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闪走进教室,见到贺泾年坐在位子上,她往座位上走,余光注意到贺泾年的目光朝她的方向,有种不明所以。
不清楚贺泾年有没有看到半夜发给他的微信,她窘迫地回了个笑,一想昨晚在他家睡着的事,今天见到他还挺尴尬的。
柯焓刚进教室,瞧见贺泾年来上课,高兴大喊道:“年哥,这么快康复了。”
贺泾年没回答,只是意味深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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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最近身体挺稳定的,林闪便中午选择留学校吃饭居多,这样有时间能多复习功课。
午休吃完饭,温时让林闪陪她去超市买饮料,刚好他们去吃饭的街上有家。
超市不算大,每个品类对应相应的区域,这个点超市内学生居多。
温时进去直奔饮料区,林闪便四处逛逛,离几步远看到冷藏柜旁有个熟悉的身影,
贺泾年从冷藏柜拿了瓶冰可乐,可乐刚拿出冒着冷气。
林闪想着他生病的事毕竟因为她,感冒没好全提醒他多注意应该是她职责所在,便假装从贺泾年身后经过,漫不经心般丢下句:“感冒没好全先别喝冰水了。”
下一秒,她听到贺泾年轻笑一声,“管我?”
林闪一时耳尖透红,快步走到温时旁边。
温时没去注意林闪的耳朵,只看她慌乱的过来,直问:“怎么了?”
林闪故作冷静摇着头,说:“没事。”
她随便从货架拿了瓶饮料,一同和温时去结账。
恰巧碰到贺泾年和柯焓从走道另一边出来。
柯焓见她们手里拿的饮料,打起招呼:“妹妹,你们也来买水?”
林闪垂着头,点了下。
她和温时把饮料放柜台上结账,贺泾年和柯焓就排她们后面。
柯焓碰了下贺泾年手里的可乐,发现不凉,随口问:“年哥,你怎么喝常温的了?”
贺泾年眉梢轻挑,理所当然地回:“有人不让我喝冰的。”
“谁呀?”柯焓紧跟接一句,“你妈?”
贺泾年:“……”
林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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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利店内。
林闪把货架上的东西理好,便坐收银台前写作业。
因为明天周末,今天作业相对平常多些。
贺泾年进店后朝前台瞥过一眼,沉默地走到用餐区坐了下来。
林闪听见椅子挪动声,抬起头,看到贺泾年面无表情的靠在椅背上,浑身透着莫名的沉重感,眉眼无神般打着游戏。
她看了几秒,而后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离下班的最后几分钟,林闪收起作业,写得时间太长,胳膊发麻,甩了甩手。
她望过去,贺泾年依旧正打着游戏。
林闪发起呆,回想贺泾年上次考全校第三的事,当时班主任好像说他离第二名只差一分。
贺泾年抬眸,发现林闪专注的朝他这边看,神色呆萌。
他挥挥手,意味不明地笑着:“下班吗?”
回过神,林闪表情呆滞地点了点头。
林闪拿好书包,关灯锁门。
贺泾年两手插兜走在她旁边。
他的影子高,笼罩着她。
林闪问出自己刚才的疑惑:“贺泾年,你不想考第一吗?”
她听温时聊,说贺泾年每次考试稳定前三,只是没考过第一,可她觉着他是有能力的,如果他学习认真点。
贺泾年怔住,没料到她刚才发呆是奇怪这个。
他上次离第二名就差一分,林闪好心劝解道:“如果你努力些,肯定会是第一。”
“你想让我考第一?”贺泾年语气含着笑,带股痞劲,“小同学,管的有点多呀。”
林闪感觉脸颊升起一股热,没理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在林闪观念中,认为高中总归要努力学习为主,反正她现在只想这样做,不光因为奶奶。
而且哪有非让他考第一,只是劝他认真一点,她看他分析的解题步骤,他绝对有能力做到的。
“好,我加油。”贺泾年收起笑,一本正经道。
其实贺承峰和付媛对于贺泾年从小的教育不严厉但也不松散,太严厉反倒适得其反,太松散反而玩心很大。给他定下的目标让他每次考试稳定年级前三,所以贺泾年对于自己的每次考试成绩前三就行,第一也好,第二第三也罢,他都不在意。
如今大部分人都只在乎和抢夺第一,但他认为即使第二第三同样值得记住。
到家楼下,林闪看向贺泾年,说:“我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
林闪左脚刚迈上台阶,听到贺泾年在身后唤道:“林闪。”
她停住动作,回头。
楼里的声控灯亮起,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净。
“心情不好有什么办法吗?”贺泾年眼眸暗沉,灯光打下,让他自身气场软和不少,延伸出深深的疲倦。
林闪愣了一瞬,她看出他今天的确和平时不一样。
她的脑海中搜刮自己以前不开心会做的事,忽然记起一个地方,朝他说:“要不带你去个地方?”
贺泾年没有犹豫,缓声:“好。”
林闪和贺泾年打车,来到市区边上的一个公园,这个公园不算特别大,但景观不错,最吸引人的是里面有个摩天轮。
到晚上从外面能看到摩天轮焕发彩色的光,最高处远看整个市区,很多人就是因为摩天轮才来的这公园。
林平渊每次听说有什么好玩和好看的地方都会带林闪去感受,所以林闪的童年真的是无忧无虑的。
第一次来公园是林平渊带她来的,所以她有时心情不好便会来。
到公园内,这个点只有摩天轮有少许人。
“坐摩天轮可以吗?”林闪问他。
贺泾年没来过这里,嗯了声。
他们直接来到摩天轮,向售票员买了两张票去排队,前面有两人。
没一会儿,摩天轮停止转动,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座舱。
林闪坐到贺泾年的对面。
座舱徐徐上升,底下的景色开阔起来。
林闪挺喜欢坐摩天轮的,因为可以感受一种自由感。
离地面越来越远,远离世间喧嚣,万物变得微小。
贺泾年失神地望着窗外。
林闪不知道贺泾年为什么心情不好,他没有说,她没有问,判断肯定是不好的事,没必要再去揭别人的伤疤。
每次自己小时候心情不好,林平渊会满足她一个小心愿。
“贺泾年。”林闪灵光一闪,对贺泾年说,“你知道有个传言吗?”
贺泾年眼神扫过来,没什么情绪道,“什么?”
林闪端坐好,很认真的表情:“如果在摩天轮最顶端说出自己的心愿,就会实现。”
贺泾年毫无神色的脸上显出笑意,知道她故意逗自己开心,他明白根本不会有什么传说,但还是很配合地问:“是吗?你许过什么心愿?”
林闪露出一丝尴尬,她那许过心愿,本来就是随便说的。
不过她挑出以前对林平渊说出的一个小心愿,平静开口道:“想要一个水晶球。”
“实现了吗?”
“当然实现了。”爸爸给我买的,林闪没有说出后面半句。
座舱到达顶层,点点光亮闪烁。
贺泾年小声地说出几个字。
林闪听到了,他说想去看看爷爷家。
但她装作没听见,或许这就是他今天不开心的原因。
座舱升到下面,摩天轮停止转动。
走下座舱时,贺泾年沉重的心情渐缓,不知是小心愿说出来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两人在公园内散着步,扑面而来的花香浓郁但不刺鼻。
贺泾年抬下巴示意旁边的长椅,说:“要不要歇会儿?”
林闪点着头,说:“好。”
她坐到贺泾年旁边,隔开一人的距离。
过了几分钟,贺泾年淡淡开口问:“想知道吗?”
“什么?”
“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闪刚要开口回绝,听到他说:“因为我爷爷的事。”
她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神偏柔又有茫然。
贺泾年仰头看见被风吹落的树叶,飘向空中但终究会落到地面。
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埋入心底的事从未对别人说过,却在此刻慢慢挖出。
以前贺承峰和付媛工作忙,一个在医院,一个需要经常出国。贺泾年上初中以前大部分时间是住爷爷家。爷爷退休后一直住晖县,那里环境优美,绿水清澈,比较适合养老生活。他对贺泾年特别好,经常带贺泾年下河摸鱼,上山摘果,田间烤地瓜,民间趣事几乎全干过。
这段时光对贺泾年而言,是不可磨灭的存在和很深的记忆。初中以后,付媛减少了工作,贺泾年便回莱沂上学。可三年后,爷爷因病去世,直到去世前,他都没有把生病的消息告诉任何人,贺泾年也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和爷爷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贺泾年常埋怨自己,每年都有回去看他,为什么没有发现爷爷生病?如果早发现,他是不是不用走?为什么他要悄无声息的离开?
自此,贺泾年每年都记着爷爷走的那天,每到这天,贺泾年钻心的疼,和爷爷从前相处的时刻有多美好如今有多难受。
“所以今天是?”爷爷去世的那天,林闪没能说出这七个字。
贺泾年低低嗯了声。
“他们去世后会一直陪着我们的。”林闪想到什么,硬是挤出一个笑,“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生活,不能让他们失望。”
是啊,林平渊同样会看着她,所以她要努力生活,照顾好奶奶,照顾好小小的家。每当坚持不下去时,她会想起林平渊,他肯定希望她勇敢,坚强,不被生活所打倒。
贺泾年侧眸,眼中的她表露着温情。
“走吧。”林闪起身,藏起情绪说,“今天我送你回家。”
贺泾年没说什么,乖乖跟在她的身后。
路灯照射,白色灯光打向浅灰色地砖,两个身影徐徐靠近。
夜已深,林闪指着路边停靠的共享电车,“我们骑这个走,可以吗?”
贺泾年小学时在爷爷家就学会了,他故意说:“你载我?”
“你不会?”林闪吃惊地看他。
贺泾年只是笑笑。
林闪别扭的去扫自己眼前的一辆车,速度极慢。
心里不断嘀咕,他怎么可能不会?这怎么能坐开两个人?
少女红唇紧抿,耳朵浅红。
贺泾年见她紧张劲,牵着嘴角笑出声,动手扫了另一辆。
林闪看到他的动作,尴尬地低下头,加快了速度。
今晚的夜风不是很冷,吹到身上清清爽爽。
林闪骑在前面,贺泾年在她后面。
到他家楼下。
“回去小心。”贺泾年把车停到空地处,瞧着旁边的她,叮嘱道,“到家给我发消息。”
林闪点了下头,戴的头盔晃悠悠的。
记得口袋里还有颗橘子糖,吃甜的可以缓解心情,林闪拿出递给他,“给你。”
贺泾年低笑,坏心情逐渐消退,语气有些欠,“收买我,小同学。”
林闪正要抽回手。
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掌心,热热的,痒痒的。
贺泾年拿走糖果,指尖轻捻残留的触感,“谢了。”
他望着她骑车离开的背影,剥开糖果皮放入嘴中。
不喜甜的他,觉得这股甜意甜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