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从那条口子外渗,沉甸甸挂在太子额角。
再过几秒,摇摇欲坠血珠终是坚持不住,滚滚向下落去,淌过太子深邃眉骨。
血珠马上就要涌进他的眼眶,他却无动于衷,眼睛一眨不眨,任由血液充盈眼眶。
血液将白色巩膜染得绯红,非人颜色和另一只正常眼球形成鲜明对比,青天白日下乍然生出惊悚感。
太子看凌杳雪的目光不是注视,而是暴风雨式冰冷笼罩。
“你一直喊孤上前,是想杀了孤。”
他头向右斜几度,目光纹丝不动钉在凌杳雪脸上,用的是肯定句。
“……”
凌杳雪微笑以对,一句话没说。
她的身体惬意沉入皇椅,坐着的高度顿然变矮,椅背失去发丝遮挡,露出狰狞狂傲的龙颅浮雕。
太子盯着她,面部肌肉微微扯动。
液体在他眼眶越积越多,四周已经血红一片,上首女人好似对此毫无察觉,还在不知所谓地冲他笑。
太子半阖左眼,挤走眼眶内多余血液。
这些血液得到释放,打开阀门似的哗啦啦泄掉,在他左边脸留下一道道骇人红线。
排出眼眶中血液,他的视线立即清晰许多。
太子眼睛眯成一道缝,视野空间变小,让他目光更加锐利集中。
上首女人陷入椅子,她并非松散地坐着,而是如磐石古松,扎实的与皇椅融为一体。
“……错了。”女人凝视他,语气专注笃定,“是要。”
她要杀他?
太子仿佛听到滔天笑话,冰冷视线波动,他嘴角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这并非微笑,是对不自量力蝼蚁的嘲讽。
他缓慢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是吗?”女人双手指尖相对,架在鼻前,高高地俯视他。
“……”
太子见她脸上的认真做不了假,嘴边讥笑散去。他眼眸直勾勾盯着凌杳雪,用审度的目光打量她,暗自揣摩她话语背后的含义。
她最近性子变得大胆放肆了许多,加上先前那句“还是说我对你很重要”,太子联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轻蔑道:“凌杳雪,这是你挽回孤的手段吗?”
“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孤都不爱你。你做这些,倘若不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你已死千百回了,孤最后奉劝你四个字,安分守己。”
他毫不留情地丢下这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待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
太子嫌恶地加快步伐。
*
太子跨过门槛,刚走出内殿的刹那,就听到不大不小哈欠声。
他戒备地观望周围,寻找声音来源,意外发现角落站着一个熟人。
此人身穿内侍服,手持拂尘,太子才和他见过面,他是皇帝身边的大监。
皇帝在哪里,大监就在哪里。
太子脚步微滞,很快恢复原速,他若无其事继续往外走,待甩掉后面的大殿,走至空旷地带时,顿住脚步,思索一会儿,摆手招来身后侍从。
“去,问问御书房附近的耳目,皇帝自进御书房后有没有出来过。”
凌杳雪说皇帝砸伤她的腿,这话的可信度还算高,按皇帝的性子,太子估摸着他真能干出这种事,毕竟凌杳雪捡到他生母的遗物,未主动归还。
只是他觉得很奇怪,皇帝为什么没把遗物戒指收回来,而是任由凌杳雪戴在手上。
他思维发散,延伸去想另一件觉得奇怪的事,也就是他进殿问后的第一个问题——
皇帝有没有在殿内。
凌杳雪口中信誓旦旦称皇帝在舔她脚。
太子当时表示不信,可是在看到大监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后,又拿不定主意了,他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
该不会真如凌杳雪所说,皇帝藏在桌案底下,跪在她脚边舔她吧?
太子呼吸暗中加快,否决了这个猜想。他宁愿相信皇帝藏在桌案底下,也不愿相信皇帝自轻自贱去舔她。
“……罢了。”太子叫住准备离开的侍从。
“等等。”他倏忽改变主意,改口道,“你还是去一趟。”
太子来回改变命令,侍从摸不清太子的想法,更不知太子究竟要让他办什么事。
他战战兢兢立在原地,等太子说下句话。
“……”
太子沉默不言,他放目遥望,视线投向皇城中最高的金顶。
盯了一阵子金顶,他确定决心,眼睑半闭合,狭窄缝隙透着丝丝赤红。
他眸光幽深,睥睨道:“吾乃天命,日月所照,风雨所至,莫不从服。”
这话……
当今天子还尚在……
侍从细思极恐,忍不住打一个激灵。
他小心翼翼抬眸,偷觑太子神情。
面前蟒袍男人的眼珠沉而黑,内里仿若有火舌燃烧,其上闪烁炽热光芒,浮动着随时随地攫取某物的渴望。
侍从暗暗心惊,生怕多看太子一眼招来杀身之祸,赶紧将头垂下。
太子迈开腿,慢慢走近侍从。
他一掌拍在侍从肩膀,然后贴近侍从耳朵,和侍从擦肩而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侍从这下明白太子要让他做什么。他肩膀一抖,喏喏应声,头低撇更甚,心里感叹道:
世人皆叹皇帝喜怒无常、嗜血成性,却不知,青出于蓝胜于蓝,太子犹过之。
*
系统在凌杳雪脑海里播报:【恭喜宿主,虐心值已提高,恢复至初始值18点,还请宿主接下来再接再厉,拿到所有虐心值。】
忙活半天总算有收获。估计男主发现她和小皇帝之间有端倪,就是不能肯定地确认她和小皇帝有一腿。
等他确定,早就为时已晚,他最痛恨的妻子会变成他的母亲,他还要向其问好行礼。
凌杳雪心情不错,随便哼了两句曲调。
她轻轻踢一下訾骛川胸膛,示意他捡起她的鞋袜,给她脚套上。
“你自己没长手?”
訾骛川“呸”的一声吐出手帕,恶狠狠瞪着她:“臭女人,你别得寸进尺!侮辱完我还不够,竟然要求我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伺候你!你身为我的儿媳,给我穿鞋袜还差不多!哼哼,我是绝对不会服从你的!”
“……”
凌杳雪面无表情踩住他的肩膀下压,制止他往外爬,再展示般举起左手,欣赏戴在那里的玉戒。
她察觉訾骛川在看她,还用右手手指朝戒环弹了弹。
訾骛川沉默:“……”
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得不妥协:“算你狠!”
桌案底下空间狭小,光线又很昏暗,他保持跪着的姿势,手掌撑地去摸索鞋袜。
好在鞋袜和他距离不远,几下就拿到了。
他攒着怒火,去抓凌杳雪的脚。
一触凌杳雪脚底,訾骛川就摸到类似水痕的东西。他嫌弃地甩甩手:“你的脚怎么是湿湿的?”
凌杳雪惊诧:“咦?你不知道?”
她的脚落在訾骛川领口衣裳擦拭,意味深长地滑动,等脚掌路过他腹股,马上踏到中间地带时,訾骛川终于反应过来。
他垂眸一看,中间地带洇成深色。
……和他早晨起床时的状况一样。
罪魁祸首是他。
訾骛川通红着脸颊,迅速拍开凌杳雪的脚,掩耳盗铃般去扯外袍,试图盖住那块湿漉漉的地方。
“不准看不准看不准看!”他反复强调,但显得声厉内茬。
凌杳雪被他拍开脚,也不恼,她笑眯眯道:“真的不准我看?以后不要后悔哦。”
訾骛川气得半死,话没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我才不想和你有以后!”
“哦——”凌杳雪不以为然,戏谑地拉长声音,“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牢牢记住。”
正好,她也不想和他有以后。既然他这样想,那她跟他玩起来毫无负担,等完成系统任务,她就能拍拍屁股轻松走人。
訾骛川鼻腔里发出哼气声:“后悔?我人生就没有‘后悔’这两个字!你放心,我会牢牢记住今天的话!而且我还要再撂一句话!”
“我——对——你——没——有——兴——趣!”
他几乎是咆哮说话,像一只如临大敌的猫,尾巴夹起,腰背高弓,耳朵后撇,对她凶神恶煞哈气。
凌杳雪看着他炸毛的样子,不禁失笑。
好想再逗逗。
她放下举起的左手,指向他湿漉漉的地方,问道:“你自己的东西都很嫌弃吗?”
“什么?”訾骛川正火大着,臭女人的话令他一头雾水。
凌杳雪抬了抬赤着的那只脚,给他展示脚底。
“……”
訾骛川明白了。
她是在说他刚才沾到她脚底液体后,拼命甩手表示嫌弃的动作。
“……你……我……这……”
这个问题直击灵魂,訾骛川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