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厚重的云层终是承受不住雨水的压制,从天空哗哗坠落,在地面砸出朵朵水花。
林闪值日完,看这雨的势头越下越猛,一时半会儿感觉不太会停,她点开彭佳的联系方式,给她发了条微信说,晚点到便利店。
彭佳知道她被大雨困学校里,让她不用着急来。
之后,林闪便拿出作业开始写,考虑等雨小点再走。
……
贺泾年回家走到半路,发现手机忘拿,再次返回学校,现在是放学时间加上下雨,教学楼内人走得差不多了,显得楼道内稍许凄凉。
来到班级门口,他从后门看到班里还有人在。
“还没走?”他问。
安静的环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划破,林闪被吓地一哆嗦,声音也跟着发颤:“我…等会儿…忘带伞了。”
贺泾年把伞放教室后面,走到自己座位上,从桌洞拿出手机装进口袋。
宽敞的教室,林闪小小的身影显得伶仃。
贺泾年直起身,问:“一起走?”
“嗯?”林闪怕是听错了,不确定地扭头看他。
贺泾年抬起下巴指向门的方向,意思明显。
片刻过后,林闪小心翼翼又一次开口问:“可以吗?”
贺泾年耐心地点了点头。
再次得到肯定的答案,林闪才把作业收进书包,然后拿上包跟在他的后面。
两人从楼上下来。
外头雨势有些大,气温随天气下降几度,校园内的人寥寥无几,有几位穿校服的人打伞经过。
伞是单人伞,不大,贺泾年把伞打开,抬手举高。
他们一起走出教学楼。
伞下的空间没有多大,雨水顺着伞的边沿往下流落,林闪注意到贺泾年的一侧肩膀露在伞的外面,自己反倒完全站里面。
随后,她往他靠近一些。
贺泾年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打着伞。
林闪随即指出:“可以把伞往你那边挪。”
贺泾年没做出任何动作,只是问道:“去哪?”
“便利店。”林闪细小声回他。
一路上,他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到便利店内,林闪站台阶上,望着贺泾年离开的背影。
他穿着浅色外套,明显能看出大半个后背被打湿,水珠顺他的发丝往下滑。
-
翌日。
林闪察觉出贺泾年的不对劲,因为时不时能从后面听见他抽鼻子的声音。
柯焓还开起玩笑:“年哥,晚上是去哪混了?”
贺泾年沉哑的嗓音怼了句滚开。
他还是感冒了。
如果不是他们打同一把伞,他也不会被淋到,反倒她一点没被淋湿,林闪怀着歉意趁午休时间去医务室买了盒感冒药放到贺泾年桌上,她觉着总得弥补些,毕竟他生病是因为她。
贺泾年午休吃完饭回来,发现桌上的药盒,回想之前的创可贴就是这样悄然无息地放他桌上。
他瞧向林闪坐直的后背,倾身靠近,拖着长长的音调,话里带了几分调侃:“圣诞姑娘,做好事不留名啊。”
林闪感到耳朵上传来一股热气,才意识到他离她很近。
“没…没有。”她慌乱地说出口,心跳伴随几分加速,想到他说的圣诞姑娘,又澄清道,“我不是什么圣诞姑娘。”
她慌张的模样,在贺泾年看来有一丝可爱。
他喉结滑动,突然生出伸手想拍拍她发顶的念头,几秒过后,他意识到自己不雅的行为,还是懒散地站直身,勾唇笑着,把手揣进了兜里。
-
贺泾年第二天还是请了病假,是柯焓帮忙请的。
上午课程结束,林闪打开他的微信,编辑完几个字,发过去问他:【你还好吗?】
等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也没有等来他的回复。
林闪心里不太踏实,有点想知道他怎么样了,距离放学几分钟,她转身轻敲了下柯焓的桌面,犹豫地问:“你知道贺泾年怎么样了吗?”
“不清楚。”柯焓抬头看她说,“他没回我微信。”
“那你知道他家地址吗?”林闪直白地问出口。
闻言,柯焓好奇心驱使打量着她,特想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关心年哥,笑着问:“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家年哥?”
林闪被他看得脸红一瞬,便把昨天下雨的事解释给柯焓,说贺泾年是因为她才生病的,过意不去所以想去看看。
柯焓长哦一声,好像是听明白了。
放学后,林闪发微信和彭佳请完假,才去往贺泾年家。
进到小区,按照柯焓给她的楼层号找到贺泾年家,她按了两下门铃,没人来开,猜测会不会是不在家,刚打算要离开,门吱啦一声从里面打开。
玄关处开着盏灯。
贺泾年一身深色家居服,头发稍微有点乱,灯光照的他皮肤有暖意,表情倦怠,猜测应该是刚醒来,睡眼朦胧地看她。
林闪从学校直接来他家,书包就还背着,两手握着书包肩带,扎着马尾,平静地直视他。
“你怎么来了?”贺泾年伸了伸懒腰,侧开身,让她进来。
他并没问她,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
林闪把门带上,道明来意说:“我给你发消息没回,所以想着来看看你。”
贺泾年从鞋柜拿出一双粉色拖鞋放到她脚下,转身往里走,打开客厅的灯,边说:“我没看手机。”
林闪把脚上的鞋带解开,换上粉色拖鞋,意外的正合脚。
鞋柜一排排的,她并没把自己的鞋放进去,而是摆齐放到门口。
贺泾年家挺大,现代化装修,走出玄关便是客厅,客厅靠近阳台,客厅往里是厨房。
家具大部分以白色为主,客厅的墙上挂着几副装饰画。
“喝什么?”贺泾年往厨房走。
林闪站着有点不知所措,摇着头,说:“不用了。”
贺泾年从厨房出来还是拿了杯牛奶,放到茶几上,见她依旧站着,客气说:“进来随便坐。”
林闪挪了挪脚,看到茶几上面放着一碗塑料盒装的面条,面条剩很多,已经没汤了,粘在一起。
“离我这么远。”贺泾年把塑料盒外面的塑料袋系上,扔到垃圾桶里,把牛奶推过去,笑了下,“怕我传染给你。”
“不是。”林闪下意识否定,不自在地靠近一小步,但也只是一小步,便不再动,低声道,“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
“小同学,想多了啊,我自己身体不好才这样的。”贺泾年坐在沙发上,大咧地敞着腿,双手抱胸。
林闪坐到沙发另一边,双手放膝盖上,端坐好,轻问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贺泾年散漫的嗯了声,“好多了。”
室内变得沉默。
林闪注意到电视柜上放的全家福,一家三口,贺泾年站前面,他父母站后面,三人的脸上挂着笑意甚是温馨,可以看出来,贺泾年五官像他妈妈,连笑起来都特别像。
这一刻,林闪有想到自己的家庭,曾经同样是一家三口,也是这样美好的画面,林平渊平时喜欢拍照,他会每一年给她拍好多照片,说等有一天他和孙慧丽年龄大了,一家人再一起看这些照片。
林闪揉了下隐隐泛红的眼,收起情绪,站起来,朝贺泾年说:“那我回去了。”
贺泾年指尖停住,从手机中抬眼,声音散着低沉:“陪我待会儿。”
林闪缓缓又一次坐下,盯着地毯不知道干什么。
“你可以先做作业。”她听见他说。
随后,她把书包打开,坐到地毯上,从里面拿出两张数学卷子放茶几上开始做题。
几分钟后,贺泾年走到她的身侧,从沙发上拿过抱枕递给她,提醒说:“地上太凉。”
“不用。”林闪停下笔尖,仰头看他,她没感觉到凉。
贺泾年居高临下的和他对视,没说什么,直接把抱枕塞给她。
“谢谢。”林闪只好接过,垫到屁股底下,的确暖和些。
林闪做完试卷,看眼时间七点左右,正要装进书包。
“试卷给我。”贺泾年伸手,漆黑的眼眸直盯着她。
林闪满脸疑惑的把试卷从书包里递到他手上。
贺泾年接过,顺便从她笔袋中拿出只笔,又抽了张草稿纸。
他从第一题开始检查,把她计算出错题目的步骤清晰写出,再简单的知识点也标记在旁边。他表情专注,握笔的动作很标准,食指和拇指按在笔杆,因用力骨节凸出。
林闪坐旁边静静地看眼试卷再偷瞄他一眼,貌似乖学生的模样。
贺泾年检查完最后一题,递还给她,温声说:“看不懂的再问我。”
她接过来,朝贺泾年乖巧地点点头。
“你晚上习惯吃什么?”贺泾年拿过手机,准备点外卖。
“喝粥可以吗?”林闪想起刚来时,茶几上那碗被丢弃的面条,提议说:“你目前应该只能喝粥。”
贺泾年止住动作看她,没料到她会先考虑他吃什么。
下一刻,林闪又自信补充一句:“我会煮粥。”
其实她不光会煮粥,奶奶生病后,一般她在家都不会去让奶奶做饭。
贺泾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淡淡自豪感,他眉一挑:“好,你来做。”
他对饮食方面没多大研究,更不会做饭,父母出差时,他是能应付吃饭就应付,应付不了点外卖。
林闪得到鼓舞似的,冲贺泾年浅笑着:“我能用下你家厨房吗?”
贺泾年带林闪走进厨房,打开头顶的柜子,把需要用到的米给她拿下来,之后便被她赶出厨房。
林闪把要煮的米清洗干净,放到电锅里,加入比例好的水,调好时间。
一气呵成,动作娴熟。
她走出厨房。
贺泾年正坐沙发上看电视,是一个动漫,画面精彩有趣,不过林闪没看过,她坐到沙发另一侧,也跟着看起来。
没一会儿,可能因为昨天睡得太晚,林闪眼皮开始打转,歪着头,揉了揉眼,最终扛不住困意,无意识睡了过去。
贺泾年偏头瞧见林闪整个人缩到沙发一角,脸靠沙发背垫上,看起来小小的。
他把电视关上,灯光调暗,随后进卧室拿出毯子给她盖上,他的动作很慢,连呼吸都慢许多,慢到只觉心脏在无声跳动。
毯子是黑白格子状的,毛绒绒的挺暖和。
贺泾年不自觉看着眼前的林闪。
她的睫毛稍长,翘翘的覆在眼皮,小脸红扑扑的,气息微轻,眼底有浅淡阴影,可能是长期没休息好形成的。
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一抹温柔的笑。
粥已经熬好,香气飘散到客厅,给这画面增添一股气氛。
贺泾年直身往厨房走,他从锅里盛出一碗,米的软糯充盈口腔内,味道香甜。
……
银白的月色穿过阳台散射到客厅的沙发上。
林闪缓缓睁开眼,陌生漆黑的环境让她猛地坐起来,毯子顺势滑落到地上。
她眨了眨眼,意识渐渐回笼,才反应过来,第一次到贺泾年家居然睡着了。
林闪拍醒发红的脸颊,凭着照进来的亮色找到手机,点开,时间显示是12:28。
都已经半夜了。
用手随意捋了捋凌乱的头发重新扎好。
她站起,把毯子叠成四方状,不清楚贺泾年有没有睡,但这个时间点,动作幅度小些为好。
林闪背好书包,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利用手机灯光,换好自己的鞋,把粉红色拖鞋摆好放进鞋柜。
走到楼下,她呼出一口长气,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夜晚变得发冷,林闪把外套扣紧。
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她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好长。
林闪心想,这么直接走掉是不是不太好,而后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手机,给贺泾年发过去微信:【我先回家了。】
想起他生着病,后面紧跟一条:【不要忘记吃药。】
她不知道的是,身后不远处。
男生手上的手机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