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咖啡机持续运作的嗡嗡声。
徐轩洲面无表情地盯着缓缓滴入到杯中的褐色咖啡液，沉默不语。
霍灼溪低头处理手中的文件，偶尔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屏幕，轻轻摇头。
这个人的脾性，他很了解。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要保持安静。
他心里有数。
直到徐轩洲的身影重新回到电脑前，霍灼溪才放下手里的文件，勾着嘴角：“你不应该感到庆幸吗？股份所有人是许程韵，不是别人。”
这话就不该说。
他明白，偏要嘴一下。
徐轩洲早有这个猜想，对于霍灼溪的这个发现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可他还是有一瞬的慌乱。
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继续面对许程韵。
他坐下，淡漠地抬眼，冷静地瞥了一眼屏幕里的人，“庆幸什么？这不是一件好事。”
霍灼溪能够查到，别人最终也会知道，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这样一来，你也不用费尽心思去说服那些老古董了。”霍灼溪整个人偏倒在皮质椅背上，往后退了退，声音变得缥缈，“不如直接让许程韵把她那部分的股份权转让给你，我相信她肯定二话不说就会照做。”
他故意把头抬起，面向雪白的天花板，自动忽视徐轩洲的神情，继续拱火道：“反正这个东西在你们手里是香饽饽，在她手里只是毫无用处的一串数据。”
不得不说，霍灼溪的发言极具诱惑力。
许程韵她本人大概率根本不知道身上带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权益，就算她知道了，这些东西对她的弊大于利。
徐轩洲喝了一口还泛着热气的咖啡，舌尖被烫的瑟缩一下。
“这件事有几个人知道？”
他需要明确留给自己的时间还剩多少。
霍灼溪收回视线，第一次露出认真的神情：“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是我亲自去查的，没有假手于人。”
在一开始这人就多留了个心眼，现在想想，多亏当初他的第六感。
当然，他清楚徐轩洲问这个问题的目的，直接坦然道：“不过，我上次在海城碰到了赵律。”
两人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刚巧遇到打了声招呼。霍灼溪不是什么小题大做的人，相反，他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会在躺椅上谈笑风生的人。
只是这个赵律，是正道的特聘律师，负责所有一切相关事务。
“很有可能你们在查的，是同一件事。”
霍灼溪好意提醒。
“哦不，是同一个人。”
徐轩洲双手交叠，撑在下巴上，眉眼低垂，正在思索着。
半晌，他终于出声：“后天，你来一趟新加坡，有些事项需要提前进行。”
霍灼溪下意识地扬了扬眉头，语气微扬，“跨国办公的收费标准不一样哦。”
“少不了你的。”徐轩洲轻呵一声，提前预判这人的下一句，“其他事务的误工费我也会付的，不用担心。”
霍灼溪的一大客户，就是徐轩洲。
没有什么朋友之间的友情价，能多坑一点是一点。
“那就没问题了。”他半眯起眼，笑得很得意，“对了，飞机票还请徐总报销，我会开好发票的。”
徐轩洲：…………
-
讲座休息时间，陆陆续续有人来到会场之外的茶歇台准备吃点水果或甜点回回血条。
许程韵不饿，却还是被赵升阳拉了过来。
“我昨天尝了一下，发现他们准备的这个小蛋糕还挺好吃的。”她夹起一块小的，转头问道，“程韵你要不要来一块？”
许程韵婉拒，走到旁边的饮料台，拿了一瓶苏打水。
“不了，我不饿，喝点水就好。”
赵升阳有些不舍，“明天傍晚讲座结束我们就要收拾行李回国了，感觉才刚来没几天呢。”
“其实已经差不多快玩遍了。”一旁的同学毫不客气地回道，“就属你最爱玩，还好新加坡不大，能玩的地方也不多，不然我的腿都要陪你跑断。”
这么一说，许程韵才想起自己还有件要事没干。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找到正在沙发区休息的刘导。
“老师，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许程韵直接开门见山，不打算迂回发问，“我能不能晚两天自行回国？”
在刘导心里，许程韵很少会有要事相求自己，平日里就算给他发消息也是问的学习相关。他作为堂堂硕士导师，存在感过于弱了。
以至于面对这次的请求，他一时不知该以什么状态面对。
“嗯……”他正了正身，严肃地开口，“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没有直接拒绝，说明这件事有盘旋的余地。
许程韵打算实话实说，她把手里刚拿的苏打水拧开，放到刘导的面前。
而后才张嘴说出自己逗留的理由：“过两天刚好是我哥的生日，我想陪他过完生日再回去。”
生怕导师不同意，她又补充道：“以前哥哥一直忙工作，每年也只有过年回来几天就匆匆又赶回新加坡，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他一起过生日了……”
若是其他人替家人过生日，刘导还要多考虑一会，可是现在面前这人是许程韵，而她的哥哥——
是那位给学校捐了一栋新实验楼的徐轩洲。
“合情合理。”
刘导点头。
“这样，我待会发你一份申请书，你填好，让你哥哥签个名，也算是有个交代。”
通融算通融，程序还是不能省。
似乎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许程韵面露惊喜，笑得梨涡浅浅印在脸颊两侧。
嘴里连连道谢。
会场为了便利大家，特意放了一台小型打印机，许程韵收到刘导发来的电子版后立马就去打印出来。
打开微信，聊天栏里打打删删一串话，好不容易编辑好一条，她的手指又开始迟疑。
要不要给他一个惊喜呢？
正在许程韵思索间隙，手机忽的震动。
对面的消息倒是先来了。
【？】
徐轩洲看着备注栏上不断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等了一段时间，却忽的消失。
微信再次重回寂静。
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的许程韵急忙把打好的字删掉，匆匆轻点屏幕：
【今天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自从那晚，他们好像每天都有见面，可是最重要的事却没有挑明。
一想到这，她不免心急起来。
过了一会，对面才弹出消息：【好。】
【你想吃什么？】
许程韵早就没了第一天来到新加坡的新鲜劲，在品尝过所谓的特色当地美食之后，她对食物的追求也开始降低。徐轩洲在这里待的日子比她久多了，认识的餐厅自然也比她多。
还是把晚饭的决定权交给他吧。
毕竟这人也算半个新加坡人了。
【我都行，你定。】
…………
某·对待三餐极其随便·徐总不免开始犯难。
他虽然很不想在休息日打扰员工，但实在没招了。
王枫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来电备注的一瞬间清醒无比，把最近几天闯的祸都想了个遍。
然后才忐忑地点下接听键。
“徐总？”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请问有什么事？”
徐轩洲从不会在休息日找他，除非……
他做了什么恼怒到他，或是有什么要紧到连徐轩洲都无非解决的事。
可是换个角度想，要是连徐轩洲都没有办法解决，打给他，他就有办法解决了吗？
会不会有些太高看自己了？
“给我介绍几家餐厅，环境好点，菜不要难吃。”
嘟嘟嘟……
没等他回话就被挂断。
？？？？？？
这的确是徐轩洲无法解决但是他能够解决的事。
王枫拧着眉，迅速找到几家自己常去的餐厅，虽不是什么四星级五星级的米其林，在新加坡也算得上好评如潮。
最重要的是，环境很好。
他当初追未婚妻时就是靠这几家餐厅助攻的。
【有没有粤菜馆？】
对面很快回了消息。
这不巧了，上周他刚去过一家。
王枫把地址发过去。
【谢谢。】
徐轩洲的道谢毫不吝啬。
【对了，明天上班后让人来修一下咖啡机。】
收到一张照片，拍的是坏掉的咖啡机。
王枫原本还不在意，修咖啡机这样的小事他都可以做，这几年修过的咖啡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只是这台，似乎并不是修理就能解决的。
【徐总，请你告诉我，它的把手为什么会断掉？】
对面许久没有回复，就在王枫准备下床洗漱时，手机再次震动。
【哦，那你买台新的吧。】
…………
王枫只能打开购物网页，迅速下单最新款的咖啡机。
-
幽静的门廊后是一扇扇特制的木门，每道木门之后是装修讲究的包间。
许程韵轻声对帮她移开座椅的服务生道谢，拘谨地坐下。
周围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幽雅又醒神。
徐轩洲身上还穿着出门前的衣服，看来今天又在公司待了一整天。
许程韵皱着眉，不禁教训起眼前这人：“休息日的意思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让人休息的吗？”
徐轩洲轻笑。
“这不是在休息吗？”
一句话，说的她哑口无言。
许程韵在点菜之际还是没有忍住，急于把好消息告诉对面这人。
“徐轩洲，导师同意我晚两天自行回国，可以留下来陪你过生日了！”
可她却没有看到意想中的惊喜，只有一声淡淡的“嗯”。
没等她反应，徐轩洲开口，语气沉重：
“我有事要和你说。”
“听完后你再做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