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

    “母亲,二弟三弟,父亲回来啦。”

    听到院子里大哥声音,苏过连忙向各位叔伯告罪出去,考试如魔鬼,教室即深渊,这么一会儿仿佛回到高三一般让人恐惧。

    来到院子,只见大哥扶着一个清瘦的中年帅哥进来,身上衣服略显脏乱,但仍不掩大佬风采。

    此情此景,苏过一下子心酸想哭。

    说好的老苏是个大胖子呢,这么瘦,是在牢里吃了多少苦啊!

    毕竟也只是个七岁孩童,不知是生理反应还是感触加成,苏小郎一下子扑到苏轼怀里哭了出来。

    二郎自持要大两岁,不肯丢脸痛哭,但也眼泪汪汪站在旁边。

    王氏扶着门,已是掉下泪来。

    这几个月的担忧惶恐,不足为外人道。

    虽说北宋一般刑不上大夫,但自家这个可是被告的谋逆,一个不小心,怎么判都有可能。

    这段时间,虽老苏好友众多,共同努力在捞人,但更多的好友是被牵连进去一起受罚,明哲保身划清界限的也是大有人在。

    王氏一边为丈夫奔走,一边照顾家里,内心酸楚都无人能说。

    苏轼一手搂过一个儿子,走到王氏面前,千言万语,倒说不出来,只躬身一揖,“夫人辛苦了。”

    王氏一下子破涕为笑,轻捶了苏轼一下,“定国和晋卿也在呢。”

    见到如此感人的一家重逢场面,王巩和王诜也不禁生出些文人的细腻情怀来。

    见到两人,苏轼也是感慨,“是我连累了二位。”

    几人素来交情颇深,哪听的了这种话。

    “时也命也,朝局如此,你我不过都是浪中扁舟,何来连累一说。”王巩安慰老友。

    王诜更是向来不在乎这些,“无名一身轻,如今我好吃好喝自有公主照顾,日子再逍遥不过了。”

    苏轼深知好友脾性,都不是扭捏之辈,故也不再多言。却看到旁边还站着一个老人,不禁面带疑惑。

    李肃之见状,本来坦然的心态倒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总不至于说我是闻着你家香味,特来拜访的吧。

    但老人家经历事儿多,心态是稳,立马调整好表情,倒也九分真一分假地说道,“以前在齐州常听子由提起兄长,可惜不曾得见,今日听闻苏大人归家,特来探望。”

    苏轼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眼前何人,“李大人客气了,以前子由常在信中提起大人诸多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几人寒暄落座。倒是有很多话要聊。

    苏过突然低呼一声,“我的锅底还熬着呢。”

    老苏不解看过来,苏小郎腼腆一笑。

    王氏忙道,“儿子特意准备了吃食,说是要给你接风洗尘呢。”

    苏轼这才想起来一直绕在鼻尖的香味。

    苏过解释,“我准备了涮锅,一会儿大家可以边吃边聊。爹你先去洗漱一下吧。”

    在牢里住了几月,身上的确不适,苏轼点点头就回房梳洗去了,王氏忙去安排。

    苏过也准备去再做几道点心,老苏在牢里吃苦了,都饿瘦了,一定要好好给补一补。

    李肃之本就为了蹭饭而来,见状慢悠悠踱步到厨房,苏过正在揉面做饼,只见柔软的面团在他手里听话的被擀成薄薄一片,而后竟然拿在手里旋转,越转越大,然后飞过头顶又落下被接住,仿佛杂耍一般。

    此番景象,李肃之平生未见,忙问苏过这是何物。

    苏过脱口而出,“印度飞饼。”

    一说完就觉得不妥,印度现在是叫天竺么,岂不是天竺飞饼。

    自唐玄奘取经归来,就在《大唐西域记》中将天竺译为印度,因此李肃之对这个名字倒接受良好,只惊奇,“这等西域食物小郎竟然也会,真是涉猎广泛。”

    苏小郎只得谦虚表示看过一些西域书籍,毕竟各种杂书还是挺好的一个借口,基本各种知识都能找到,总不能说是遇到天竺僧人跟人家学的吧。

    生活太难,小苏叹气。

    点心很快做好,苏过唤来张叔张婶,将准备好的锅子与配菜端出去。

    李掌柜的人脉果然不一般,隔天就将锅的样品送了过来,可以看出比较粗糙,但基本结构已经是按着苏过的草图来。

    李掌柜不敢耽搁,连忙送来说让苏小郎试试哪里需要改进。

    这年头的工匠真是不可小觑,苏过简单试用了下,基本没什么问题,只待打磨的更精致即可。

    李掌柜满意而去,留下两个锅子样品,刚好苏过拿来搞接风宴。

    还有什么,能比热腾腾的火锅,更能抚慰刚从监牢出来的脆弱大佬呢,如果有,那必然是还没出现的红汤锅,可惜现在还没辣椒,且再等一等。

    张婶在苏过的安排下准备了各种配菜,甚至张叔不知哪里来的渠道,竟然得到一块儿新鲜牛肉,说是犁地崴了脚活不下去的。

    苏过还能怎么办,只能赞道,实在太可惜了,然后迅速将牛肉片成薄薄一片。

    幸好苏家的餐桌够大,满满当当摆下了两个锅子和一堆碗碟。

    刚刚起步,苏过并不准备搞太复杂,只做了单口味锅底,鸳鸯锅等以后再说。

    于是现在在桌上的,就是一个酸辣锅底与一个胡椒猪肚鸡。

    在苏过的解说与演示下,众人终于知道香了自己这么久的是什么东西了。

    酸辣锅底开胃,猪肚鸡养生,两者搭配,完美!

    忙学苏过的样子,将喜欢的菜放到锅里烫。

    尤其是那薄薄的牛肉,在锅里烫一小会儿就熟透卷起,一口下去,美味极了。

    王巩和王诜甚至有点后悔之前南瓜饼吃太多,太占胃容量了。

    本来是准备一边吃火锅一边聊天的。

    结果食物太香,大家忙着涮菜吃肉,都无暇说话。

    苏轼尤其喜欢酸辣锅,酸酸的开胃,又有一点辣味刺激味蕾,涮菜好吃,牛肉片好吃,还有那什么飞饼,也很好吃。

    果然美食最让人感觉重回人间。

    苏轼一下子感觉几个月牢狱里的心酸,都如这火锅的热气一般氤氲,仿佛很久以前的事一样,变得轻飘飘了。

    李肃之更是胃口大开,这段时间的胃口不好果然只是没有遇到好吃的食物。

    众人将所有配菜一扫而空,点心都不曾落下一点。

    最后都一个个只觉得食物快撑到胸口。

    哪怕吃完了,也撑撑的,完全说不出话来,生怕一开口就是一个饱嗝。

    只得约好了改日再聚,大家略坐了坐便告辞离去。

    接下来几日,苏轼享受着苏过变着法的投喂,每天两餐加点心,几乎都不带重样。

    两人很有一番父慈子孝的感觉。

    本以为老苏这种被贬的官员,应该是门前冷落,结果几乎每日都有拜访客人。

    门客学生,好友挚交,同年相熟,大佬一个接一个,苏过都快要祛魅了。

    结果没过几天,竟然来了一个重量级人物,章惇来看望苏轼了。

    不对啊老苏,人家章惇都已经官至三司使,马上要当副相的人,为了你跟当朝宰相王珪当面怒怼。

    竟然没有亲自去拜访道谢,还等着人家来拜访你。

    难怪后面关系变差。

    不过两人关系倒其实还挺融洽的,晚年老苏写信亲自印证,定交四十余年,交情固无增损。

    只不过政见不同,私谊不敌党争而已。

    再次见面,两人默契的没有提及朝政事宜。只回忆往昔,当年两人同榜进士,结为莫逆,同游仙游潭时,章惇还冒险在石壁上题字“章惇苏轼来游”,苏轼叹其“能自拼命者能杀人”。

    没想到一语成谶,为新政,章惇何止拼命,而“杀人”也最终伤到了好友。

    苏过在旁边听的唏嘘,大佬们长得眉清目秀,原来年轻时也喜欢到处写“到此一游”啊。

    留两人继续追忆往昔,苏过决定替不懂事的父亲好好做些好吃的感谢这位好友。

    听说章大佬是浦城县人,那边可是有好多菜色纳入非遗传承了的。

    形似燕窝的肉燕,豆腐丸,黄碱粿,中元油麻糍,甚至还有鼎鼎大名的梦笔生花宴,十道菜特别讲究,里面的风火三绝将黑笋干、风吹肉、熏鱼干放一起爆炒,太契合老苏“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的饮食标准了。

    可惜手边材料不够,上不了这么硬核的菜,还是做些简单的吧。梦笔生花宴,以后会有机会的,

    于是苏过指挥着张婶将嫩豆腐捣成泥,裹上猪肉粒,做成豆腐丸,又用猪骨高汤煨上。另炸了油麻糍做点心。风味三绝咱们做不了,新鲜黑鱼,拿来做酸菜鱼也是极好的。

    老苏在狱中吃鱼吃的心惊胆战,出来了,总可以好好享受鱼儿的美味了。

    将要领嘱咐完,苏过便留张婶自己在厨房忙活。

    不是他不想亲自下厨,毕竟七岁的小孩,天天蹲灶台边,哥哥们和娘亲见到了,不得耳提面命的教育他,现在还要多一个老苏呢。

    还是继续回去听大佬们聊天吧。

    苏过端着小食和茶回去,却见两人已从回忆往昔聊到了这次的乌台诗案,然后不可避免的聊到了政治主张。

    房间里火药味很是浓厚。

    怎么他才出去了一会儿,这里画风就变这么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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