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看不到?
鉴于师父、穆珩神君对谢烬洄老爹,嚣张夺目的忌惮劲儿。
我压根儿不会往,他爹已经不在啊,进入幽冥啊。
诸如此类,惨兮兮孤儿独苗的角度想。
但谢烬洄流露出的困惑小眼神儿,还叫人怪……
打住!
鸢姀别糊涂,我翘起大姆脚趾头,掰醒了二拇哥。
这是我独创的提神醒脑私密大法,第一次使用,主要是云锁制约下我行动不便。
别说,师父好像和我心有灵犀了,他说的话直接捆住了我耳朵。
“小谢神君,你父君的良苦用心想必你也知道……”
赶紧记,他知道。
还有,父君?!!!
啥来头!
小耳朵,快认真听师父讲。
“等一会儿,我和穆珩会想办法让鸢姀暂时配合。”
呸呸呸,配合?
我就说,有猫腻吧,还要祸祸我。
太明目张胆了喂。
“不过,小神君你的心思未免扑朔迷离了些。
若你同意这门亲事便好,若是不同意……”
师父拉长音等谢烬洄插话。
但小谢神君大半儿注意力还在婚书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师父长音拉到尴尬也就不会来的地步时。
谢烬洄突然冒出师父那种,平日与人拌嘴似的琐碎连珠炮。
“啊,理解理解,明白明白。”他说,
“辛苦二位仙长,我的态度很明确。
就如,我明确知道父君是怎么交代二位,以及要怎么做一样。”
含糊其辞登峰造极的敷衍……
仙罩内,难得连石头也在加重沉默。
我悬着的心,和其上记仇的笔都悬着蹦跶,不敢落。
他不精湛的潦草发言,是故意让人信他,还是不信他?
师父很聪明,他选择不论如何,先把婚书护起来再说。
忽听谢烬洄呵呵几声轻笑。
以身护婚书的师父脖子一挺。
只见他身后之人绕到他身侧,屈起手指,揉了揉师父肩膀。
“桐橖神君,刚才您要是如此机警,我父君交待的事早该完成了。”
师父闻言,唰地转头看他,脖子动了动,可能是有梗在喉?
谢烬洄眼神飘过师父,瞄了我一眼。
“先前,我已看出鸢姀神女有劈婚书的动机,所以才伸手提醒一指。
可是,您会错了意,以为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所以,您说的扑朔迷离,到底是谁造成的呢?”
!!!
行,真行!反咬一口,将军!
我也,落笔了。
这人的心,在我这儿就此定了性,就一个字儿——黑。
你们这群为老不尊的,为小算计人的,一起合伙逼我盲婚哑嫁。
我鸢姀神女,绝!不!妥!协!
眼珠子保持不动,但我仍在左顾右盼。
还有什么办法,我要找机会,我咕蛹咕蛹。
缚仙云锁这玩意真碍事儿。
现在,我只是身子被绑。
要是师父说的等一会儿来了,脑子再被绑,那可咋整。
鸢姀,冷静,冷静。
心里的小火苗啊,不要发怒,而要点燃智慧。
慧慧慧慧慧慧……
小火苗?
对,小火苗!
谢烬洄,烬?死灰复燃?
我不动声色,想到一个主意,心里偷笑。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突然,又一波说话声,将我思路打断。
穆珩神君深信大局已定,将舍下我,飞一般地去和婚书旁的小团体汇合。
他们一起看向我。
谢烬洄的眼神我现在一点也不想接。
但他说的话耳朵还得听。
“敢问两位仙长,能让鸢姀神女暂时配合的法子是什么,会不会对她有伤害?”
呵,谢烬洄是在表现他的良心?
呵,居心叵测才对。
“小谢神君大可放心,不过是姻缘仙藏在天帝殿里,他亲手用红绳……”
天帝殿里红绳!穆珩神君多说点!
师父连续咳嗽,在关键点咳折了穆珩神君忘乎所以的话。
阴险!
我心中的怒意,又占了上风。
清正的天,偏东的太阳啊。
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清清白白的鸢姀,变成不明不白的怨妇石吗?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
仙罩里忽有一阵寒凛的风掠过,我敏锐意识到,风可不是原来仙罩阵法里有的东西。
我看到师父和谢烬洄在阵法边缘在施展法力。
果然,他俩方才还没来得及将我的风刃销毁,只是将其打散后,用它加固了仙罩。
现在,他们准备撤掉阵法,正忙着把这一层零碎的仙力剥离。
阳光下,飘荡的微尘和风碰撞。
我本以为风会卷动微尘,微尘会身不由己到处乱荡。
但,眼前的情况不是常理。
此刻,每一粒微尘仿佛成了溃散仙力的新壳,正载满仙力透出微芒。
我朝四周扫了一眼。
发觉,仙罩空中的微尘太少了……
不过,我同时注意到,仙罩里有还石有地土,有落定的各种微尘。
我想,若将它们全都召起,再将它们凝聚……
想到这里,我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婚书。
婚书卷轴还飘在半空。
我隐约记得是谢烬洄拉走了正在收卷轴的师父。
太好了。
这是一次,对手的疏忽。
我没理由不捡过来用。
呵呵,怪你们自己。
只是办法虽然想出来了,问题是,我真能召唤它们吗?
就像我平时做山包包时,团弄我的小粉末们那样,容易、顺手、听话?
我不确定,但我有信心。
因为我是石头,我应该能吸石。
而且,它们这些微尘粉末,距离凝成石头还差得远。
转念一想,世间除了硬碰硬的硬实力外,还有一套怀柔之法
我或许应该学学怪谈里的魔头,告诉小石头小微尘,我会给它们力量,让它们甘愿为此献身成石。
然后呢,再砰地一下,利用完,将它们炸回原样?
挺过分的,我感慨,但确实好用。
不过,我可是神女,所以我不会给它们开灵智灌输哄骗它们的梦想。
用便,只是用其形。
坦荡!
下一个问题是,眼看师父,谢烬洄他们就快剥离完了。
还能来得及吗?
我深吸一口气,管它呢,问题多行动少,可配不上潦草。
快!狠!绝!
屏息专注,我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石、土、微尘……
速来相应!
轰然间,我猛地睁开眼,忽然发觉所有的受召之物不仅听从我,还无师自通了我的构想和意图。
这也,太灵了!
它们居然成了我身体的外延,动静随心。
于是,我让一粒微尘裹上一丝仙力。
小小微光们,悄悄地汇集、聚拢。
只见,在一座小石山后,浮动出一把石刃光尾的……
小斧子?
呃,造型一般啊。
不过能用,好用就行。
方才抛出去的一万年残存仙力,再加我此刻外放出去的。
够劲儿。
我于心中谨慎操控。
但见,仙力充盈之时,小斧子像只□□似的蹦上半空,斧尖儿闪出了獠牙红光。
眨眼间,那斧芒距离婚书还有一寸,就要砍下。
然而,师父对□□极其敏感。
他鬼使神差大喊不好,随手甩出一根打岔桃枝。
嗖,乓!
呼。
我这具云锁捆住的仙身,被震得直直一歪。
眼瞅着斧尖遇上仙杖,功力顷刻折损一半。
又完了?
我心是这么想,但连忙摆正了身姿,控斧子的仙力可没松懈断流。
就在这时,我听见美妙又喜悦的声音。
谢烬洄转过身,翻掌间一大波仙力滚滚灌入小斧子。
“鸢姀,我与你合力。”
刹那,两股仙力合二为一,光芒大放。
小斧子瞬间出息成了带幻影的大斧子。
“鸢姀,左数两寸三分居中处,那里最为薄弱。”谢烬洄说。
我出神地望着这位神君,他眉眼带笑,身姿在旋动的仙力之后,显得朦胧飘逸。
根据他的指令,我操控斧子迅速锚定方位。
谢烬洄一声令下。
“劈!”
……
红光,白影,金尘,纷纷乍起,斧子狠狠切入。
那婚书触斧,即刻断成两片,缭乱字迹解体消散。
这些残字随着掉下的经纬红线们,集体落荒而逃。
卷轴也碎得四分五裂。
谢烬洄倒戈速度太快,快到师父和穆珩神君只来得及抓回到处爬的红线。
他们捶胸顿足,想立刻伸手指点谢烬洄。
师父手里的缚仙云锁都抛出了半截,硬是收了回来。
他一边收一边恨铁不成钢地说:“小谢神君,你看不上我家鸢姀就直说,用不着以这真真假假消磨人的方式,
抗婚。”
穆珩神君跑来跑去收集婚书碎片,嘴里骂骂咧咧得听不清。
但我现在心情好,听啥都觉得挺好听的。
谢烬洄于微尘、仙力溃散的红白光晕里穿过,立身在可以兼顾我和师父的中间位置。
我的视线一路追随他。
他的面色微红,乍一看仿佛满是羞涩,可白光罩上后,又是严肃清幽。
“桐橖神君又理解错了。”他说。
谢烬洄移动眼眸,落在我紧紧盯着他的视线里。
“我喜欢鸢姀,愿意娶鸢姀。
但我不喜欢任何形式的束缚。
尤其不喜欢,鸢姀不喜欢的婚书。”
吧嗒,我下巴掉了?
天!
这一刻,我攥紧捣乱、乱跳的心。
除了石化,全神贯注于他,无以为敬。
……
有什么东西滴到我的手背上,点醒了我。
原来是穆珩神君大肆挥霍的汗珠子。
他突然大喊出声:“哎呦喂,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桐橖,快快快,给姻缘仙送信,让他火速赶来,修复婚书。”
啥?
婚书稀巴烂了还能维修?
听到这个噩耗,我一下子瘫了。
再来一次,我可劈不动了,好像劈的动力也不足了。
师父懵了,头一遭办事利落。
见他手上哗哗几笔,传信符便火速书成,投到仙罩之外。
“等等等等。”
穆珩神君大喘气,“再发一条,让他把那个什么什么酒也带来。”
酒?
师父犹豫一下,见谢烬洄挪到我身边坐下,我也没拒绝他。
“用得着吗?”师父说。
穆珩神君撇着嘴,看得出他主要在琢磨谢烬洄。
“不好说,以防万一。”
目送又一折传信符从眼前飞走。
谢烬洄已经在我耳边圈出个微小结界,他轻声说:“鸢姀,我从穆珩神君那里盗来了缚仙云锁的使用法诀。”
忽觉脖间气息痒痒的,他好像有点儿热。
“我还没来得及看,现在我把它送入你识海,你趁他们现在警惕不高,抓紧学会。
之后找机会,你带着我一起逃。”
他说着,我便感到有仙力从眉心传入,很是凉快净神。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口诀秘术。
但要学会这控制缚仙云锁的法术,还得需要些时间。
我垂着眸,看他护在自己膝盖上的手。
现在,婚约暂时解了,我也想轻松一会儿。
可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还有此刻的随意,我有点儿焦躁。
“谢烬洄,你说的话,是不是没有一句能保真啊?”
他双手交叉,拖起下巴看向我,眼神清澈平静。
“就权当是假的吧。
毕竟,在别人掌握的情境里,拿回主动权才是王道。
鸢姀,不能在无法求真的时候求真哦,轻松点儿。”
轻松点儿?
我吁出一口不太疏心的气,抬头朝谢烬洄淡淡一笑。
他,波澜不惊。
此刻,起码我知道了。
他和我一样,对婚约,对彼此,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