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一回到木屋,凉快多了。她的脸上汗泪闪闪,浑身是汗,捧了一手的水拍了拍,洗把脸,黏糊糊的感觉,一扫而空。
住在山里就是这点好,树多,晒不着太阳。
连狗都待在树影里,哈着舌头,看来这天是有些热了,以前倒是没这么热,只是近几年总是闹灾荒,之前都在更远北的地方,但现在快要波及到这边了。
她还是得为今年早做打算,多囤一点粮。
青萝瞧了大黄一眼,估摸着日辰到了午时,得给它喂点食物,不然它又去咬鸡毛了。
“大黄,吃肉骨头。”
青萝将自己在市集里买的骨头,翻了出来,丢到了它的面前。
它非常的聪明,一下就懂了,从阴影里跳出来,拽着肉骨头就往它的窝里跑,生怕她又将骨头收了回去,青萝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的想笑:“我又不会抢你的,真是的。”
青萝喂完了狗,还有别的动物要喂,她要给鸡鸭加水,堆上了一盘玉米粒。
做完了这一切,青萝特意先到小灶屋,她得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清点一下,就在木屋的旁边一侧,另一边她搭了一个棚,是专门养牛的,她还要清理牛粪,以及给牛喂草。不然不安分,闹着要出去,她最近又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屋子里很凉爽。
灶屋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个堆出来的土灶,一个大铁锅,一个木柜,零零散散的碗,她收集的乱七八糟的瓶子,杂七杂八的獠牙——山间里她每次打猎的纪念物,这东西王小妞很喜欢,要走了好几串,她还想着要自己亲自打猎一次,但她现在年纪太小了,青萝不肯带她去。
木墙上挂着各种工具,有自己做的弓,有挖坑的锄头,有割草的镰刀……总之这是一个能做饭又堆积物品的屋子。
青萝买回来的东西都分类摆放,盐油摆在了土灶上,菜放在吃饭的木桌上备在旁边,用一个小碗装着,还盖住了,以防热气跑了。
“接下来该把东西藏起来。”青萝还一直惦记着自己的谎言,不要被戳破。
青萝把箩筐藏进了堆在角落的柴火中。给拂行衣买的粗布麻衣则被她拿出,提在手里。
“藏在这种最脏的地方,拂行衣倒也不至于翻着。”她非常确信,绝对不会被找到。
青萝真觉得自己太聪明,大少爷估计连这里的屋头都不会踏足,她拍了拍手上的灰,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多了一抹灰的痕迹。
她觉得差不多了,返回主屋,去看看拂行衣在干嘛?
青萝习惯性地踹门而进。
不巧的是,拂行衣正将衣裳扒下来,香肩半露,青萝又一次直勾勾地看光了他的裸体。
“……”
她来得好像有些不凑巧。
两人静默两三秒。
拂行衣呆呆地回头望向她,顿了几秒后,涨红了脸,反应过来尖叫着把衣裳丢向她。
他愤愤地说:“啊!你不知廉耻!你!你为什么不敲门而进!你!你!”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语无伦次。
青萝被衣裳扑着了脸,她嗅到了一股淡淡的体香,耸了耸鼻子,有些好奇这人以前究竟是过得什么生活。
她无语地说道:“这我家,我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等衣裳落在了地上,拂行衣已经钻进了床上,裹上了被褥,只露出一个头,表情愤然。
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是玷污他的采花大盗。
青萝在心里嘀咕,早就看光了,这么纯情干嘛?
“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衣裳脱下来了,毕竟我看你那么嫌弃。没想到你恋恋不舍,非要等我刚好回来,再脱下给我看呢。”青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故意调戏地说道。
“胡说八道!我才不是有意而为!我才不是为了你!”
拂行衣据理力争,他要是不反驳几句,青萝肯定要骄傲自满,认为自己喜欢……
“哦,原来是故意的,夫君有心了,我真是大饱眼福,连饿都快忘了。”青萝打趣他。
“谁叫你这么久都不回来,我总不能光溜溜的去外面!谁叫你把我的衣裳丢在河里的!这都怪你!”
他语气凶狠,在青萝看来就是委屈巴巴的小羊炸毛了。
双眼水雾蒙蒙,眼尾带着红,那一颗眼尾痣熠熠生辉,看起来极好欺负。
“怪我?怪没有衣,出不了门吧——”
青萝噗嗤一笑,心里想着这朵娇花,估计前半生都没遇到过这种屈辱。
拂行衣小脸一瘪,像是被说中了心思,脸蛋一红,也不搭理她。
“怎么,被我说中了,又想跑?”
青萝眼神一暗,他定是身居高位,谨慎聪慧之人。哪怕失忆了,还知道先要弄清楚自己的所在地,估计是摸清了她家,想着看看周边的情况。
他是失忆,不是失智。
还好给他换了身女装,这人好面子,不然早跑山下去了。
青萝真觉得这小公子的心思太好摸了。
“诺,给你买的。”青萝弯腰,在箩筐里拿出几件衣裳,走上前丢给他。
拂行衣被衣砸了脸,咬着牙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粗暴!真是悍妇一个!”
他的目光看向衣裳,抬手一顿批判,“还有,这衣摸起来一点也不平滑,粗糙的针线,难看的质地,你眼光一点也不好!”
“没点礼貌,我好心给你买,你还不领情!”青萝气得两颊胀起来,这可都是钱呀!
“你才没礼貌呢!小爷可是、可是可是——”
拂行衣急得跳脚,他语气恶劣的说到一半就断了,想不起来自己的身份,又捂着脑袋在床上打滚。
她爬上床,揪正他说着:“爱穿不穿,这几件衣服可花了我千文,我平时都不舍得给自己这么花,若不是你——”被她哄骗得啥都不剩。
青萝差点把真心话说出去,急忙将话转了个弯。
“——是是我夫君,我才不给你买。”
拂行衣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擦向了她的左脸。
“你的脸上有一抹灰。”
“……”青萝被他整无语了。
“换了衣服,赶紧给我起来吃饭。”青萝白了他一眼,懒得再搭理他,她还要去看看今年新开垦的荒田,种下的稻谷有没有被晒死。一大堆农活等着她呢,午饭还没做,忙得站不住脚了,还管他。
在她拂袖而去的时候,拂行衣在她身后嘟囔了几句话:“像她这样的人,竟然给我花了大价钱,买了这几件破衣裳……”
他说得太小声了,以至于青萝根本没听清说的什么。
青萝走进灶屋,蹲在灶前生了一把火。
再去淘了一碗米,站在水缸前洗米,一来二去,洗了两次,筛干净脏东西,下入小锅里蒸熟。
她出了屋,大黄又没了身影,不知道去哪躲个清闲,连肉骨头的渣都没了。
青萝在菜园里看了看,随手摘了两个苦瓜,打算中午做苦瓜炒蛋加个餐。
鸡蛋是没了。全被她送给山下的小妞一家,她是做大好人,可她自己没得吃了。
她转头去鸭窝里抢蛋。
那些鸭子纷纷扑了上来,啄她的手,痛死了!
早知道就不养那么多鸭子了!过年的时候全都煮了炖了!
“老娘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给我一颗蛋怎么啦——!”青萝叉着腰,脸上沾上了一抹泥,头上多了两根鸭毛。
青萝表情凶恶,不依不饶地跟鸭子做斗争。
鸭子扇动着洁白的羽翼,一根根毛在空中飞舞,青萝表情桀骜不驯,站在中间急得团团转。
拂行衣换好衣出门,就看到这么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抱臂,靠在木门边,不客气地嗤笑道:“呵,笨蛋!连几只畜生都搞不定。”
青萝抬眼惊艳,连他的一句骂话直接忽略了。
拂行衣板正站在屋檐下,像是小雨霖霖,他那头长发扎了起来,用上了她的发带,垂在身后。给他上了药,脸色没那么苍白无力,估计再过一阵子就能养好病。
拂行衣哪怕穿上粗衣布匹,浑身的气度就不像是个普通人,一身衣装被他穿得风流倜傥。他端出来的动作,似翩翩公子,眉眼流转间,青萝被他迷得死死的。
怎么能有人能把这么丑的衣裳,穿出来十分的效果!
青萝看他看得出神,差点被鸭子袭击。
他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青萝气不打一处来,揪住了两只鸭的脖颈,迁怒于他。
“傻蛋,你再干瞪眼站在那里旁观,就别想吃中午饭!过来掏蛋!”青萝恶劣地骂道。
青萝在内心默默地说着,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她绝对不会屈服美色的!
拂行衣无辜地歪歪头,一双凤眼朝头眨了眨,摊开手说道:“我不会呀……”
可恶,拂行衣给她抛媚眼……
青萝真是服气他了。
“蠢货!连蛋都不会掏,你是干什么吃的!”青萝辱骂一句,也没真让他过来。
拂行衣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他以前干嘛的。
青萝手里已经将鸭子全抓住一块绑了,气呼呼地把蛋掏得只剩最后一颗,完全不顾鸭子声嘶力竭的叫声。
“嘎嘎嘎——”
“还叫,小心我把你们炖了!”青萝威胁道。
青萝带着“硕果“”,气势冲冲的走去灶房,拂行衣好奇也跟上去,想看看青萝能做个什么鬼东西出来。
“你这尊大佛居然舍得动身。”
青萝刚将锅子里的饭捞了出来,斜眼看到了拂行衣半个身子进了屋,开口讽他。
拂行衣不吭声,抱着臂装高冷,青萝冷哼一声。
他不回应自己,青萝没了乐趣,专心做饭。她蹲下身在土洞里加了一些柴火,火烧得更旺了,锅里的水蒸气被烘干。
青萝打了两个蛋放进碗中,下锅煎熟打散,一瞬间,香味弥漫着整屋。拂行衣嗅到这个味道,心里安稳多了,直接走进来,坐在木桌上等着吃饭。
她面色如常,把切好的苦瓜片下锅煸炒,再放了两大勺盐,呼呼白白的如雪一样下去,拂行衣坐在旁边看得心惊。
一盏茶后,苦瓜炒蛋出锅了。
青萝盛着一碗菜加进了其他两碗菜之中,好心打了两碗饭,望向拂行衣,“吃完给我晒药,有手有脚的,自己要喝要自己晒。”
拂行衣没回答就当他默认了。
苦瓜炒蛋和其他两碗的色泽有些不相干。
拂行衣下意识的将手伸向另外两碗,青萝用筷子夹住了他的筷子,她傲娇的鼻子都要翘起来,“先试试我做的。”
“这,真的能吃吗?”拂行衣眯起眼睛,看着这有些奇怪色彩的蛋,怀疑地问。
“你试试,我的手艺不差的。”青萝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她自认为自己活了十五年,自给自足,这做饭能力还是不错的。
“好吧,我就信你这一次。”拂行衣半信半疑,用木筷夹起来蛋塞在嘴中。
“这蛋是苦的!呕——”拂行衣立马把蛋吐了出来,小脸皱起,慌忙地找着水喝。
“啊?”
“这是咋了?蛋不就是苦吗?”青萝一脸无辜。
“青萝,你是在整我吗——”
青萝一脸疑惑看着他直接跑出去,扑在水缸前喝了一口,咕噜咕噜吐出来,脸色还是很难看。
她也出了灶房,幽幽地站在他旁边,来了一句:“这水不能喝。”
她还是不告诉他,这是昨夜积得雨水吧。
“呸呸呸——我还管水能不能喝,这味道阴魂不散,我差点被你毒死了!你做了这么多年,你不知道你做的饭,很难吃吗!”拂行衣吐得天昏地暗,还要一吐为快。
青萝撇了撇嘴,她都吃了这么多年没事,怎么他吃一口就吐成这样。不信邪地反问道:“有这么难吃吗?我瞧着不差。”
她手里还捧着碗,碗里夹着蛋吃,一脸气定神闲。
“好难吃啊——!真,的,很,难,吃!呕——”拂行衣蹲在地上,人快撅了过去。
“……”
“不,行了,我肚子,好痛……我命,好苦……”
拂行衣脸色铁青,捂着沉垂的肚子,一字一顿,接近昏厥,绝望地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