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栋霓虹闪烁的高楼前停下。
陈知念坐在车里,指尖不安地绞动。男人已经径直下了车,透过车窗,她可以清晰看到外面的景象。
玻璃门前是踩着高跟鞋来回走动的女接待,笑得艳丽,身上几乎没有布料,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布遮住隐秘处。门内光影闪动,人影幢幢,在迷幻闪烁的灯光下如同群魔乱舞。
“下车。”
陈知念瞬间白了脸。这种地方意味着什么,她再懵懂也猜得到。
他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想到刚到禁区那天陈寅洛的威胁,她手脚发软,用尽力气揪住他衣角哀求:“小叔叔,别卖我好不好……我听话,我真的会听话,您别卖我,好不好?”
雷子刚下车就听见这话,莫名其妙地看过来——洛哥缺这点钱?
男人却不答话,伸手揪住她后颈,把人直接提下了车。
震耳的电音与混杂着酒气、香水味的热浪瞬间将她吞没。陈知念挣扎着,几乎是被拖着往前走。所经之处,众人纷纷为陈寅洛让路,目光却惊异地落在他拖着的女孩身上。
雷子实在看不下去,低声提醒:“别哭了,洛哥没打算卖你。”
又哭又挠,搞得好像洛哥要搞强J一样。
但陈知念根本不信,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浑身赤/裸的女人端着酒盘从人群中穿过。舞台上有女人趴在金属杆上摇摆,衣服早就七零八落,皮肤上满是抓痕,有人一笑边一边往女人背上泼酒。还有不着寸缕的少年,坐在一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身上起伏。
包间门口,刺耳的电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依旧震得人耳膜发麻。
男人低头,眸光狠戾:“闭嘴!”
他眼里透出来的凛冽杀意让陈知念瞬间收了声,她清楚地明白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不听话他真的会杀了她,他一向说到做到。
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兔子,被陈寅洛毫不留情地推进门内,自己则紧随其后。
奢华的包间里,水晶吊灯折射着迷离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和烈酒的混合气味。
隆文正搂着个女郎上下其手,看到陈寅洛进来,笑容立刻咧开。但很快,那笑意转向陈知念时,变成了耐人寻味的打量。
他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从那双干净得过分的眼睛开始,沿着她细瘦的脖颈、拘谨并拢的膝盖,一路往上挑,又回到小巧的粉唇,游移不定,贪婪又黏腻。
禁区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腰细腿长的,前凸后翘的,勾人魅惑的,装成学生妹的也不少,可再像,那眼神、皮肤、行为举止……全是假的。
眼前这个不一样。生的白白嫩嫩,身上带着书卷气,就像是一页洁白干净的纸。
隆文舔了舔后槽牙,这样的纸,他最喜欢亲手揉皱。
陈知念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那粘腻的眼神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圈圈缠绕着她,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她下意识向陈寅洛靠近了点,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出于本能,她还是觉得陈寅洛似乎更令人心安。
她的小动作对陈寅洛来说无所遁形,但他只淡淡看了眼,什么也没说。
“洛哥,可算是来了。”隆文笑着抬手示意,“来,坐这。”
陈寅洛长腿一迈,走到沙发前落座。陈知念压根不敢离他太远,跟随其后,犹豫了一下,坐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紧绷着唇大气都不敢喘。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寅洛要带她来这里,但很明显,他就是故意的。
雷子没坐,他尽职地站在陈寅洛身后,面色严肃,目光一直在包间里来回扫。
他是陪陈寅洛从尸山血海趟过来的,左眉骨上那道三指长的疤痕,是当年替陈寅洛挡子弹时留下的。那时对方开着改装皮卡冲过来,枪管从车窗里探出来的瞬间,他把陈寅洛按进铁皮箱的夹缝,自己却挨了一枪。
如果不是时刻保持警惕,他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隆文推开女郎,拍了拍手,身后立刻有人捧来一只胡桃木雪茄盒。
“洛哥,科伊巴Behike 56,老爷子自己留着抽的,我从那顺了一盒出来。”
小弟打开盒盖,恒湿木香混着雪茄特有的发酵气息溢出来,每一根都包着黑金相间的环标,茄身油亮,纹路紧实。
“这玩意儿市面上可买不着,洛哥,得用火柴点,味才正。”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深V短裙的女人已经款款走来。她纤细的手指先用雪茄剪利落地切去茄帽,旋即夹在指尖轻轻捻动,然后拿出一根长火柴点燃,先烘烤雪茄前端,让烟叶受热。
等火苗稳定后,她把雪茄送到陈寅洛的嘴边。
陈知念呆呆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交际礼节。女人的动作很熟练,暴露的肌肤在灯光下白的晃眼,蹲下的□□,隐约能看到更深处的隐秘。
烘烤时飘出的烟味很浓,带着她不习惯的辛辣味,钻进鼻腔,让她下意识想咳嗽。
男人却只是神情淡漠地微微扬着下巴,叼住雪茄。他轻轻吸了一口,缓慢地将烟雾引进去,火苗在雪茄前端跳了跳,原本浅黄的烟叶边缘泛起焦黑。
烟雾在他唇齿间盘旋两秒,才缓缓从喉咙里漫出来。
“咳……” 陈知念没忍住,喉咙里还是滚出半声咳嗽。
她偷偷抬眼,看见他夹着雪茄的手指骨节分明,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莫名矜贵。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眼依旧凌厉。他抬眼看向隆文,“我要的货呢?”
隆文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顿了下,笑容没变:“前几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把白塔的科研楼给炸了,风声太紧了,这路子不好走,能出的量……有限。”
陈寅洛又吸了一口雪茄,没接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隆文搞不清他什么意思,只得继续接道:“再缓一缓,等风头过了,很快就能出货了。”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老爷子?”陈寅洛开门见山。
隆文皱了皱眉,打着太极:“老爷子最近身体不太方便,出门少。等他状态好了,我一定安排你们见一面。”
他的话纯属就是放狗屁,陈寅洛心知肚明。他嗤笑一声,微微倾身,“隆少爷,你他妈玩我呢?”
隆文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阴鸷,可很快想起一件事。两个月前,陈寅洛和南湾崔虎谈一笔生意,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可三天后,崔虎家正举办寿宴,席间灯火忽然全灭。
灯再亮时,寿星老头的双臂已经被整整齐齐切下来,摆在宴会桌上,桌上的汤碗里还漂着他家最小孙子的小拇指。
陈寅洛坐在主位,像客人般举杯敬酒:“不好意思,不请自来。”
那一夜,崔家五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但总不会是安全离开的,或许都已经化作一捧灰了。
他强自忍了下去,又恢复成油滑的样子,“哪儿能啊洛哥,咱们谁跟谁,哪有玩你的道理。”
陈寅洛没说话。
隆文眼睛转了转,又瞧见了坐在一旁跟鹧鸪鸟似的陈知念。他心里的骚动一下又涌上来了,他试探着问,“这位……不介绍一下?”
陈寅洛懒得抬眼,只淡淡说:“没长眼睛么,自己看。”
“哈哈!”隆文大笑,没介意他话里的不客气,禁区里的人说话,谁不带个他妈的、日/你娘,少见多怪。
他又问,“洛哥,该不是你马子吧,你好这一口?”
“不是。”陈寅洛回答得干脆利落。
陈知念听到那男人忽然把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心一下提了起来。她胸腔砰砰直跳,目光慌乱地投向陈寅洛的方向,可对面的男人只是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雪茄,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分明看见了,却选择了袖手旁观。
陈知念心里一凉。果然,男人很快就端着酒杯走向她。他笑了笑,露出一口大黄牙,“妹妹,喝一杯,咱们认识认识。”
隆文笑着举起酒杯,借着敬酒的动作,手慢慢向她伸去。
陈知念吓得往后一缩,手脚说不出的麻,那双手就像一只粘腻的八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向她吞来。
就在隆文的手指快要触碰到她时,一股力道猛地扣住了他脖子,人被硬生生拽住,砰一声脸颊砸在了桌面上,一只脚用力踩在了他胸口。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冰凉的金属已经顶在了他的下颌骨。
枪口缓慢坚定地上移,逼得他不得不仰起头,露出脆弱的喉结。
隆文身后的两名保镖下意识摸向腰间,几乎同时,“砰!砰!”短促的两声枪响,保镖的身体轰然倒地。
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两秒,然后尖叫声接连响起,沙发上的女人们连鞋都顾不上穿,尖叫着往角落里缩。
雷子面无表情地收了枪。
陈知念僵在沙发上,耳朵嗡地一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视线里只有那两具倒在血泊里的身影,胸口塌陷,血像开了闸一样往外涌,不断扩大,在地毯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想捂住嘴,可手重得根本抬不起来。
隆文面无人色,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他强撑着不露怯:“洛哥……你什么意思?”
陈寅洛吐出一口烟雾,手中的枪用力顶了顶:“谁允许你碰她的?”
隆文艰难地仰起脖子,企图离枪远一点。吗的,陈寅洛这条疯狗!刚刚问他是不是他马子,他说不是,现在来跟他玩翻脸不认人!吗的,阴沟里翻船了!
“洛哥,……有话好好说,何必动刀动枪?!”
陈寅洛再不废话,说出真正目的:“把手机拿出来,打电话给你老子。”
“害,没问题,我现在就打!现在就打!”隆文掏了好几次才把手机掏出来,在陈寅洛的注视下,快速地拨通了隆固的电话。
“喂。”隆固沉稳的声音响起。
“爸!救我!”
隆文只来得及说这一句,手机就被陈寅洛接过,“喂,老爷子,是我啊,陈寅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你把阿文怎么样了?”
陈寅洛笑了笑,“还活着,全须全尾的。但等一下会不会少点什么,就看您怎么说了。”
“……”
“老爷子,您儿子刚才居然敢伸手碰我侄女,我可就这么一个家属。这事,您说——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