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的放假通知刚下来,班上同学就跟刑满释放似的,神采奕奕地讨论这假期安排。

    班上的学霸毫无疑问,题海三日游,条件还不错的打算和家人自驾,玩个两天,剩下一天用来补作业。毕竟假期是牺牲两个星期的周末补课凑出来的,来之不易。

    赵雪雁计划着要去一趟三亚,感受下海岛的夏日。正纠结穿搭,问许念星:“你说我是穿蓝色沙滩裙,还是吊带配防晒衣?天天上学,我的社交平台好久没内容更新了,这回必须多拍几条,预制一下内容慢慢发。”

    赵雪雁在小红书和微博上有小几万的粉丝,走的是白富美高中生人设,她还有个纯图文的小号,专门用来针对社会的热点事件发声,针砭时弊,字字珠玑。

    用她的话说,高中正是少年心气最高的时候,等过了这个年纪,会逐渐变得沉默。

    还不如趁着敢说敢骂的时候尽情发言。

    许念星看过她挑的那几套的照片,“都带上,换不同的酒店拍。不过沙滩裙最好配个带花的草帽,营造氛围感。”

    网上还没有人这么搭配过,赵雪雁有些担心,“会不会显得很土?”

    “时尚的完成度看整体妆容、配饰。”许念星说,“或许你可以带上比肤色低几个度的粉底,尝试一下打破固有印象。”

    “我回去试试。”赵雪雁欣然应允,捧着脸欣赏了许念星这张无死角的脸,忽然感慨,学渣不论怎么努力,始终比不过天赋型。

    “念星,你要是开个号,走颜值赛道肯定能爆火。”

    许念星一边在笔记本上整理常用的公式变体,一边道:“暂时没有这么多精力,而且我还有计划没完成。”

    赵雪雁的母亲和许念星的母亲早年关系交好,知道她父母的爱恨情仇,对于许志安婚内出轨的事分外不齿。

    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分寸感。许念星不说,她不会多问。

    “对了,我爸说你……许志安中秋会回京北,金辰高层今年大换血,一期的项目做得马马虎虎,听说投产试运行试了三次车才勉强达标,后面的生产线还总出这样那样的问题。”

    赵雪雁说,“许志安争取了好久,估计二期悬了。”

    许志安再婚后,生意场上一落千丈。换作其他人,得知父亲卑躬屈膝如此,恐怕会心疼。许念星只觉得报应才刚开始。

    “看来中秋有事做了。”

    赵雪雁不放心地嘱咐:“反正你看着办,别往他枪口上撞。这些都是内幕消息,公开数据不会记录。”

    许念星对她很是感激,“好,我知道哪些该说,哪些该咽回肚子里。”

    -

    中秋家宴由许老爷子主导,挨个通知了许家各位晚辈,地点设在许家老宅的别墅。

    许念星给老爷子准备了礼物,一盒月饼及茶叶、一箱大闸蟹,还有一套茶具。不算特别贵重,但全是精挑细选的,算是心意。总比空手来的许承好。

    许老爷子太久没见到她,由保姆扶着走出来,矍铄苍老的脸上挤出宽厚的笑,“念星,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快过来让爷爷看看。”

    当初岳时忆得知许志安同他的白月光初恋生下了私生子,闹着要离婚,许老爷子从中劝和。好好的一个家,闹得鸡飞狗跳。离婚后,她再没回过许家。

    一晃好多年。

    许念星眼眶里有泪水打转,“爷爷,是念星不懂事,这几年都没有找到机会来探望您。”

    她说到这里,哽咽是真心的,自觉歉疚,既希望老爷子能成为自己的靠山,又不敢投以太多信任。

    许老爷子轻杵拐杖,“爷爷知道你的难处,有些事,既然过去了就别提了。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以后,同心协力。”

    他抬起手,对在一旁看戏的许承道:“阿承,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承吊儿郎当走过来,弯下腰,恭敬地唤:“爷爷。”

    “你们兄妹俩身体里流淌的都是许家的血……”许老爷子不紧不慢,好似没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敌意,“念星,子承父业,向来天经地义。希望不管志安做出什么决定,你都别往心里去。”

    许老爷子观念迂腐传统,从他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许念星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即便如此,心还是不可抑制了凉了下去。

    她抿着唇角,分明是炙夏,却好似三月寒冬。上次偷偷保存的录音,看来是没有任何用处了。

    “爷爷,我也姓许。”许念星讨巧地说,“而且我接触家里的生意比许承早,未必会比他差。说不定将来还能帮我爸排忧解难,再回巅峰呢。”

    她故意将腔调拿捏得甜软,许老爷子以为是她在耍小女孩脾气,宠溺道:“做生意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成天风吹日晒,尔虞我诈的,女孩子吃不了这个苦。等你读完大学,让志安帮你挑个门当户对的,安心做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将来你弟弟成了你的靠山,我也好安心西去。”

    既然是承欢膝下的知心话,许念星也不怕借着撒娇的口吻表达真实诉求。

    她无视许承的挑衅和嘲讽,莞尔:“可是爷爷,有关继承的法律里,并没有限制性别。”

    陈娜恰时踏进大厅,许老爷子向来不喜她的做派,觉得她上不了台面,不配做许家儿媳。对上她的笑,没了说话的兴致,老爷子冷着脸,招呼佣人将自己扶走。

    关于产业分割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许念星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刚泡好的碧螺春还未品鉴,许承端起来,抿了一口,而后嫌恶地呸了几声,上好的茶叶就这样被糟蹋了满地。

    “哎哟,手滑。”许承欠欠的,“不过不是我说,你这茶叶也太次了吧?地摊货也好意思拿给爷爷喝,你不嫌亏心呐许念星。”

    许念星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看不出品质高低?”

    “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从小寄人篱下,没有品鉴水平也正常。不过我可得好心提醒你一句,想混上流圈子,最好提升自己的品味,免得闹了笑话,别人还以为姓许的没见过市面,连累了我——”

    许承脾气暴躁易怒,她话还没说晚,就已经气得面目全非了。碍于今日是长辈皆在的家宴,他忍耐着没有发作。

    相比于他无处可发的破防,许念星倒是难得心情很好,优雅地迈着步伐离开了。

    餐桌上,众人言笑晏晏,俨然一派重组家庭的幸福模样。由许志安带着一儿一女,给老爷子送去祝福。许念星安静地扮演着贴心懂事的女儿形象,直到许志安谈及京北圈子里的权贵,温和地询问许念星有没有钟意的对象,他好提前安排她同人见面。

    许念星在心底冷笑。

    卖女儿都没有这么急的。

    面上却仍旧做出一派纯真的模样,低眸将餐叉放下,“我们学校倒是有还不错的。”

    许志安见她配合,高兴追问:“是哪家的?”

    “时绽。”

    这个名字一出,许志安不由得喜出望外。要是许念星真能得时家太子爷青睐,别说区区金辰集团,就算昔日老友,也得看他脸色办事。许志安笑眯眯地问,“你们在学校交集多吗?”

    “我们不在一层楼。”许念星摇头,故作苦恼地叹了口气,“可惜没有什么机会私下相处……”

    许承放下筷子,讥讽:“才高中就想着钓凯子?果然不是什么——”

    “闭嘴。”

    陈娜使眼色,“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爷爷和你爸还没发话,你插什么嘴。”

    许承安静了,看向对面扮演父女情深的两个人。

    许志安今日被哄得高兴,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只要念星有心,我这个做父亲的,一定全力托举你。”

    许念星快被冠冕堂皇的话恶心到吃不下饭,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端起杯子里的果汁敬他。“爸,我知道您这些年不容易,我从来没怪过您。”

    自从许志安和岳时忆离婚后,许念星再没有叫过许志安,这一声爸听得许志安泪眼纵横。商场失意,却得到了女儿的原谅,大为惊喜。酒劲上头,拉着她说了许多体己话,讲述为人父的辛酸与不易。

    一场家宴,看似温情,却满座孤立无援。

    许念星不知该笑他们虚伪,还是嘲自己深陷局中竟还妄图破局。

    次日许志安酒醒之后,热闹地张罗着命人给许念星送来各种适合参加晚宴的精致礼服,足足有三套,兴师动众地送回来。珠宝则是他从老爷子那借来压箱底的高货,宝石切割界面的火彩缤纷闪亮,不知情的陈娜看到这阵仗,眼红到甚至忘了扮演温柔继母。

    陈娜贴心小意地试探:“志安,念星还小,气势会不会压不住这些珠宝?”

    许志安怒斥:“你懂什么!念星代表的是许家的脸面,这种规格的慈善晚宴,让别人看到她穿着寒酸,传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搁?”

    既然要打出许念星这张牌,当然得先捧出掌上明珠。他抛妻弃女的事,在圈子里成了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多少人在背后戳他脊梁骨,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许念星看着华丽奢靡的礼服,眼里毫无波澜。

    她也想对这个家抱有一丝悲悯和期骥,可一桩桩一件件的事,证明不过是她多想。

    但凡许志安懂得尊重她的意见,就不会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还作出惺惺作态的嘴脸,哄她穿上华服,成为笼络人心的工具。

    许念星拂过豪镶项链上最大的那颗鸽血红宝石,很是配合地说:“我没有耳洞,戴不了耳环。”

    许志安迟疑了下,似是才想起女儿是高中生,至于高几,他丝毫记不清。他咳嗽了下,用一家之主的口吻简短说道:“珠宝要配套才能彰显价值,只戴项链容易落人口舌。耳洞的事好办,待会我让化妆师给你弄。”

    许念星看到他脸上细微的神态变化,为难道:“可是校规禁止学生打耳洞……”

    “到时候再说。”

    许志安严肃起来倒真有几分威严的样子,怕许念星多想,他缓了些语气:“老师要是追问起来,你告诉爸爸,我去解决。再说,只是一个耳洞罢了,平时注意点,没人会发现。”

    “好。”

    慈善拍卖晚宴定在一家星级酒店,大厅外挤满了安保和摄像头,红毯一路延伸铺至停车场。现场明星如云,许念星给见到了好几个在大荧幕前才能看到的熟面孔,来往的人西装革履,从头发丝精致到脚后跟。

    签到入场取伴手礼时,许念星一眼就看见了时绽那笔锋遒劲的签名。

    以他的名字为半径,周围无人侵扰。

    她没有签字的资格,倒是记住了这点。灯光秀结束,拿下今年度数项大奖的影后微笑着致辞,台下难得安静。许念星在最前排环视一圈,只看见了当红的明星和企业家,哪有时绽的半点影子。

    她低下头给时绽发消息:【我在瑞丽珠宝慈善宴的签到墙看到你名字了】

    【怎么没看见你?】

    两人上次聊天停留在他骑自行车送她回公寓那天。

    自行车是他朋友的。

    改装的山地车,后排特意加个软座是为了泡妹。不过计划腰斩,妹妹没泡到,倒是经常顺带捎带各种书包、篮球。

    时绽在线上比线下要冷淡得多,不怎么爱回消息,更遑论主动。

    许念星好友列表里没几个人,时绽的聊天框无需置顶,晃眼就能看到。

    几分钟后,手机振动。

    时绽:【抬头】

    酒店大厅的中庭大概有三层高,上万颗水晶镶嵌而成的吊灯悬在天花板,璀璨绚丽至极,以至于许念星忽略了晚宴最高规格的座次安排竟是在二层包厢。

    时绽懒散地靠在覆满红丝绒的栏杆边缘,剪裁得体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身形。他逆光而立,五官轮廓犹如晕染了层层暗影,仅能依稀看见深邃高挺的眉骨,以及底下那双冷寂幽暗的眼。

    不同于校服傍身时的桀骜肆意,他今日看起来要稳重许多。

    两人视线遥遥交汇,许念星似乎看见时绽掸了下未点燃的雪茄。须臾过后,似有人颔首同他交语,他没停留多久,消失在憧憧灯影中。

    许念星:【你要抽烟?】

    她在底下看不真切,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长期抽烟的人身上或多或少有股烟草味,老烟枪更是一开口就藏不住。同他为数不多的交集里,许念星只在他身上闻到过清淡好闻的冷杉气。

    半小时后,新品发布会开始。瑞丽的珠宝由踩着恨天高的模特端着上台,人人珠光宝气,容光焕发。

    拍卖叫价环节比较无聊,品牌主办方的新品底价早已提前告知各位嘉宾,中间牵扯一定比例的差价,真正作为慈善资金捐赠出去的,仅有一小部分。

    许志安在一旁耳语同她交代,“坐在影后旁边那位,是金辰集团亚洲区的新任CEO,之前在Kili集团工作,待会宴会开始的时候,我带你过去认人。”

    许念星漫不经心地听着。她记忆力还算不错,许志安说一遍就能记住。

    这种场合,阶级层次分明,抬价、叫价各有讲究,单从细节就能分析出诸多派系。

    她低眸,看向聊天框顶部。

    时绽:【?】

    时绽:【高中生抽个屁的烟】

    不知道为什么,许念星看到这句话就想笑。隔着屏幕,她甚至能想象到时绽的玩味神情。

    许念星学他回问号:【?】

    【那你学别人指缝里夹烟干嘛】

    时绽:【装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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