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不过晨时,街上水泊便已被踩动了。昨夜悄下了雨。连带着更冷了些。
车载着热包子,沿街而行。悠悠哉哉地,却不知那巷子口哪窜出来个人,当头撞了上。
随着一声惊呼,倾笼倒塌。
“你!—”那摊主一把揪过了人的领口。“赔钱!”
声音没引起注意,急走的人群一波换了一波。都赶着上工。
“唉,你这一兜包子也没多少钱…我给我给!”话没落,拳头便抵到眼前了。一小袋银子被交出,摊贩急急收好,推着车离开。
“老板,给我修下车。”他将车推到匠铺上,口里嚼着干净包子。递出一块银子。
匠铺老板比划了下手指。半个时辰。
摊贩啧一声留了车离开。窜进了小巷子里。
黑巷里有个赌坊,能避着官府使技俩。
他刚迈了步,便被一条腿拦住了。
“诶哟!”老乞丐痛呼,手里还不忘颠他的碗,“断喽,断喽………”
摊贩心急,懒得与他纠缠,扔了块银子进去,向赌坊快步走去。
老乞丐摸着银子,自个偷着乐。
入了赌坊,那摊贩倒聪明,没将银两都压了注,几个桌几个桌得换,使着伎俩时输时赢,倒一时让人抓不着空子钻。
待赚得盆满钵满,便有眼红的瞧见了。
几堵人墙往那一杵,将人使的伎俩通通扒出来,拎鸡仔一样交给了赌场人。带进黑屋里也不知怎样。
“消息都传出去了?”说话的人便是适才撞车的。
摊贩将空袋子扔去,“喏。”“乞丐匠工…一个不少。”
“站好了。”“就你这样子,这辈子去不了金线。”
摊贩不屑,找了个椅掰过来坐下。“金木水火土,我就搁土线待着自在。”
说话人摇摇头。
而那几人拿了银子,自是将消息传至了火线,又经过些七拐八拐,不过半柱香,金线领头的门便被敲响了。
“进。”与话一同落的,是棋声。
“小人先…”“无碍。”领头人止住了对面的人,招外头人附耳来。
一声耳语,只短短三字。
即出货。
航线里来新人。手头的东西要立刻清了。
“那批东西还有多少。“领头人挥散了人,与对面道。
“中原的大人现下并无消息,说是。有人暗查此线,暂时隐蔽。”
“所以那烫手山芋都到我跟头前了。”语气并无起伏。
“…您息怒。”
“连个人都跟不紧,我看中原的人也不怎样。”“传消息去人在我这里,赶紧把货收了!”
“是。”对面人应下,躬身退出。
寅时,庭中。
听剑破空声,声声如鹤唳。
贺偃归的衣猎猎,长发如柳飞扬。剑起剑落,走势难辨。
昨夜酒醉,然现下却已无异样,不知多久后负剑沉气,额上只布了层细汗。
他自庭中回了屋,用了早食,习读了兵书,摆了沙盘,直到日上三竿,都未见对门启合一下。
贺偃归敛目,倒好似昨日醉酒的是某人似的。
他收回眼,再候了半个时辰,终是忍不住去敲了门。
“进。”声音有些轻,若不是他习武怕是听不出来。
贺偃归常年在疆场待着,倒也没觉着就这般进有何碍,径直推了门。
错扇扇飞罩望去,李元漪还在榻上歇着,背对着人,乌发席地,被铺的白裘毯接住。额外刺眼。
“还不起。”贺偃归停了脚步,转在外屋坐下。
“…”无人回。
“?”适才搭话的是鬼不是。他探出头,榻上人翻了个身。露出那张素白沉静的面来。
昨夜泛凉…他似是有了猜想,起身迈步走去。
“喂,李元漪。”
“…嗯。”淡淡一声“……………”她感着额上热度,睁了眼,一巴掌拍上了贺偃归的手。
“!”“我看你有无风寒!!”贺偃归心里有阴影,极夸张地跳远了。
李元漪重闭了眼睁开,手撑着坐起身,喝下水润了嗓子。“抱歉。”干巴巴一句。
贺偃归呵呵一声笑,“行,属我多余。”几步走去重坐下了。
李元漪倒是习惯他那脾气,也没再理,用暖炉暖了好一会儿腿上穴位,才缓缓站起来。
“…你都来南桑了,不打算去把蛊解了。”贺偃归侧眼瞟着人。
“解了还会种。“她于桌侧下,拉动上方的铃。不一会儿,商会的人便将餐食送来。
贺偃归将餐匣放下,一边置菜一边问。“什么意思。”
李元漪未回,帮着将盘子铺展,动筷。“用你聪慧的脑想想呢。”
“…………”“我。”瞧她那死表情,贺偃归又反驳不了什么,当真憋着鼓气思索起来。
约是李元漪夹的第三筷子,他恍然大啊一声。
李元漪有所预判般侧开了些头。
“你府里有圣上的人,所以每次毒发有所记录!”他扬唇,不知何时起,习惯等待夸奖。
“是个人都知道。”
却等来这么凉飕飕一句,
还是某人调侃道的。
“…………”贺偃归气得咬牙,出的汗比练剑时似要都多。
“你通天本事,我不信你能不悄悄除了。“
“除了做甚,别人的棋子,我就不能用?”李元漪吃着包子。
贺偃归拿来双筷子,亦夹了一筷。“如何用。”
“你若是善棋,便知道了。”
哪有人损别人顺道夸自己的。贺偃归无语。他向来觉着棋路枯燥,不过那次车中,到觉得和兵法异曲同工。思及那盘棋,他面色沉了沉,如此再看着李元漪,便不自觉带了些莫名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