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许程韵的人生过得顺风顺水,家境优渥的她更加不需要为普通的鸡毛蒜皮小事烦恼。
考上好学校后大家还在为日后的就业而犯愁,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不像许程韵,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需要为以后的生活担心。
众人羡慕,又嫉妒。
偏她生的好,家里有钱长得也好看。
还好夏筝凝没有听到他们在背地里对许程韵的这些评价与妒语。
因为只有她清楚这个人到底经历了多少苦痛。
许涟晟不算称职的母亲,也不是个合格的妻子。许程韵是不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她的降生也完全是个意外。
许父经常不在家,和她的关系本就疏远,更是察觉不到自己女儿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黑暗蚕食。
直到父亲的离世,许程韵才终于对生活这两个字有了实感。唯一一个真正爱她的人,也离她而去了。
后悔后悔后悔……
幼小的孩子心里只装着对以往点滴的懊悔,她为什么不愿对父亲展露心迹?为什么没有好好珍惜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跟在许涟晟身边,是她唯一能够做的。
就算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无数次地想要抛开她。
但是她现在只能牢牢地抓紧唯一的亲人,尽可能地得到她的喜爱。
天下哪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也许,妈妈也有难言之隐?或者是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所以才没有办法令她满意。
许程韵说服自己,开始拼了命地讨好许涟晟。她只要投以一个眼神,自己就能够精准地明白她的意思,做出合适的反应。
尽管每次搬家耗尽了精神,累的她只想到倒地,但还是强撑着身体露出笑容。
就算许涟晟记不得自己对海鲜过敏,也没有关系。
直到后来,她看到了那张被用来当做桌垫的奖状本。
搬了大大小小数十次的家,许程韵每次都把奖状本小心翼翼地收起,放在自己最贴身的包包里,没有弄丢过一次。
搬到徐家的那天,她的包包先是被送到许涟晟的房间,后才送到自己的房间里。
她眼中最为宝贵的东西,在许涟晟心中却一文不值。
沾上脏污的奖状本映入眼帘,许程韵忽然释然。
她的人生亦是如此,既然已经破败不堪沾满污点,又何必再过得这么谨小慎微?
初中班主任曾经听过其他任课老师对许程韵的评价,正是升初中的关键一年,这人却忽然丧失了对学习的兴趣。
“我朋友刚好以前教过许程韵,是她的数学老师,记得以前他总是说这个小姑娘很有灵性。”任课老师一说起许程韵就面露惋惜,“从三年级就开始参加竞赛,除了数学竞赛,还参加其他各种竞赛,什么信息竞赛啦,哦对,她画画也很厉害。”
但是……
大家都在选择冲刺的六年级,许程韵却对学习一点也不上心。
课不好好听讲,作业上交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的测验成绩更是一言难尽。
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劝过很多次,没有任何用处。好不容易找来了许涟晟,却也只是被敷衍搪塞两句。
以至于许程韵出现在桓校初中的尖子生班时,她免不了遭到一顿非议。
桓校不是单单有钱就能够进的,对学生的成绩要求可不低。
“我真的很想撕烂那些人的嘴。”夏筝凝咬牙狠狠道,“难不成你还能左右升学考的考试成绩不成?”
虽说徐民道家大业大,但还不至于只手遮天到这般程度。
许程韵毫不在意,“别生气,气的是你自己的身体。”
“切。”
夏筝凝对窗外那几个人竖了个中指,没有再理会。
“别人不明白,我可清楚得很,我都能考进来,你难道还考不进?”
就算她六年级整整摆烂了一年,单凭以往装在脑袋里的那些知识,应付一个升学考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这个人为了能够和徐轩洲待在一个校区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说不定每天晚上自己躲在房间里偷偷学习到深夜呢。
夏筝凝眉眼蹙起,她抬起手,摸了摸许程韵的脑袋。
她从不会对许程韵发脾气,在自己最生气的时候,也只会稍微提高音量说几句不好听的话而已。
毕竟,许程韵的身边只有她了。
A大,不是许程韵的理想,但却是徐轩洲的母校。
许涟晟当初建议她选择师范或者其他的文科专业,反正以后她也只是随便找一家看得过去的公司干文职罢了。
所以许程韵填写了化学专业。
她唯一有兴趣的领域。
考取研究生对她来说并不简单,完全不是外人口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她到底付出了多少才取得现在的成果,只有自己清楚。
每一次忤逆过后,许涟晟眼中对她的失望就会变得愈深。
但却伤不了自己一分一毫。
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人生——
糟透了。
父亲过世时,许程韵没有这么想。
许涟晟一次又一次地抛开她,自己也从来没有服输。
就连十几年的等待她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是自己坚持不下去的?
许是见她迟迟没有回复,许涟晟很快就打来了电话。
“你在哪里?”
对面的人没有任何寒暄,接通后就是一句质问。
许程韵合上双眼,没什么力气道:“在学校,宿舍。”
对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吐气声,语气有所转缓:“我发你消息怎么不回复?”
“刚才睡着了。”
许程韵用气音回答,听起来还真像是刚睡醒似的。
“没看手机。”
“哦。”一声不咸不淡的敷衍,许涟晟重新把话题扯回来,“老徐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跟轩洲和紫音见了一面,顺便定下两人的仪式,就在下个月月底。”
…………
许程韵以沉默回复。
许涟晟猜到她的反应,自顾自继续道:“你记得安排好时间,下月月底腾出时间来,我们要一起去一趟新加坡。”
说完,对面就把电话挂断。
许程韵转过头,抵在枕头边缘,无声地啜泣起来。
只有一人的宿舍,只有床上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鼻息响动。
赵焕生打开宿舍门,看到灯是亮着的,急忙把头撇向许程韵的书桌。
果然看到了她的包。
但是床上却空空荡荡的。
“安安,程韵是不是回来了?”她好奇发问,“可是怎么没见到人?也没给我发消息……”
这么不声不响地回来,还是头一回呢。
“我也没有收到她的信息。”安安有些担忧,“刚给她发消息也没有回,是不是出去吃晚饭了?或者去找朋友了?”
赵焕生也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拧着眉,安慰自己道:“可能吧。”
夏筝凝今天加了一会班,把明天甜品台的原料备好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才开始收拾店内。等她回到家已是晚上九点。
老旧楼道不透风的设计更显得闷热。
她不觉加快脚步,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后飞快地转身,差点被伫在门口的吓一跳。
“回国怎么没给我发消息!”夏筝凝身上的疲惫顿时消散许多,她来到许程韵的身旁,笑着开口说,“是不是怕我去接你累到自己?哎哟,我都说了,不要和我这么客气……”
话到一半,她戛然而止。
鼻尖轻轻耸动,敏锐地闻到了不属于许程韵的气味。
“抽烟了?”
夏筝凝正色询问道。
“还是沾染上的味道?”
许程韵最讨厌烟味了。
但夏筝凝又怎么会分辨不出来?
这才不是沾染上的,是她抽过烟后才会散发出来的气味。
“我想今晚在这里过夜。”许程韵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以吗?”
夏筝凝没有理由拒绝。
她看出这人不对劲,可不敢问。
今天是徐轩洲的生日,连夏筝凝都知道,许程韵又怎么可能会忘记。
这种值得庆祝的日子她却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理由不用问都知道和徐轩洲脱不开关系。
而眼前这人又一副什么都不愿说的表情。
“好啊。”
夏筝凝利索地掏出钥匙打开门,忙把人推了进去。
“最近天热,你先去冲个澡凉快一下,我正好把外卖点了。”
她一直忙到晚上,连饭都没有吃,本想回家煮个泡面应付一下。
许程韵也是个饭点混乱的人,正好一起吃点。
以前许程韵也会偶尔来这里过夜,夏筝凝便买了很多套睡衣,两个人的身形差不多,经常混着穿。
洗漱完,许程韵边擦着发尾边坐在茶几旁,看向电视里正在播放的热剧。
是个喜剧。
夏筝凝端着两杯饮料从厨房走出,脚步顿了一秒,然后加快来到沙发旁,把杯子放在许程韵的面前。
而后随手拿起遥控器,换了一个电影播放起来。
“上次看到一半,今天正好看完。”
夏筝凝看了下手机。
“外卖还有十分钟,等得及吧?”
许程韵愣愣地点头。
她的肚子不饿,可是几乎一整天没有吃东西的自己应该感受到饿感才对。
夏筝凝快进到上次看到的进度,说:“我点了些果切,还有烧烤,哦对,还有你最喜欢的点心。”
“筝凝。”
许程韵吸了吸鼻子。
“徐轩洲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