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深色幽幽宛若吃人蛇口,一女背脊挺得笔直跪在蒲团上,她闭目蹙眉,似远山高挺的鼻梁微微抵着低桌,得以稍作喘息。
唇瓣微微发白,上面起了一层干皮。她已有许久未曾进食,甚至滴水未沾。腹部一阵绞痛,郎中断言,她活不过今年。心中虽苦,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死了也罢。
【欢迎宿主解锁打脸系统,我是您的系统——脸疼】
突兀的,一道奇怪的声音在白楚辞的耳畔响起。她猛然一惊,抬头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顿时心中一阵发怵。
【忘了宿主是古人了……我在你体内,你看不见我】
她刚缓过神,又听见了那道声音,这声音似乎还在试图与她说话。
古人?她不正是本朝之人吗?何来古人之说?
还有“在体内”。白楚辞默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好像并未见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会在身体内呢?莫不是她跪的时间久了,发癔症了?
她正想着,吱呀一声,祠堂的大门被重重推开。日头猝不及防地照进来,她已经熟悉了祠堂的昏暗环境,猛地一接受阳光,只能用宽大的衣袖遮住面庞。
“姐姐这是何意,是不想见到我吗?”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白楚辞攥紧掌心,深深叹了口气,慢慢将长袖放下。只见模样精致小巧,跟个粉雕娃娃一样,身穿着粉色织锦襦裙的“可人儿”缓缓走过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丫鬟。
白楚辞不想理她,便扭过头去。
可偏偏这柳依依却不依不饶。“跪了这大半天,滋味可好受啊?”矫揉造作的女声从后面响起,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嘲弄。柳依依见白楚辞不理她,向前挪了几步:“承泽哥哥让我来瞧瞧姐姐,怕姐姐想不开。姐姐也真是,那对翡翠镯子再金贵,姐姐倒可向我直接讨要,干什么要偷呢?眼皮子就浅成这样,还以为姐姐贵为将门之女,有多么高风亮节呢?”她俯下身,声音压低,一股甜腻的香味儿扑进白楚辞的鼻腔,让她忍不住一阵犯呕。“承泽哥哥说了,像你这种粗鄙、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只配跪在祖宗面前好好反思。你爹没教过你的规矩,我来教你。”柳依依说的字,就像毒蛇吐信一般。
白楚辞可以任由他们随意欺辱,但绝对不能牵及家人。她回头,与柳依依得意的眼神对上,抬手便是一巴掌,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祠堂内。五六个丫鬟看见自家主子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大片巴掌印,顿时焦急难安,连忙上前。
【宿主,干得漂亮!】
刚才的那道声音又响起了,这是在夸自己干得好的意思?
【宿主你好,您可以称我为脸疼。不要害怕,我是来帮助您的。您现在所剩的活时长不超过十二个时辰。现在只要您打脸别人,每打脸一次便可增加五日的生命。】
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年限将至,颇有一股凄苦感,不过似乎还有转机。
“你……可安好?”白楚辞想和在自己体内的那人说话,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问了句好。
【我好着呢,宿主】
竟如此神奇!
那你说的“打脸”是何意?是我打他们的脸吗?可我打不过呀,他们也不会站着让我来打。
【哈哈哈,你真可爱。打脸的意思,不是真的要打他们的脸,而是让他们难堪哦】
在自己体内的人这么一解释,她算是明白了。刚想再问些什么,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祠堂的平静。
“你活腻了是不是?你竟然敢打我!”现在的柳依依没有了刚才的娇俏、端庄模样,宛若一头发疯的野兽。她伸出手,尖长的指甲差点没戳到白楚辞的眼睛。白楚辞微微侧头,然后站起身:“打你又如何?”柳依依受够了白楚辞逆来顺受的模样,今日她竟敢回嘴,让柳依依一时失语,不知道该如何教训。她捂着发胀的脸颊,气极反笑:“我告诉承泽哥哥,让他收拾你!”见白楚辞一副无畏的样子,柳依依更加生气,她原本就肿胀的脸变得通红。“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白楚辞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柳依依,别以为镯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柳依依一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你知道什么?”她问道,随即又说,“你知道又如何?承泽哥哥会信吗?没有一个人会相信你。”白楚辞听到这句话,瞬间失语。确实,李承泽根本就不信她,只信他口中那位“温润善良”的依依妹妹。
不信又如何?李承泽不信,老太太岂能不信?若真是我做的,我不会认;若你觉得是我偷了镯子,你敢和我一起去老太太面前对峙吗?她本来不想再理会柳依依,可又想到在自己身体里的那人——他叫脸疼?又想到脸疼说,只要让柳依依难堪,她就能多活几日,瞬间来了兴致。
她也不是一心求死之人,况且才二十二岁,正值大好年华,谁愿意这般撒手人寰?听到“老太太”这三个字,柳依依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白楚辞见她这神情,不禁有些好笑。柳依依本是花柳巷中之人,因邂逅了李承泽才被接回侯府。李承泽想为她寻个好名声,便对外宣称她是老太太的远房表妹。柳依依就这样从花柳巷的女子摇身一变,成了侯府的远房亲戚。不过老太太一向不喜她,就算柳依依在她身上花再多功夫,也无济于事。
【宿主打脸柳依依,成功!奖励五日存活时间。】
白楚辞听完,心中不由得一喜。没想到竟如此容易。
“你少拿老太太来压我!你不就是仗着老太太喜欢你吗?那又如何?你又不是要和老太太过一辈子,抓不住男人的心,终究是枉然。”柳依依扬眉,得意至极。没错,她确实得意,李承泽宠她宠得入骨,就连白楚辞这位与他早早定下娃娃亲的正牌夫人,在李承泽眼中也不及她分毫。白楚辞刚想回嘴,柳依依却冷不丁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叫声比刚才被扇巴掌时还要响亮。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含怒的男声骤然响起:“白楚辞!我让你在这里好好反思,你竟敢对依依动手?”一身玄色锦袍的李承泽大步走过来,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双看着白楚辞的眼睛里盛满了愤怒与不耐。他径直走到柳依依面前,快步扶住倒在地上的她,将她搂入怀中,“依依好心来看你,你竟这样恶语相向?”李承泽的声音冷如寒冰,“白楚辞,看看你这副样子!身为侯夫人,心胸狭隘,偷奸耍滑,甚至连个子嗣都怀不上,除了给侯府丢脸,你还会做什么?”
知道打脸能增加寿命,加上白楚辞已忍耐许久,这次便一股脑宣泄了出来。她低低一笑,抬头毫不畏惧地迎上李承泽的目光:“夫君日日宿在妹妹房中,为何妹妹也怀不上呢?”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夫君就不曾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吗?”
李承泽被她噎得脸色铁青,胸腔剧烈起伏:“你强词夺理!那镯子之事,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可说?”
见白楚辞激怒了李承泽,柳依依在他怀中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故作善解人意地添油加醋:“一个镯子罢了,哥哥莫要再说姐姐,或许姐姐真是被冤枉的呢?”
“冤枉?”李承泽冷哼一声,“依依,你就是太心善了。像这种人,就该剁掉双手双脚,让她自生自灭!”
白楚辞听他如此作践自己,瞬间被点燃了怒火:“我白家是将门,三代忠烈,岂会缺一个翡翠镯子?当年你李家不过是个小小官职,我嫁入侯府时,几乎一半的嫁妆都填了你家的窟窿。就算是现在,我剩下的嫁妆也足够买下整个侯府,你说我为何要偷一个毫无光泽的破镯子?”她顿了顿,声音更冷,“再说,那日镯子丢失时,我根本不在屋中,而是陪着老夫人去孔庙祈福了。难不成我能隔空偷了你的镯子?我敬你、敬老太太,也想为自己争口气,才处处忍让,换来的却是你们再三逼迫。你真当我将军府没人了不成?”
白楚辞字字铿锵,李承泽也没想到,一向温柔隐忍的妻子今日竟如此咄咄逼人。他怒喝出声,眼中满是惊怒:“白楚辞!你每次都拿嫁妆说事,有意思吗?住口!”
【恭喜宿主打脸李承泽,成功!生命时长再加五日。】
原先受委屈时,她一直不敢吐露,怕回娘家让爹爹和哥哥担心,便处处忍让李承泽,却让他变本加厉。直到生命垂危,她才明白,一味将气憋在心里,受伤的只有自己。“夫君不过是怕自己那点微薄脸面被我戳穿罢了。”她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桃,过来!”
小桃一直在门外守着,听到主子呼唤,立刻快步进来。“那日我回房时,小桃在院中看见柳依依的丫鬟春信进了我的屋子,上前阻拦,却被赶来的柳依依教训了一顿。”
“你血口喷人!”柳依依一听,立马面红耳赤地反驳。
白楚辞抬眼示意,小桃立刻拿出一个半截耳环:“这是小桃与春信争执时,不小心从她耳朵上拽下来的。这个耳饰,想必你该熟悉吧?是你赏给春信的,对吗,柳依依?”白楚辞拿着耳坠在李承泽面前晃了晃。
“少爷,冤枉啊!冤枉!”春信闻声,本在柳依依身后得意,此刻听完白楚辞的话,瞬间惊愕地跪在地上磕头。
白楚辞随手将耳坠扔到地上:“冤枉?那便是冤枉吧。难不成我还特意从你家丫鬟耳朵上揪下这破烂不成?”
“啊——我的肚子好痛!”正当李承泽眼神复杂地看着白楚辞时,柳依依突然痛哭出声,她趴在地上,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疼痛难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