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晃了个神,一个熟悉的人坐在了自己对面。

    陆青意眨巴眨巴眼睛,看了对方许久,才一拍脑袋想起来:“肃远?”

    对面的男子微微颔首,温和谦逊地说道:“是的,陆姑娘。我们在找主上,自从白岭一战后,一直没有主上的消息。昨日小人收到消息,说您在封州。我便过来看一看。”

    陆青意像是看到救星似的,赶忙起身,往桌子上扔了半块碎银,激动地带着肃远回到了那间厢房里头。

    “他伤得很严重,匕首从右侧颈部扎入,大概有这么深,”陆青意比了比,“现在还有点低烧,你赶紧带着他回去,找个厉害的大夫吧。”

    看着床上被精心照顾的人,肃远敬重地单膝跪在地上:“陆姑娘,大恩不言谢。”身后窜出来几个黑影,将唐沐璟抬出去,放在了车外准备好的马车上。

    调整好马车,肃远精心叮嘱道:“陆姑娘,太子也受伤了,而且据说很是严重。如今外头戒严严重,太子殿下、昭华公主甚至拓跋氏族都在找您。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还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陆青意笑眯眯地点点头,冲着肃远挥挥手。一直到将人送出去以后,嘴角的弧度才慢慢放下。偌大的世界,她竟然一点儿能想到的去处都没有。

    兀地,一阵小小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待到她发现后竟消失不复。

    坐在庭院中,韩洛文的老太太仍旧尽心尽力推销自己孩子的好处:“饭吃得多,读书又聪明,如今当了个官,倒也拿着俸禄养着你。”顺手,她又用枯瘦的手指拿起一大包油纸包好的零食,温柔的劝解:“好孩子,吃吧。”

    十二月的冬日,寒风急急,东北风呼啸在整个漠北的草原上。封州比邻两处,更是不免夹杂在猎猎狂风和冰冷的温度里。

    家家户户除了早上必要的力工还穿着短褂,哼哧哼哧的工作,就连平日寒冬腊月也要坚持卖烧饼的周大娘,也收了摊子,围在炉子前烤火。

    韩洛文风尘仆仆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看着一老一少悠闲地坐在庭院当中。

    他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如今见着这样温馨的画面,心里不由得感触颇多。

    “韩洛文,吃饭啦!”陆青意端起一盆五颜六色的菜,骄傲地说道:“都是我炒的,今日可要将就你和奶奶的口味了。”

    洗了手,大家聚在院子里的小桌上,陆青意今日买了一壶春风醉,一点一点慢悠悠地喝着,眼里全是从容自在。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洛文一手吃饭,一手从盘子里将菜吃了个精光。除了这道辣椒炒肉有些焦糊味道,炒青菜又咸又甜以外,整体都还不错。

    老太太很少遇到热闹的时候,虽然只吃着眼前陆青意专门给她炖好的鸡蛋羹,却也笑哈哈的。深深的皱着堆积在一起,看得出岁月的痕迹。

    吃了饭,老太太有些坐不住了,独自会房间休息起来。陆青意扎起袖子,又将一众锅碗,取了些井水慢慢清晰起来。

    细瘦白皙的胳膊在这几日的滋润下,变得圆圆润润,可爱极了。

    韩洛文有些踟蹰,坐在桌上,继续喝着陆青意喝剩下的春风醉,一杯一杯往里面灌进去。

    北风吹得厉害,自己又喝了酒,全身暖洋洋的,一股子热意没地方散。

    吹了风,更是舒坦。外头冷,风过没多久,一片一片白白的雪花纷飞而下。转眼间,鹅毛大雪落下,整个世界安详又寂寥。

    “砰——”一声清脆的陶瓷片响声从火房传来,韩洛文迅速站起来,移到了陆青意旁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狭窄的房间里,他可以清楚的闻到对方身上淡淡兰香的脂膏,虑着酒气,悠悠淡淡地传入鼻尖。

    韩洛文神色一顿,抬起的手硬是停留在半空,又慢慢收了回来。

    “没关系,”陆青意有些尴尬地解释,“手划了一下,打碎你一个碗,没关系吧?”

    “有没有受伤,可千万别碰碎片,让我来吧。”韩洛文顺着陆青意蹲着的方向看过去,她正将碎片慢慢捡起来,一片一片小心地丢进灰箕中。

    “没事,你出去吧。”许是被酒晕了脸,陆青意的双眼朦胧带水,宛如一汪澄澈的海洋,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身后的人没有走,陆青意也没有继续劝解。

    只消沉默了没几秒,韩洛文问道:“唐沐璟不见了,是不是今天之后,你也不见了?”他有些懊恼,平时一向自恃才情颇佳的自己,说话竟然如此酸臭肉麻。

    收拾完碎片,陆青意站起身,对于分别她坦然道:“是啊。”

    韩洛文懊恼地锤了锤脑袋,不由自主地将心声吐露出来。

    “那,何时才能再见你呢?”

    陆青意垂下眼,一旁蹲在炉子上的伤药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她下午的时候忘了唐沐璟已经走了,顺手热在炉子上。

    “我不知道,”陆青意直言,“也许等有一天,我没有牵挂了,就来你这里住上两日。你也年纪大了,奶奶总是希望你早日讨个媳妇,好好的生活。”

    “哈哈,”韩洛文笑笑,不过苦涩大于渴望。他甩了袖子,退出了房间,默默点起了书房的蜡烛:“可别忘了,我一直在。”

    第二日醒来,韩洛文已经走了,门口是他备好的马匹。老太太坐在炉子前面,慢慢摇着蒲扇。

    “老太太,这几日耽误你们了。我今日就打算走了。”陆青意轻声说道,顺手将她寻找的汤勺递了过去。

    老太太不忍,但知道留不住,只装傻充愣:“孙媳妇,快回来。”

    离开前,陆青意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张郎中处。

    果然如韩洛文说的那样,门口站了些排队拿药的人,眼见着陆青意,店里头那跑腿的人儿立刻将她请了进去。

    “你来干什么,生病了?”张郎中捻了捻苍白的胡须,眼眶深深陷入了骨头当中,露出几分疲态。

    陆青意伸手:“请大人帮忙看看,我身体里有问题吗?”

    张郎中伸出手,闭着眼号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你的身体好得不行,要说毛病,不过是贪嘴积食罢了。”

    果然,这东西凭借寻常的大夫根本发现不了。陆青意解释道:“我之前曾摸过一个盘子,上面的文字竟然可以钻入皮肤当中。特定的时间里面,皮肤下面有时候会有两条若隐若现的虫子,疼起来,钻心蚀骨。”

    听到陆青意的话,张郎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这个不到十八岁的丫头,有些好奇对方的出身和精力:“按你说的话,应当是控心蛊,一般都是南疆才有。”

    和自己想的差不多,陆青意赶忙问:“可有办法去除?”

    张郎中摇摇头:“我虽然见过,却没办法。通常这是一生双蛊,施蛊者通常养一只“主蛊”,你身体里的是子蛊,一般只有主蛊死去,你的子蛊才能平安。说到底,要知道谁对你下的蛊。”

    南疆?陆弘文竟然能淘换到这样的东西,还真是自己小看了他。

    为今之计,是尽快解除唯一一个会威胁到自己的东西。陆青意颔首,谢了张郎中,又足足顺了他十来瓶的伤药,准备从封城回到许州去。

    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这片战火纷飞的地方。记忆中冲天而起的大火,屠杀不止的高山,甚至于铁血手腕的太子成乾,一如自己离开时候的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当时离开是走着去的,如今进入大帐,却被一帮身手敏捷的女官压进去的。

    陆青意抬头看到座上的人,惊讶地说道:“殿下?”

    昭华一身武装,软甲贴着腰身,长发被高高束起来,仍用金色的软衣打底,外头一身金光闪闪的软甲,衬得她本人明媚的五官多了几分英气。

    出身皇族的人自带三分威严,昭华不笑起来,原本挑起的双眼更是充满了威压。

    如今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她微微挑眉:“呦,这是哪位贵人?”

    红策看到了陆青意,也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根据线报,陆青意不是已经战死在白岭山了吗?

    “你们都下去吧 。”昭华并退了周围的人,就连红策也出去了,“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先说说,白岭一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成乾自从受伤以后,终日高烧,如今絮语不断,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昭华如今代为压阵,却没想到治军严谨,倒也让上下佩服。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让对方死在这偏远的大漠里面。

    陆青意神色一变,恢复平静地说道:“殿下,让我看看太子殿下吧。若是再晚一点,可就真的治不好了。”

    昭华的神色也不好,甚至带着怀疑:“你能治?”

    陆青意摇头:“自然是需要其他太医的帮忙,不过殿下是因为伤口护理不当,就算血肉想要再生,也需要干净的环境。太医可能没有做到这一点。”

    黄帐总归和其他的大帐有区别,首先就是一应的珍宝书桌都是顶级的料子。

    这并非寻常人可以驾驭的,但昭华仅是坐在那里,就好像一位神态自若,浑然天成的王者。

    这位王者睥睨天下,一向无所畏惧。

    终究还是在保护弟弟这件事上,妥协了,低声说:“行吧,他就在屏风后面。之后的事情,我再同你算账。”

    陆青意跪在地上,金光熠熠的地毯和绒帐,决定了她们之间的差别。而这种差别,似乎从一开始,就将两人远远的撇开了。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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