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真行，昨天是你哥打架，今天换成你了？”
夏筝凝在空荡的医务室熟练地找到碘伏和酒精棉片，蹲下替许程韵处理伤口。
“人家吵吵嚷嚷地叫了救护车走，你却只是膝盖破了点皮。”
“嘶——”
许程韵感受到疼痛倒吸一口凉气。
“谁让他昨天先动手伤了徐轩洲。”
鉴于伤情，老师先把男生送去医院，许程韵本来也要被他们拉着一起去的，但看了看这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
除了在下楼时自己不小心踩空摔到磕破了一点皮。
于是便让她先自行前往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其余的事，等回来再做决定。
该检讨的检讨，该处罚的处罚。
“行了。”
夏筝凝把垃圾收拾好，扔到垃圾桶里，回过身坐在许程韵的身旁。
“不过你肯定少不了处分。”
今天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尽管是这个男生做错在先，但许程韵的处理方法算不上合理。
在学校里，打架斗殴是命令禁止的。
这次居然还闹得这么大。
许程韵对处分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满不在乎地摆着小腿，看向窗外正随着狂风摇摆的枝叶，语气淡淡：“没事，只要不是退学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你这次做的实在是太过分。”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镜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事情如你所说是有原因的，可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伤害到同学的恶性事件来。”
许程韵孤零零地站在办公室内，低着头，乖乖挨训。
“学校现在正在商讨关于你的处分，老师丑话说在前面，最有可能会勒令你退学，提前和家里人打声招呼吧。”
班主任摆摆手，放她回去。
任何处分许程韵都能够接受，不论是做值日还是义务劳动都不在话下。
唯独退学不行。
不能够继续跟徐轩洲在一个校区的话，万一以后他又遇到这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
在听到这个结果的一瞬，从来落子无悔的人忽的开始懊悔当初自己冲动的行为。
明明是那个人欺负徐轩洲在先，为什么退学的却是她？
早知道就不在学校里动手了，多忍一时，等他出了校门……
回到座位半天，许程韵仍然忐忑地等待学校教务处老师来通知对她的处分决定。
“你的指甲都要被咬烂了。”
夏筝凝瞥了一眼，好意提醒正在焦虑的同桌。
“早知今日，当初何必那么冲动呢？”
她只是去接个水的功夫，这个人就直接杀到高中部去了，看都看不住。
“算了。”夏筝凝光明正大地从抽屉里掏出手机，“我刚搜了，这几所初中也还不错，实在不行我们转到二中去，或者高初，这两所虽然比不上桓校，但升学率也排在市前三。”
许程韵没想到夏筝凝想的比她还要多，竟然都已经看好学校准备转学了。
“夏叔叔会让你这么顺利地转学吗？”许程韵当然是不想被退学的，但要真的处分下来，她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你又不像我。”
“我想转学就转呗。”
夏筝凝顿了顿，佯装潇洒地甩了甩头。
“我爸从来不管我的，只要我不做什么出格的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夏筝凝的心目中，她对于夏爸的唯一用处就是作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等到成年之后进入公司开始接手业务管理，在合适的年纪和家里安排好的人成家。
这便是她的一生。
有时候她还挺羡慕许程韵的。
许涟晟很自私，自私到她只关心自己的生活是否优渥，从不会去关心许程韵，甚至连她日后的人生安排都没有任何的打点。
对她来说，许程韵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毕竟她没有需要自己孩子去继承的企业，也没有需要靠后辈养老的生活。
许程韵能够活得这么肆意自由，都是以她的未来换来的。
有些人生下就是在罗马，有些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些人却是一降生下来就被打上了弃物的标签。
既是注定要被丢弃的，何必对她操那么多的心呢？
这也是为什么夏筝凝从小就一直黏在许程韵身边的原因。
因为她很清楚，这个人身边，除了自己——
再也没有别人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一开始大家还都会安安分分地待在教室里听话地写作业，半个月之后，就开始有人翘掉这节没有老师看管的课。
要么去篮球场打球，要么成对地绕操场散步。
有些甚至会提前回家。
老师们对此并没有严加管理，或许是他们也觉得对于一节自习课这么严肃没有必要。
这节自习课上课前，许程韵再次被班主任叫走，只是这次去往的目的地是教务处。
是她准备接受处决的刑场。
“程韵，老师已经尽力帮你了。”
班主任还是护短的，他明白许程韵做出这样事情的缘由，本就不愿苛责，只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不是他一个普通任课老师能够抵抗的。
“待会要是对于处分有异议也不要和其他老师吵架。”
许程韵点头：“老师，我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呵呵。”班主任干笑两声，“是吗？”
透过一条走廊，两人已经能够看到教务处的门正紧闭着。
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许程韵顿住脚步，彷徨地躲开视线。
徐轩洲从前脚刚走出教务处，察觉到那个突然停住脚步的身影，抬头瞥了一眼。
而后，没有任何感情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怎么了？”
班主任以为她害怕了，于是缓了缓语调安慰道。
“程韵，现在已经无法改变事实，既然如此，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坦然地去面对。”
许程韵深呼一口气，抬起脚步再次跟上。
短短的走廊，她却感觉走了很久很久。
徐轩洲刚才应该是为了学生会的事才会出现在教务处，这个时间点会不会听到那些老师正好在讨论她的事？
她清楚，从老师们的口中肯定听不到好的话。
他又会怎么想自己？
打开门，她小心地看了一眼教导主任的脸色。
“来了？”
简短的两个字，就已透露出这个人的心情不算好。
班主任领着许程韵站在一旁，“嗯，这件事发生的缘由我已经提前解释给您听过了，这里就不再多说，但我还是想再为程韵争取一下，她是个好孩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做出今天这般出格的事……”
“我知道。”
教导主任打断班主任的话。
“这些你也说过很多次了。”
许程韵以为自己已经提前做过心理建设就不会再焦虑，但此刻她却忍不住再次绞起手指，不安地看了一眼教导主任的脸。
“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许程韵这次解决事情的方式就是错误的。”教导主任说话带着一股泄愤的劲儿，铿锵有力道，“更何况还把对方直接打进了医院，这是一个女孩子能做出的事吗？！”
他的话瞬间吸引了办公室内其他老师的目光。
齐刷刷地投在许程韵的身上。
这个瘦小的女孩直接把一个高中男生打进了医院？
他们虽然大致得知这件事情，却还没见过主人公。
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是。”
教导主任话头一转。
“念及这次事件发生的缘由，对方也有过错，所以我们郑重地商量许久，最终决定——”
许程韵呼吸变得紊乱，抬头紧紧盯向教导主任。
“给予许程韵严重警告处分，若有下次，将做退学处理，听明白了吗？”
还好还好还好。
不是退学。
许程韵难掩内心的窃喜，忙不迭地点头赞同这次的处分决定。
“明白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下次她一定学乖，不会再这么明目张胆地冒险。
待许程韵和班主任离开后，办公室内有老师开始窃窃私语：“她真的是徐轩洲的妹妹？亲妹妹吗？”
“不知道啊，我也是刚才才听徐轩洲说的，不过既然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不会是假的吧？”
“那就难怪了，毕竟上面还顶着徐总的面子，总不能做的太难看。”
…………
对于今天的处分，徐轩洲没有提及，许程韵更不会主动说起。
回到家中，她还是被许涟晟叫到房间内好好地训斥了一通。
徐民道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的言论，只在一旁默默看着。
许程韵不是第一次被许涟晟教训，早就练出了左耳进右耳出的技能，不论她说话说的所难听，都难以伤她半毫。
但却在看到站在自己门口等待的徐轩洲时，她的心跳还是漏了半拍。
“这么晚，有事找我吗？”
许程韵磕巴地问道。
“嗯。”
徐轩洲点头，径直缓缓靠近。
“看到你膝盖破了，处理一下。”
说完，他立马蹲下身，拿出喷雾在伤口处喷了好几下，又掏出绷带缠在止血棉布上。
最后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
“谢谢。”
许程韵庆幸现在是晚上，昏暗的走廊里看不清她迅速攀红的脸庞。
“我在学校里已经处理过了。”
徐轩洲慢慢起身，由于背着光，许程韵看不清这人的脸上是带着何种神情。
只听到他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响起：
“就当做，是上次书房送药的回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