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一晃而过,但直到晚间酉时鲛人王也还没出现。
浅漓耐心极好,已经想好他们不同意她的要求,她就借助噬天幡的力量将他们永久封印在秘境里。
半个时辰后鲛人王总算现身,面容不似以往带着温和笑意,悲戚怆然像是来赴死。
浅漓觉得好笑,挑眉问道:“商量好了?”
鲛人王哀叹一声,“天道居然助你,我还有什么选择。”
他低垂眉眼,情绪百转千回,最终变成释然,笑道:“我作为父亲从未伴你成长,如今突然出现就说甘愿为你牺牲所有,未免显得冠冕堂皇,在我心里终究是你母亲更重要一些。”
浅漓笑意收敛,“看来你已经做出选择,那不必再多言,魔王有本事就弄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鲛人王连忙解释,“别误会,我同意你的要求,只有一点,你要立下毒誓,有生之年绝不弑母,接替魔王之位后用尽全力去破解断念山脉对魔王之位的诅咒,否则不仅是你,你在意的所有人都会被挫骨扬灰,神魂俱灭。”
若是情丝还在,听见前几天还说舍不得她死的父亲,这么快就翻脸逼她立如此恶毒的誓言,想必她会感受到撕心裂肺之痛。
幸好情丝不再有,她几乎没有情绪起伏,只是暗自权衡着利弊,犹豫是否先曲意迎合,等拿到鲛人王跟魔王的双重修为后区区毒誓能奈她何。
同意的话已至口边,浅漓恍然想起曾经她所求只为脱离魔族,可如今却要主动套上这层枷锁么?
然而世间又如何有什么两全其美,她不变得强大,脱离魔族又如何,照样会受制于人,所有人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处处刁难她。
她不该再做这等无用的纠结,当即施法引天雷立下毒誓。
立完誓言后她瞧着鲛人王突然眼眶通红,悲痛得仿佛亲人死绝,不禁心生怀疑,立刻问道:“你们打算跟我同归于尽?”
鲛人王只是沉默,反问她,“要见见你母亲吗?”
浅漓眉头紧锁,毫不犹豫便摇头拒绝,“不见,不过我再恨她也做不出弑母这种事,但她若是突然暴毙,整个魔族会考虑为她哀悼。”
鲛人王不再多言,施法取出一青一红两个光球递给她,“我与她加起来接近五万年的修为都在此,你吃下去。”
浅漓接过光球并未立刻照做,总觉得事有蹊跷,“她这么轻易就能相信我,同意散去修为吗?你前几日还说她可以接受死,不能接受变成废物。”
鲛人王目光阴沉,闪过一丝狠厉,“有舍有得,我不愿看她一错再错,我已经封存她的记忆,带她去北溟隐居,绝不会再现世直至寿命到终。”
北溟……
那个承载了她太多忧愁喜乐的梦乡。
有舍有得,她也该做出选择。
浅漓沉默一瞬,“好,我同意。”
她将光球收进乾坤袋,不打算立刻吃下,解释道:“我要先去取噬天幡,若是让那些守护者发现我体内有你们的修为,怕是会翻脸。”
“你们现在就可以去北溟,我会将北溟封印。”
鲛人王走近她,突然施法让她定身,抬手慈爱地摸摸她的发顶,眸光含泪,“孩子,是父亲对不住你,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
他突然煽情让浅漓很不适应,无法解除他的定身术便只能垂眼避开他的目光。
她没感受到他的恶意,心想那两个光球应该没有问题。
她的沉默让鲛人王觉着失望,但也不再强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瞬移消失,定身术也同时消散。
浅漓心想这也许是此生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心底竟还是不受控制有些怅然空虚。
不过这股情绪转瞬即逝,她收拾好心情在树屋安稳睡了一觉,打算明日清晨就前去取噬天幡。
睡醒后她感受到传音镜一直在发光,便先取出来查看。
一刻钟前收到的是夜长玦发来的,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丝幽怨,“阿漓,五日了。”
她收起传音镜并不打算回应,将两个光球藏在树屋里,设下结界后赶去秘境。
噬天幡跟认主一般,她刚靠近就缩小成巴掌大小的旗帜躺进她手心。
这让她难免觉得诧异,毕竟魔君们对它忌惮到连秘境都不敢进来,她还以为即便秘境守护者们放水,她想拿到这灵器也得付出很大代价。
正疑惑之际耳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它已经认你为主,但你得永生维护断念山脉对魔王之位的诅咒,若有异心,必遭反噬。”
历代魔王都有上古神凰血脉,大概是先祖心高气傲,即使落魄也看不上魔族,不愿与魔王之位捆绑受辱,怨念太过强大所以后代才会被诅咒至死不得放弃魔王之位,除非被守护者们主动更换人选。
如今魔族在六界的地位早已经举足轻重,再无人敢藐视,魔王之位觊觎者无数。
这个诅咒在外人眼里也许显得有些儿戏,若是浅漓今日没有被鲛人王逼着立下毒誓,想必她也不会当回事。
但毒誓已立,噬天幡已经认主,她不会再做无用的后悔,以后总有解决办法。
她紧握噬天幡,默认答应守护者的要求,噬天幡于是瞬间消失在她手心,往后只需她心念一动,它便会立刻出现。
她不打算立刻回王宫,又转回树屋中拿起两个光球琢磨。
到目前为止一切事情都太过顺利,几乎都是对她有利,倒让她又无端生出许多迷茫,怀疑有什么阴谋。
迟疑片刻后她决定先吃下蕴含鲛人王修为的青色光球。
入口许久她也没有到任何不适,半刻钟后才感受到丹田生成一个在疯狂旋转的漩涡,光球分解成千丝万缕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光点正往漩涡里汇聚。
堪堪半个时辰她就直观发现四肢经脉精韧一倍不止,甚至发着荧光,而丹田的漩涡还在不停旋转。
她收起内视的神识,将目光移向手中另一颗光球,出于对魔王的不信任,她不会贸然吃下。
她取出传音镜给夜长玦传音,“来找我。”
须臾时间夜长玦立刻现身,仿佛就隐蔽在周围没有离开。
他很快察觉到她体内丹田的变化,发现漩涡旋转的速度已经超过正常,于是迅速施法压制,以免她的内丹承受不住这深厚的修为而爆裂,询问道:“这是鲛人王的修为?”
浅漓点点头,将光球举到他眼前,“还有这颗,这是魔王的,我不敢吃怕有毒。”
夜长玦并不追问为何短短五日她竟同时得到鲛人王与魔王近五万年的修为,只是凝神观察光球片刻后轻笑安慰,“阿漓不用怕,有我在。”
浅漓叫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让他护法,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多犹豫,将光球直接吃下。
不同于鲛人王的修为温和,光球靠近丹田后她的五脏六腑立刻感受到剧烈的冲击感,但诡异的是她没有任何痛苦。
她立刻认定是夜长玦在替她承受,顿时心生焦急想将光球吐出来,可惜此刻光球已经不受她控制,继续对着丹田横冲直撞,竟将近一个时辰才沉寂,但里边的修为并没有被她吸收多少。
能睁眼后她迅速看向夜长玦,只见他俊朗容颜上的神情除了有些凝重外并没有其他异常。
若是他刻意伪装情绪,她并没有办法识破,于是直接问:“她的修为有问题,想毁掉我的丹田是吗?”
夜长玦也不想说谎骗她,直接颔首,“是,但已经被我压制了,他们二人修为加起来太深厚,你一时半会吸收不了,慢慢来就行。”
浅漓顿时明白那些痛苦也同样是他替她承受,她斟酌着话语又说:“你不必替我承受,我自己受得住。”
夜长玦眸光微闪,眼尾又堆起笑意,“这点痛感对我来说不算什么,阿漓不用担心。”
浅漓冷哼,“我才不会担心你。”
她走到妆镜前整理一下头发,心里盘算着怎么报复魔王。
夜长玦走到她身后,本想拘她进怀里又怕她生气,便只是贴得极近,语调软得像呢喃,“阿漓,回去好不好?”
温热呼吸洒在耳边,让浅漓觉着痒,便一把推开他,“过段时间再说,我要回魔族有大事干。”
似乎是料到她会拒绝,夜长玦也不太失望,立刻又问,“那我陪着你好吗?放心不会让别人看见。”
浅漓明眸微弯,眼底无端多出些狡黠,意味深明地瞥他一眼,尾音轻飘飘地说:“好啊。”
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过夜长玦不介意,现在的她能让他靠近就已经是开恩了,他不能奢求太多。
他当即配合地显露惊喜,正想趁着她高兴再说几句软话。
却不料下一瞬浅漓突然施法变幻成她母亲魔王的模样,还一本正经很是威严地说:“本王要在魔族大干一场,你要待着就待着吧。”
夜长玦:“……”
她这般举动好像一盆刚从雪地里端出来的冰水从他头顶泼下,将他的愉悦期待浇得透心凉。
待什么?跟名义上的丈母娘有什么好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