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层楼的房主是徐轩洲没错,却也是徐民道看中的地段,也是他出钱购下的。
自然是知道这个地址。
可他又为什么能够这么顺利地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我想你应该不愿看到我报警有人私闯民宅吧?”
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合上,耳际忽然开始响起机械的运作声。
“这对你来说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徐轩洲对徐民道的一次次容忍换来的却是这个人变本加厉地逾矩,先是一声不吭地来到公司,现在更是直接跑到家门口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这是我出钱买的房。”
徐民道的眼角泛起轻微的颤动,很快又恢复先前波澜不惊的模样。
“还不能来了?”
真会避重就轻。
不等徐轩洲继续反驳,徐民道瞬间把话头的重心放到许程韵的身上。
他偏过身,看向她,“程韵,这次的论坛收获如何?”
不问她为什么别人都已经回国偏她还待在新加坡。也不问她白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徐轩洲的公司里。
就连现在,对她和徐轩洲一起出现在家门口也丝毫不好奇。
反而询问她这次的论坛峰会学习收获?
要是别人听到还真的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似的。
“不错。”
许程韵抬眼,没什么情绪地望了一眼。
她并不想和这人继续聊下去,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满脸的抗拒。
徐轩洲侧了侧身,把许程韵的脸挡住。
这个举动将徐民道心中的最后一点体面彻底打散,他皱起眉,沉沉地张嘴,发出低哑的三个字:“徐轩洲。”
这是警告的语气。
也是对他的表现感到不满的意味。
“你是不是忘记我曾经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徐民道吸气,慢慢呼出,“有些事,说开了就不体面了。”
徐轩洲的身形一僵,挺立许久的脊背几不可见地弯下了点。
尘封已久的回忆再次在脑海中闪过。
“看来今晚这里是没有我的房间了。”徐民道故意说道,“明天别忘了把霍灼溪一起叫来,我们难得见面,好好聊聊天。”
说完,他抬脚迈向电梯口,摁下按钮。
电梯一直停留在这一层,在徐民道按下的一瞬间,电梯门就打开。
他走进去,转过身,抬起眼皮,目光紧紧追随在许程韵的身上。
“程韵要是想要来,也可以。”
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后,电梯门正好合上。
许程韵就算担心,也不愿去。她心知自己是无法心平气和地与这人沟通。
而且,谁知道去了会被怎么盘问?!
徐轩洲看出她的不安,扶住这人的肩膀,淡声道:“烦人的走了,我们也进去吧。”
许程韵又怎么会看不出徐轩洲眼底的担忧与愁闷。
自己好像在无形之中又成为了别人的负担与累赘。
徐轩洲伸手从鞋柜中取出才新买没几天的拖鞋,放在许程韵的脚前,后才转过身换鞋。
他把钥匙随手放在柜子上,抬手把灯打开。
漆黑一片的房间突然亮了起来。
暖黄的灯光勉强能够扫去两人身上的淡淡烦闷。
“徐轩洲……”
“关于明天……”
两人同时开口。
却又一起陷入沉默。
徐轩洲看向身前的人,烟波转动,半垂下眼眸,再次张嘴:“你先说。”
“我知道徐叔叔明天肯定会为难你。”许程韵再次揽下所有的罪责,“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为什么要因为他而感到愧疚?”
“这明明是他的问题,和我,和你都没有任何关系。”
徐轩洲语速变得异常的快,脸上的表情也要比往日复杂许多。面对徐民道时的镇定荡然无存。
“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就算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他唯命是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徐轩洲逐渐冷静下来,说,“不要因为他而对我感到抱歉。”
许程韵没有想到她的一句对不起会让徐轩洲有如此大的反应。
在她极力地想要减少自己对徐轩洲产生的负担时,他却在强调,自己于他来说,根本不是累赘。
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许程韵哑哑道:“嗯,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她继续说:“你想说什么?”
刚才听徐轩洲似乎提到了明天的安排,因为徐民道的出现,肯定会出现变数。
但这些许程韵都能够理解,她本就不愿消耗徐轩洲的精力。
只要徐民道别再来掺和。
徐轩洲下定决心似的长叹一口气,“明天,你要不要先搭机回国?”
这是他无可奈何之下做的决定。
尽管他也极其不舍。
徐民道说的那些话在别人的耳中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有徐轩洲知道,这是对他的威胁。
而且明天的谈话,就是他接受检验的时刻。
徐民道若是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做出伤害许程韵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许程韵对这人了解不深,更没有见过在名利场上雷厉风行的徐民道,她只是单单知道,这人不是个好人。
但他能够做到何种程度,她一概不知。
徐轩洲知道。
他从小就被灌输着徐民道认为正确的道理,也按照这个人的安排过着定制人生。
自然对他的脾性最为清楚。
许程韵对他来说,是弱点。
对徐民道来说,是把柄,也是一定要拿到手的股份权益。
在这人的眼里,一切都必须与利益划上等号。有利的自然要争取,还要以最利于自己的方式去做。
无益的事情,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那些会阻碍自己前进的东西,当然会被他毫不留情地一一处理掉。
“徐轩洲。”
许程韵的心情低落谷底。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她不知缘由,也明白徐轩洲不愿告诉她。但许程韵心里唯一清楚的是,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手段。
可是,为什么不能够两人一起面对呢?
他和自己的关系在徐轩洲的心里难道还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一起面对徐民道吗?
还是说,其实他就是在骗自己?
失望从心底窜出,很快攀附至身体里的每一处细胞之上。
她期望着能够从徐轩洲的口中听到不一样的回答,可结果却仍旧一样。
没有改变。
也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你对我总是有保留。”
许程韵的声音很轻很轻。
“可是徐轩洲,我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最后还是她选择妥协。
“我会定明天的机票回国。”
许程韵也不知道这次回国之后两人的关系会变成什么样,也不敢去猜测。
更对下一次的见面毫无底气。
但她无可奈何。
徐民道的插手对自己的影响微乎其微,就算许涟晟得知后也无法撼动。
能够令她感到彷徨无措的,只有徐轩洲而已。
一直都是他。
听到这个回答,徐轩洲并没有意料内的轻松,神经反而愈加紧绷起来。
尤其是在看到许程韵脸上的表情时,他的心紧紧地揪成了一团。
抬起的手停留在空中,几秒后缓缓落下。
“你先去洗漱吧。”他佯装自然,“洗漱完早点休息,我还要去书房处理点工作。”
借口。
她知道,可她又有什么立场去表示不满?
“嗯。”
许程韵点头。
“不要工作得太晚了。”
她已经分不清落在脸上的是水珠还是自己不争气的泪滴。
又是等人熟睡之后才上床。
徐轩洲把食指伸向许程韵的脸,轻轻抚摸泛红的眼角。
是他的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既是他自己开始的,又怎么能要求她来替自己承受?
在徐民道面前演戏,他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够保证蒙混过关。为了保险起见,目前对他们来说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许程韵提前回国。
起码能够让这人看到自己的回应。
这样应该还能再争取一段时间。
身侧的人动了下,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呼吸一深一浅的,眉头微微皱起。
徐轩洲在走进房间的那一刻就看到收拾好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
自己的心在刹那间又紧紧地揪在一起。
很少有人会在做一件事前能够百分百保证成功,就连徐轩洲也不例外。
他没有办法对许程韵保证,更无法说服自己。
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许程韵睡得很沉,醒来时身旁已没有人在,整个房子只剩下她自己。
徐轩洲刻意没有叫醒她,只在桌上留下早饭和便条。
“吃完后看下航班时间,提前给王枫打电话,他送你去机场。”
许程韵握紧拳头,把纸张揉乱后扔进垃圾桶。
就这么把早饭留在桌上,拖着行李箱就往电梯走去。
她买的是最近的航班,却还是在机场孤零零地等了三个小时后才登机。
回国的事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就连夏筝凝也没有告知。
回到宿舍,舍友都不在,大概正在实验室还没回来。
许程韵把身上的衣服换下后连行李都没有收拾,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累。
她第一次觉得这么累。
累到她不愿再费任何心神去想事情。
嗡嗡——
手机震动声响起。
是许涟晟发来的。
第一条是询问她为什么会在新加坡逗留好几天:
【论坛在新加坡?结束了怎么还没回来?不要去打扰轩洲。】
第二条则是对她传达一则好消息:
【老徐刚跟我说了,轩洲和紫音的仪式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