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众一来中国时没带沐浴露，苍林把她接回御湾居后，当天就下单了一堆东西，又付了加急费让尽快送货上门，其中也包括林众一专用的宝宝沐浴露。
哪怕是一天，苍林也不想让林众一将就。
但是，苍林自己也没有想过林众一会在中国待上这么长的时间，所以她买的小容量沐浴露早早就被林众一用完了。
林众一现在洗澡时用的清洁产品，是之前苍林工作时，路行带着她在凌志集团办公楼周边闲逛，在一家商场的洗护专卖店里买的一款牛奶味泡泡沐浴露。
不同于其他沐浴露，这款泡泡沐浴露拥有着独特的泵头设计，轻轻一按就能冒出一大股绵密如奶油般的泡沫慕斯。
因为它，林众一每次听到去洗澡都很开心，一点儿都不用人催。只是，相对的，如果不催促，她洗澡的时间也会过分延长，一小时都不见得能从浴室里出来。
“妈妈，香不香？”
林众一的两只小手紧紧地贴在一起，捧着一大团洁白如棉花糖的绵密泡沫凑到宋时面前。
“好香啊——”宋时闭上眼睛轻轻一闻，肯定地说，“是牛奶味。”
林众一激动地拍手鼓掌：“没错！妈妈好厉害！”
她十分高兴，浑然忘记手里的泡沫，于是宋时一睁眼，就差点被飞溅的泡沫弄到眼睛。
宋时伸手从浴缸旁边的移动置物架里拿出一条毛巾，沾了点清水后微微拧干，先把飞到自己眉毛上的泡沫擦干净，又去收拾林众一的花猫脸，一边擦一边说：“我记得你之前的沐浴露是草莓味的，现在喜欢牛奶味啦？”
“我还是很喜欢草莓味。”
林众一的回答给了宋时些许安慰。
还好，她没有错过女儿太多的变化。
宋时把被林众一霍霍了许多的泡泡沐浴露拿开，用温柔的语调制止她：“好啦，你已经按了好几下了，浴缸里的泡泡够多了，可以不用按啦。”
林众一有点儿不情愿，伸手比划了一个二：“我们有两个人。妈妈是大人，要涂多多的。”
和大脑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子在临睡前争论是每个有孩子的人最应该警惕的蠢事。
宋时连忙转移话题：“所以，宝贝你用牛奶味的泡沫慕斯，是因为店里没卖草莓味的泡沫慕斯吗？”
“嗯——”牛奶味的泡泡沐浴露被宋时放在了林众一的对侧面，她歪着小脑袋边看边想，好一会儿才回忆起事情的全貌，“有呀！草莓味有卖的！放在高高的地方，星星帮我拿下来。售货姐姐说可以打开闻一下看味道喜不喜欢，我闻了好喜欢，瓶子外面还贴着草莓的图片，红彤彤的，很好看哦！一看就很好吃！”
当时，售货员拿了一个试用装向路行和林众一示范用法，散发着草莓香味的淡粉色泡沫一下子就俘获了林众一的心。
路行见林众一那么高兴，当即挑了一瓶日期最新鲜的泡泡沐浴露放进购物车。
“您不妨再带一瓶。”不知是为了增加业绩，还是深受贴心服务的店规胁迫，售货员笑脸盈盈地说，“您手里这瓶是400毫升装的，看着大，其实耐用次数比不过同容量的普通按压型沐浴露。”
路行当即把林众一抱起来，让她对着琳琅满目的货架再挑一瓶。林众一想要一瓶一样的。
“樱花、牛奶、白桃、青提、百合、桂花……”
售货员还在不断推荐，林众一则抱着路行的脖子，悄悄地问：“星星，泡泡和棉花糖是不一样的呀，这个姐姐是不是说错了？”
意大利的游乐园没有国内的游乐园这么多花样，旋转木马旁边还会有个卖氢气球的大叔兼做棉花糖。
林众一只吃过甜品店里的流着草莓夹心的棉花糖，没吃过用棉花糖机卷出来的棉花糖，对售货员的比喻一点儿概念也没有。
路行从前也没听过这玩意儿，不过江图南有一回放学后给他、自己和她的言哥人手带了一根，虽然那三朵棉花糖带到他们面前时都塌得各不相同，但是路行最后还是把那根塌方的草莓味棉花糖吃得干干净净。
做棉花糖的老板只卖两种口味，草莓味和葡萄味。江图南也只是看别人吃过，自己一点儿甄别的经验也没有，只能挑了老板口中卖的最多的草莓味，买了三根一样的带回去分给她的伙伴们一起吃。
香香甜甜的棉花糖，看着和白云一样软，又散发着草莓味道的甜美，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路行给林众一解释后，看着林众一被幻想中的美味棉花糖诱惑得不行的馋样，生怕她在洗澡时偷偷舔泡沫尝味道，果断地把两瓶草莓味的泡泡沐浴露换成了牛奶味的。
林众一每天睡前都要喝上一瓶牛奶，相较之下，牛奶味的泡泡沐浴露对她的诱惑力没有草莓味那么大。
然后，路行又带着林众一这个远道而来的国外来客去见识了一下中国儿童丰富多彩的花花世界。
林众一举着新鲜出炉的草莓味棉花糖在游乐场里欢呼：“哇——好多好吃的！好多好玩的啊！这个我没见过！那个我也不认识！星星，我们可以都玩一遍吗？”
“可以。”路行一点儿也不吝啬地办了一张最高额度的游玩卡。
林众一玩得十分高兴，也不免疑惑：“星星，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玩的呢？”
毕竟一年级之后就要头悬梁锥刺股地学习了，领到幼儿园毕业证的那年暑假就得去上幼小衔接班，在财富自由之前，中国人玩的时间也就这几年，当然得可劲造了。
再说，让自家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家孩子在那玩，当父母的有几个能忍心呢？
没看游乐场门口的早教机构拉着的横幅上面写着的标语吗？
“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
路行望着可爱的林众一，朝她投去怜悯的目光——珍惜吧，我可怜的九月一日就得去幼儿园开启学习生涯的众一宝宝。
“我们还在游乐场里拍了很多照片呢！”林众一兴致勃勃地说起游乐园里的移动大头贴基站，还想立刻爬出浴缸把她和路行一起制作的相片集拿给宋时看。
“等等，先把身上洗干净。”
宋时连忙把滑溜溜的林众一捞进怀里。
洗完澡后，宋时把浴巾包在林众一的身上，擦干她的小脚丫，把她抱离浴室。
宋时没想到，只是返身找个电吹风的工夫，林众一已经把她洗澡时口中说的那本相册翻了出来，抱着厚实的原木色纸本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她。
“妈妈，快来。”林众一招呼道。
虽然每隔一两天她就会和宋时打个电话，但林众一还是积攒了许多要告诉妈妈的事情，她每翻过一页相册就滔滔不绝，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讲。而这些话里，夹杂着无数个“星星”。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夜越来越深。宋时把被子盖好，又关掉所有的灯，半躺在林众一身边，轻声说：“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林众一晚上说了许多的话，神经还很活跃，有点睡不着。
“妈妈给你讲睡前故事？”
林众一想了想，说：“我想听亮晶晶。”
“亮晶晶？亮晶晶是什么？”宋时想了许多答案，唯独没想到“亮晶晶”是路行给林众一唱的哄睡摇篮曲。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林众一给宋时唱了一遍，还说，“星星唱得可好听了。”
“是吗？”黑漆漆的夜里，林众一看不到宋时脸上的表情，只能听到她问，“他还给你唱什么了？”
“没啦。”林众一两手一摊做无奈状，“星星只会唱这一首，每次都是这四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许多小眼睛。唱完一遍，又唱一遍。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
林众一唱着唱着，把自己唱睡着了。
宋时听着林众一平稳的呼吸，侧着脸望了她好一会儿，才下楼去找苍林。
没过两天，苍林在餐桌上宣布了一件事情。
路行大惊失色：“什么？众一要走了？这么快！”
“我昨天就给众一打包好行李，就放在那，你没看到？”苍林随手一指。
“我看到了。但是……”路行停顿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苍林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什么耐心等路行组织好他的语言，直接帮他和林众一说：“但是他舍不得你。”
“没错！”路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望着林众一，一脸可怜巴巴，“我舍不得你，众一宝宝。我一定会非常非常想你的，怎么办呀？好想和你一起走。”
“不行哦。”林众一也舍不得路行，但她小小年纪已然有了苍林的风范，她十分理智地安慰路行，“我也想每天都能和你在一起，星星。但是你和我一起走了，南南姨姨怎么办吗？她在医院里会饿肚子的。没有人看着她，她肯定会吃很多零食，她的牙齿会坏掉、会好疼好疼的！你要留在医院里好好照顾南南姨姨，我参加完妈妈的毕业典礼，会给你们带伴手礼回来。你和南南姨姨说，如果她乖乖听医生的话，好好住院，我就带两盒好吃的巧克力回来，全部都给她吃。”
“我会把话带到的。”路行蹲在林众一面前，十分感性地红了眼圈，“众一宝宝，你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我吗？”
“有啊，星星，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当然有很多话和你说啦。”林众一扑到路行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摸摸他的头，一字一句慢慢叮嘱他，一点儿都不觉得烦，“你要和darling互相好好照顾哦。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运动，好好晒太阳，好好生活，不要生病，要天天开心哦。我会经常给你打视频的，星星，因为我也很想你。”
路行的眼圈越来越红了，在机场过安检时，他还抱着林众一不愿意撒手。
宋时最终还是带着林众一走了，以她做了许久的毕设好不容易等到毕业所以一定要带着林众一去见证这一重大时刻为理由。
多么正当的理由啊，路行根本无法阻拦。
他在大厅外围一直站着，直到再也看不见宋时和林众一的身影，直到广播播报她们乘坐的那班航班已经开始起飞，他才无精打采地跟着苍林坐进车里。
“安全带。”
路行的灵魂仿佛都跟着林众一一起走了，听不到苍林的提示。
苍林只能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越过扶手箱，把副驾的安全带拉出来给路行系上。
路行全程默默无言，任由苍林动作，只在安全带扣上发出“咔哒”一声响时，忽然冒出一句：“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要和我退婚？退婚太麻烦了，不如我们直接结婚吧。”
路行深深地凝视着贴近的苍林，认真地说：“然后我们再离婚。”
苍林：“……”
苍林缓缓坐回主驾，也不着急开车了，她眼都不眨地盯着路行，内心充满了对他的探究欲：“你的意图？”
退一万步来说，众一就不能成为他唯一拥有的婚内财产和净身出户的他永远在一起吗？
路行隔着车窗，望向连飞机尾迹云都看不到的蓝天，在眼眶里盘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我的众一宝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