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祭典的喧嚣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夏油杰领着你走到一处绝佳的观赏位置——视野开阔，正对着即将升空烟火的山坡。

    弟弟翔太和妹妹理惠正兴奋地坐在野餐布上等着。

    杰走过去，挨个揉了揉弟弟妹妹的头发：“好了，位子很棒，辛苦你们了。可以走了，去玩吧，注意安全。”

    理惠还有点不舍，拉着杰的袖子小声提醒：“哥哥，那你不要忘了答应我们的事情哦。我想要在后天前就……”

    杰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放心，答应你们的跑不了。快去吧，再晚捞金鱼的好位置也没了。”

    理惠这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翔太凑到你身边，仰起小脸，认真地打量着你精心穿好的浴衣和发髻上的芍药花。

    你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弯下腰：“怎么了，翔太？”

    翔太一脸郑重地说：“姐姐，你今天真的很漂亮哦。杰那个家伙……他真是有福了！”

    你被真诚的夸奖逗得忍俊不禁：“谢谢你哦翔太。谢谢你的夸赞，也谢谢你和理惠帮我们占这么好的位子。”

    杰刚打发走依依不舍的理惠，过来正好听到翔太的后半句。他直接伸出手，按在翔太的脑袋上，揉了两下：“话真多，快去找你姐姐。”

    翔太冲杰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走了。

    你直起身，笑着伸手挽住杰的胳膊，得意的说：“杰，听到没？你弟弟刚才夸我漂亮欸。”

    杰语气却故意装得平淡：“嗯，我耳朵没聋，听见了。”

    你轻哼了一声，表示对他平淡反应的不满。

    杰侧过身，借着路边灯笼的光，仔细看着你：“怎么？我平常夸你的还少吗？‘很可爱’、‘很好看’、‘很厉害’……嗯？”

    你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仰起脸撒娇道：“那我也要夸夸你！杰今天也很帅哦。而且……一直都很帅。我最喜欢杰了！”

    突如其来的直球告白让杰一怔，随即耳根有些发热。

    他带着点羞赧和宠溺，轻轻捏了捏你软乎乎的脸颊：“笨蛋，突然说这个……”

    你被他捏着脸，也不反抗，反而顺着他的力道，像个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摇头晃脑。。

    “走了，带你去吃东西。” 杰牵起你的手，十指相扣，融入了祭典熙熙攘攘的人流。

    祭典的道路两旁，各色摊位的灯火连成一片璀璨星河。空气中交织着章鱼烧的咸香、棉花糖的甜腻、烤玉米的焦香、炒面的浓郁酱香，还有各种小游戏的吆喝声，热闹非凡。

    “哇！陀罗烧。” 你一眼看到热乎乎的陀罗烧摊子，拉着杰就挤了过去。

    “老板，要一个红豆馅的。”

    刚出炉的陀罗烧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你小心翼翼地咬开酥脆的外皮，露出里面香甜软糯的红豆馅。

    “嗯！好好吃！杰，你尝尝！” 你举起来，喂到杰嘴边。

    杰就着你的手咬了一口，点点头：“嗯，不错。” 你只吃了小半个，就把剩下的塞给了他，“太甜了，给你吃。”

    杰顺着你的动作，三两口就把剩下的点心解决干净。

    他俯身凑近时，你感觉到他柔软的发丝和温热的呼吸轻轻擦过你的耳廓，连带别在发间的芍药花也微微颤动了一下，花瓣不经意地拂过你的脸颊，带来一阵痒意。

    待杰直起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去扔包装纸时，你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娇软的花瓣。

    这时，你听见杰在不远处喊你的名字：“笠子。”

    你闻声回头，

    “咔嚓——”

    伴随着一道柔和的白光和机械声响，你看到杰正举着那台拍立得，镜头对准着你。

    “你偷拍！”你反应过来，好奇地凑到杰身边，踮起脚尖想看相机吐出的相纸。“快给我看看！拍得怎么样？会不会很丑？”

    白色的相纸缓缓吐出。杰：“等等，让它慢慢显影。”

    你忍不住问：“要不要像电影里那样甩一甩啊？会不会快一点？”

    “不用，”杰稳稳地拿着相纸，避开了你试图去扇风的手，“让它自然显影最好。”

    杰：“不用担心，这张拍得很漂亮哦。我全都看见了。”

    渐渐地，色彩和轮廓变得越来越清晰。画面上，你回眸的侧脸在祭典暖色的灯火下显得格外艳丽，背景是模糊而斑斓的光晕。

    “看，我没说错吧？”杰的语气带着得意，他把完全显影的照片递到你眼前，“笠子要自己收着吗？”

    “哈哈，我就不要啦。我每天照照镜子就能看见这么漂亮的脸了，不是吗？”

    你： “这张就留给杰吧。让你睹物思人。”

    杰并没有推辞，他仔细地看着照片，然后抬眼看向你：“那我要不要把它贴在我的镜子上呢？这样我每天照镜子的时候，也能看见你了。”

    你顺着他的话追问：“那杰打算贴在哪面镜子上呢？你房间里的？还是洗手间的？”

    杰将照片小心地收进浴衣内侧的口袋，贴近胸口的位置。他微微倾身，回答道：“当然是贴在我高专宿舍房间的镜子上。那样.....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他话语中的独占欲让你脸颊微微发烫，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一阵咸香伴随着滋滋作响的声音随着夜风飘来。

    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循着香味和声音望去：“章鱼小丸子！”

    你轻轻拉了拉杰的袖子： “我们刚才好像错过了这个！看起来超级好吃！”

    走到摊前，金黄圆润的小丸子们在特制的铁板圆洞里滚动着，发出 “滋滋”声。摊主大叔熟练地浇上乳白色的面糊，用铁签翻转。最后，淋上浓稠的深色酱汁，撒上疯狂木鱼花和翠绿的海苔粉。

    “老板，请给我们一份。” 杰付钱接过那盒热气腾腾的小丸子。

    你接过盒子，拿起小叉子小心地叉起一个还在颤动的丸子，鼓起脸颊呼呼地吹了好几口气，才小心翼翼地咬开一个小口。

    瞬间，温热蒸汽裹挟着酱香扑面而来，里面大块饱满的章鱼脚显露出来，口感Q弹鲜美，与外部软糯的面糊和酥脆的外皮形成了绝妙的口感层次。

    “唔，好吃！好烫。但是超好吃！” 你被烫得微微吐着舌头，然后把叉着剩下大半个章鱼烧的叉子向杰的方向递了递，“杰，你快尝尝！这个章鱼好大块！”

    到了色彩缤纷的寿司小摊。你挑了一个玉子烧寿司和一个三文鱼寿司，各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着米饭的醋香和食材的新鲜。

    不出所料，剩下的又落入了杰的掌心。

    杰看着手里的“半份”食物，再看看你兴致勃勃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样子，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喂喂，你这样可不行啊。每样就尝一点点，肚子能饱吗？应该多吃一点才有力气玩。”

    你立刻狡辩：“才不是我的问题。我本来能吃很多的，是你给我系的腰带弄得太紧啦，勒得我吃不下！”

    杰一听，有点不安：“真的假的？很难受吗？要不要找个地方我帮你松一点？” 他作势就要拉你往人少的地方走。

    你赶紧拉住他：“假的假的！骗你的啦，我逗你玩呢。”

    杰这才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轻轻弹了一下你的额头：“笨蛋，吓我一跳。”

    你笑嘻嘻地凑近他，语气软了下来：“好啦好啦，别生气嘛。其实……你系的腰带很舒服，刚刚好。杰……”

    你顿了顿，“你动作那么熟练，是提前练习过吗？”

    杰显得有些不自在，低声嗯了一下：“……找我爸学的。”

    你默默地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走吧，”他声音轻柔，“那边好像有捞金鱼的，要不要去看看？或者……买个会发光的头饰？”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挂满各种闪亮小饰品的摊位。

    逛了没一会，你腹部就逐渐传来隐痛。你本想强撑到烟花绽放，但杰还是察觉到了你偶尔蹙起的眉心。

    杰："我们还是回去吧，在家里也能看见烟花，而且更安静舒适，不是吗？ "

    你知道他一旦做出决定就很难改变，只好妥协道："那……我们再买点吃的带回去好不好？ "

    杰无奈地叹了口气，仔细挑选了些食物：一碗热气腾腾的关东煮，汤底清淡却鲜美；一个热腾腾的烧饼；一小瓶温热的蜂蜜生姜茶，说是可以缓解不适。

    "这些应该够了，"他确认着手中的食物，"都是些暖和的，回去趁热吃。"

    回到家时，屋内一片寂静，玄关处空荡荡的鞋柜印证了大家都外出参加祭典的猜想。

    连回来的路上，小区里也罕见人影，只有路灯投下安静的光晕。

    你和杰在客厅靠近庭院的廊缘坐下。屋内只亮着一盏冷白色的地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庭院的轮廓，远处的喧嚣被隔离开来。

    烟花尚未开始，你们借着灯光，开始整理拍立得相片。

    照片几乎都是你的特写。唯独只有一张，是杰单独的半身照，他笑得有些腼腆，是你执意要求拍下的。

    "我的照片都归你，"你把那一沓你的单人照都推到他面前，然后又拿起那张他的单人照，小心地放进自己和服的内衬口袋里，"这张归我。"

    合影照，你仔细挑了三张收好。

    "哎呀，"你忽然有些懊恼，"早知道该多给你拍几张的。"

    杰："是我光顾着拍你了。"

    你刚想说"现在也可以补拍"，第一朵烟花却恰在此时骤然升空，在夜空中轰然绽开，绚丽的色彩瞬间照亮了庭院。

    巨大的声响中，你感到杰温热的气息靠近，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了你的唇角。

    "等会儿再拍吧，"他的声音在烟花间歇中格外清晰，"你可以来我房间，我还有些小时候的照片，你想看的话……"

    你们并肩看了一会儿烟花。

    期间，你一直感觉有些坐立难安，起初靠在杰的肩膀上，随后又滑下去躺在他的腿上，但怎么调整姿势都觉得不够舒服，又嘟囔着坐起身来，没注意到自己发髻都松散了。

    "你笑什么？"你捕捉到杰唇边噙着的那抹笑意，忍不住问道。

    他伸手替你捋了捋颊边散落的发丝："既然笠子的心思完全不在烟花上的话，不如就去我房间看照片？"

    你点点头。

    杰的房间相当整洁。他从书柜底层取出一个硬壳相册，封面的颜色与之前理惠拿出的那本不同。

    你们并肩坐在床边，一页页翻看。照片里的杰，从小小一团到少年初成，记录着你不曾参与的过往。

    其中一张：杰大概只有五六岁，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已经彻底融化、滴得到处都是的冰淇淋蛋筒。他正回头对着镜头，哭得小脸通红，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满脸的委屈和伤心。

    "噗——哈哈哈，"你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杰，你这是在干什么呀？这表情也太可爱了"

    "喂，笠子，"杰佯装不满， "我以为你至少会心疼我一下，我哭得可伤心了。"

    你笑着抬头，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这样够心疼了吧？"

    杰这才满意，解释道："嗯……这是我小时候，好不容易得到的，最喜欢的冰淇淋"

    "嗯。"

    杰："一个我不认识的小孩在旁边踢足球，足球把它撞掉在了地上。"

    "我立刻把它捡起来。爸爸妈妈都安慰我，说没关系，掉了就不要了，再给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但是我不愿意松手。就算它已经化了，脏了，我也只要这一个。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嗯，然后呢？"你轻声问。

    "然后啊，"杰的声音很平静， "最后还是在我手里，全都化成黏糊糊的水了，彻底不能吃了。"

    “再然后，”他顿了顿， “我找到那个踢足球的小孩子，和他打了一架。生气地，狠狠地打了一顿。”

    短暂的沉默后，杰再次开口：“不过，后来想想，光这样发泄愤怒其实不够，解决不了问题。我想……我也有错。”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相册光滑的页面，“我不应该在他踢球的场地旁边吃冰淇淋的，是我自己没能注意周围的环境，没有预见到可能的危险。”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杰。什么时候吃冰淇淋、在哪里吃，还需要分场合、看别人脸色了吗？”

    杰没有再回应。他只是微微垂下视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于是不再追问，向后又翻过一页相册。

    更多的旧时光倾泻而出，里面充满了类似温馨甚至有些搞笑的日常瞬间——家庭旅行、生日派对、运动会……每一张照片都在诉说着一个平凡却幸福的故事。

    你轻声感叹道：“你爸妈……确实给你拍了不少照片呢，几乎每个阶段都有记录。” 话语间，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

    杰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很轻，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空旷。"是啊。"

    屋外的烟花声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最后的余响散尽后，夜晚重归彻底的寂静。

    在过分的安静中，你原本因约会而雀跃燥热的心，也一点点冷却下来，变得异常平静。

    你抬起头，目光从相册移开，落在杰的侧脸上。他的轮廓在台灯光线下显得柔和，却莫名让你感到陌生。

    "杰，"你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在想什么？"

    你感觉到挨着你的身体似乎瞬间绷紧了，过了一会儿，杰才有点紧张的回答："啊……我在想，这算不算是……见过家长了？ "

    你没有回话。

    杰以为你在害羞，侧过头想看你，却对上了你的眼睛。

    你没什么表情。平常总是笑盈盈望着他的眼睛里，此刻有些冷漠。

    你的心安静得出奇。

    不再像今晚之前和他相处时那样，总是被甜蜜和悸动搅得燥热不安。

    一个冰冷的问题，从你踏入这个家、看到那些温馨的家庭合照开始，就一直在心底盘旋、发酵。

    杰。

    在你动手杀害自己全部家人的时候，

    ——你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