呼吸紊乱了几秒,眼皮微微颤动。
而后很快调整好,恢复到先前均匀的呼吸频率。
徐轩洲眼皮轻抬,看向懒散搭在枕头边的手,悄悄地把食指伸过去,轻轻勾在许程韵的小拇指上。
拇指指腹打着圈摩挲起来,直到眼前这人的眉角不觉蹙起,他才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狭小的空间内,他们温热的呼吸正在缠绕。
缱绻又平稳。
早晨,闹钟准时响起,惊醒还在做梦的许程韵。
她茫然地坐起,发现床上只有自己一人,身侧的痕迹证明昨晚这里还躺着一个人。
那个人,现在正在厨房忙碌。
听到卧室里的闹铃声,徐轩洲关火,悠悠走到门口,嘴巴刚张开,却感觉话头顿时被堵在喉间。
在略显杂乱的床上,许程韵睡眼惺忪地刚坐起身,半睁的双眼中还泛着未完全清醒的迷离。
恰巧就是因为被惊醒,她起得慌张,身上本就宽大的T恤跟不上她大幅度的动作,大喇喇地被穿成了斜肩款。
只是,斜得有点多了。
“醒醒神。”徐轩洲转过身,些许慌乱道,“出来吃早饭。”
许程韵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劲,轻点下头就下床走向卫生间,看到和徐轩洲自用的同款牙杯上放着一支已经被挤好牙膏的牙刷。
她勾着笑,贪婪地享受这份独属于自己的特殊待遇。
换上已经烘干的衣服,许程韵来到厨房旁的小餐桌,坐下。
还以为会是简单的三明治,没想到竟然是一碗看起来还不错的牛肉面。
“凑合着吃。”徐轩洲面前的那碗料明显没有她那碗多,“冰箱里能吃的东西不多。”
他极少在家里做饭,厨房角落的瓷砖亮的都快反光。最多煮个面也是没有什么油烟。
干净,但少了些活人味。
“待会能不能找件外套给我?”许程韵吃完面才想起来,差点就忘记问了,“我套在身上。”
会场空调太冷,自己又懒得回酒店去拿。
“哦不用了。”
许程韵没等徐轩洲回答,自顾自说着。
“我想起昨天我同学借了一件来着。”
就在她的包里。
“嗯?”
包不大,一件衣服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徐轩洲,你有看到里面放着的衣服吗?”
“什么衣服?”徐轩洲疑惑地扬起眉梢,“没有见过,你是不是在路上弄丢了?”
不可能,要说是什么小物件还有可能不小心掉在路上,一件衣服诶!那么大,更何况她昨天就没有从包里拿出衣服过。
难道是她昨天在车上睡觉的时候忘记收回包里了?
“可能落在你车上了,待会再找找吧。”
许程韵烦恼地咬着下唇,万一真的找不到该怎么和同学解释呢?
“人家好心借给我外套,结果还弄丢了……”
怎么看都是她的不是。
徐轩洲见她眉头紧蹙,适时提出看起来目前最合适的解决方法:“等下先去附近的商场看看,买一件新的还给人家?”
“唔……”
许程韵思索一会,点头。
“要是车上也找不到的话,只能这么办了。”
徐轩洲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尾音轻扬,安慰道:“没事,我想好好解释的话他应该不会介意的。”
车内找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衣服的踪影,许程韵彻底死心,在手机上搜索这款外套的牌子,却一无所获。
可能是小众的潮牌?她对男人的衣服品牌研究不多,只知道几个高奢牌款。
“要不然给他买一件差不多的?”
许程韵又找了十分钟,最后妥协道。
“我实在记不起更多的细节了。”
徐轩洲记得很清楚,也知道那件衣服是轻奢品牌的一款新品,之前在杂志上瞥见过。
“那就随便买一件吧。”他淡淡开口,“价格应该不会差太多。”
最后付款时徐轩洲执意不让许程韵刷自己的卡。
见这人这么执拗,尽管心里有点奇怪,还是让他的黑卡发挥了些许用处。
顺利赶在讲座开始前十分钟抵达会场,许程韵带着满脸的愧意把印着大大LOGO的袋子递给男同学,不好意思地道歉说:“不好意思,昨天你借我的衣服好像被我弄丢了,我买了一件差不多的新的还给你,还请你不要介意。”
???!!!
男同学一脸震惊。
“这可不是差不多,这差得太多了……”
男同学怕引起误会,连忙接着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那件外套完全不值这个价……”
许程韵松了一口气,“没关系,谢谢你借我外套,本来弄丢就是我的错,你不介意就好。”
男同学也不好意思起来,“程韵,这实在太贵重,我还是把钱补给你吧?”
要说差的不多也就算了,这简直是多了个零的差距啊??!!
许程韵摆手,“不用不用,额,其实这也不是我付的钱,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
男同学了然,点头,忐忑地接受下这份好意。
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司,徐轩洲背靠椅背许久才缓过神来,疲惫地打开电脑,点进视频链接。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张和他不相上下的脸庞。
“霍灼溪,我收到了你寄来的文件。”
徐轩洲开门见山道。
“看了一半,这些确定都是真实数据?”
对面的霍灼溪勾笑,点头,又摇了摇头。
“正想和你说,我查到了,那位你一直找不到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所有人。”
“是谁?”
徐轩洲捏在文件纸张上的手一紧,呼吸缓慢。
霍灼溪抬起眼眸,嘴角笑意更浓,嘴唇翕动,说了一个名字。
…………
真的是她。
这样的话,事情变得棘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