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天,晨。
“李元漪!”
门被急急叩响了。
这两日水路行得快,李元漪难得入了睡,便被贺偃归吵醒了。
“进来。“她叹了口气,翻身。
“有海贼。”贺偃归亮着剑,一把用剑柄将窗子抵开。
还好天不算亮,不晃眼。
李元漪寻声靠坐起来,看去。只见茫茫海面之上,迷迷大雾中,正有一暗影向他们驶来。高处朦胧飘着一旗帜。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身份。非官非商非民。
那边只能是一种了。
“哦。”
“哦!”“你此行莫不就是奔着寻死去的。”贺偃归拿着他那把剑左晃右晃,看得吓人。
“那贺将军去将人一并缴了,岂不还得以收归部分兵权 。”李元漪笑。往里头靠了点避开那剑。
贺偃归不说话了,好似真觉得此法可行。
“……”李元漪挑眉。旋即嗤笑一声。“那是我们的船。”“哦…”
“是左相的。”她在贺偃归的视线里笑得狡黠,如局中吃了胜子般。
“…航线的?”
“是也。”李元漪起身,将外衫穿上。
“你不怕打草惊蛇。”“这么大艘船。”贺偃归到底是信她,一摆衣服,坐到了茶桌旁。收剑入鞘。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的人都死了。”
“噗—”贺偃归瞪大了眼。“什么?!”李元漪向来借刀杀人,何时竟亲自动手。
李元漪蹙眉躲开,“把这里整理干净再滚回去。”初次这般语气重。
“路遇海盗,幸而货人两全。”她抛下一句,迈步向甲板走去。
南桑与大乾接壤,与渝州也不过一条运河,
南桑国———长乐街
最为繁盛毗邻王都之处。整条街贯东西南北,含四道关口,平民居四口外,富商居三口,官阶居两口,贵族居一口,国王居内。
如此密集且清晰的划分,既使得朝政被部分人牢牢把控,贿赂勾结亦滋生频出,内部腐败,国王昏庸。贵族享乐,百姓生怨。
然南桑兵力强盛,且所掌矿物资源之丰,受大乾忌惮亦觊觎。
冬末里的三口内,正迎着育花节,当日晚,最繁华的春风楼人满为患。
不论贵贱,只认名贴,上下八层楼,只容十人。
“来了个富商,一掷千金包了楼。”“恐今日难招待。”花鸨娘甩甩帕子,对上前来的贵族倒是未见怯意。毕竟后台也有贵人撑着。
“包了?破规矩不是。”熙攘人群里,有人不平。
花鸨娘拿钱办事,故只一个劲赔笑。
铛———
重物被砸上了台面。
花鸨娘抬眼看去,面上一僵。
十几个侍卫将里头人护得安全,旁人只能瞧出紫色衣角来。
然如此架势。是个人都知道来头不小。
花鸨娘伸手欲将那台上的牌子归还。却被侍卫抽刀截断了前头。
“啊额呵呵……世子殿下。”这祖宗咋偏今日来。
人群哄堂散了,一时满堂金玉落得无人欣赏。
花鸨娘话没了底气,酝酿到嘴边又被活生生咽下,她佝着身,缓缓让开。
“其他人留下。”只听那里头简短一句。便入了楼,其后,跟着一众勋贵公子。
花鸨娘这是有苦难言,她瞅着那些个公子哥勾肩搭背进去了,重唉一声,香帕子朝那侍卫一甩。“别在这啊,还做不做生意啦!”她抱紧怀里的那袋金子,剜了眼纹丝不动的侍卫。
堂内丝竹袅袅,长纱若烟。虽说清了场,却一层楼没歇下。
比之平日里开楼还辉煌,热闹。
众人入内时,只见空席间一人于桌上翘着脚,衣领凌乱半解,无冠无簪披散着发,时而鼓掌。眼神迷离地望着台上。
想来,这便是破规矩包场的中原男子了。
南桑世子移了目光,这等人自是不放在眼里,只他带来的舞姬…
入目人,身水蓝深衣,乌发缠缠垂腰,不冠金而嵌玉。荷花钿,点绛唇,黛山眉,白瓷面。
凭得娇婉,却又有股说不出的意味来。
如此美人,先前去中原搜罗时怎未瞧见。
贺偃归坐在凳子上,如何都累不着,手心却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台上人太过…令人恍惚。
李元漪从未跳过舞,十五娘跳。
身姿轻幔,腰若缠柳。
李元漪神色总清清,十五娘总宛宛。
灵动窈窕。笑如泣花。
“几位不请自来,便坐吧。”许期挥袖,停了十五娘的舞。他也看不下去了。李元漪那含情的眼望来,着实令他打颤。
“怎么说话的!”贵公子里有人呵斥。
世子站定不语。
许期挑唇,这才正眼看过来人。“哟,世子爷。”他站起身,上下拍了拍衣衫,没正形地走去。“原想着明日见,今日便瞅着了。”世子桑错,掌国内商行。
其他人一把挡住,还猛得推了把许期。没推动。
贺偃归自个配合踉跄了一下。
“你是何人。”桑错低声道。个子难得与贺偃归一般高。只眼神看起来,总在俯视般。
“接了你们的单子,应该叫那什么……皇商?啊对,皇商。”“某唤许期。”
桑错眸中闪过暗色,今日确实有大乾皇商赴此,与航线挂钩…
只这样,他的人,怕是不好带走。
“都坐吧。”桑错道。楼内忽得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