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尘渊,叶落琴雨

    谢烬说这里是莫须尘渊,还说我做梦,又说我看不到。

    什么都是他说,他当然可以胡说八道。

    我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环境,以及那块孤单的薄命石头,质疑地问。

    “难道,你们莫须尘渊,就只有一块孤寡石头?”

    谢烬洄一边走一边说:“不仅有石头,还有很多石头,他们不孤不寡。”

    他咕呱地说着。

    然后,我看见一圈像是沿着湖岸铺设的,太爷爷直到重孙子辈儿的大大小小嶙峋怪石,一霎时出现。

    是挺热闹。

    但我还是难以相信他。

    被天帝下令密封信息的地方,我仅凭一个梦就混进来了?

    我难道是天赋异禀,石破天惊,一梦打通亘古千秋上古大神,禁地说进就进了?

    骗人!

    “别忽悠我了,你就是违约,违约就要认罚,三日之期作废。

    你以后就在你这些石头伙伴里找个伴侣得了,别来找我。

    通知完毕,我走了。”

    我心里算盘打得虚,可我借机逃走的心思重啊。

    趁他没反对没拒绝,我锤他一记一个梦醒时分的记忆。

    到时候他来缠,我倒打一耙,说他今日已答应不再缠我。

    说不定,我还能多唬弄出几天快活日子。

    可……睡觉做梦需要闭眼睛,梦醒得怎么弄,眼睛一个闭一个睁?

    左右眼来回换也没用啊,没做过梦,里面的玄妙我不懂啊。

    “鸢姀,我同意你的建议,我是要选个石头做伴侣。”

    谢烬洄伸手一指:“你。”

    我!

    坑挖得好,我埋我自己。

    经他一点,我居然动不了了,而他却已经站在我面前。

    “你,干啥,不许动我。”

    吼,嘴还能用。大不了一会儿我吐他。

    谢烬洄忍俊不禁,与我保持着合理的距离。

    “鸢姀,明明是你悄悄潜入我家,遇到了我,还要抢我的书。

    怎么,你现在这么生气,是因为,没偷到我的心吗?”

    “谢烬洄,我要你心干嘛,泡黑心莲花茶吗?”我瞪他。

    “呵,还要泡我。”他摸摸额头,表情蓦地庄严从容。

    “鸢姀,你定的约,我愿意守,也一定守。三日之期不到,我绝不纠缠。”

    “那你现在在干嘛呢?”我善意提醒他。

    他斜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天。

    “私闯我家打扰我用功的惩罚,还有……拿回离开清凝阁时,你欠我的时间。”

    兄弟,你算得门儿清唉。

    “信我吗鸢姀?”谢烬洄正经不了三秒,又变得懒洋洋。

    “你连动都不让我动,我信你家石头都是你骗回来的。”

    “一会儿就让你动,不过,我得先让你信我。”

    我给他甩了俩白眼,他全笑纳了。

    不过,他确实跟梦境之外不太一样,也许有那么点儿有趣?

    “鸢姀不信这里是莫须尘渊,为何?”

    “当然不信,”我说,“我今日去过水一居,看见了莫须尘渊四字之下的天诛二字,还有三十二万年的数字。

    想必是谁都会猜到,莫须尘渊与天帝或有关联。

    料想这样一个或有封印或有禁令的地方,怎么可能因为我做了一个梦,就轻易找到了。”

    谢烬洄笑着说:“鸢姀可不是轻易找到的,是因为你心里不仅有莫须尘渊,还有我。”

    我又立起了眼睛。

    他举手示弱。

    “我的意思是说,因为我身在莫须尘渊,你想着它入了梦,你与我有渊源,我便成了你和它之间的媒介。”

    我想了想,感应媒介破境,正是我蝶梦铃的开启与转换的方式之一。

    他说的有理。

    想到清汀的话,我摸了摸下巴。

    “有没有这种可能,因为你在仙界走动,慢慢地,莫须尘渊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

    谢烬洄眼神明亮地打量我。

    “会的,不过,这个想法最初并不算你的吧。”

    我可不会出卖清汀,我避重就轻。

    “那,你能告诉是什么时候吗?”

    谢烬洄又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天,他小声说:“等我父君和天帝两个老家伙想好说辞之后……”

    我忽然感觉到,看不见的天空上风云翻滚。

    小心地探过头去,我更小声问他:“你能提前透露给我吗?”

    谢烬洄撇着嘴摇头:“神女大人,你知道的,我才化形没多久,哪能知道那么久远的事。

    更何况,老头子们的秘密,兴许是最大的潦草。”

    我听到天空咔嚓一声大雷。

    头顶是谢烬洄两只大手搭起的小天棚,我蹲在地上颤巍巍。

    “谢烬洄,你父君在上面偷听我们说话呢?”

    雷打下来他倒是轻松多了。

    “当然。”他说,“不只是天上,到处都可能是他,也许是石头砸过来,也可能来棵树扇过来一巴掌,或者用一条河的水冲个凉……

    别怕,这些事很少发生,父君他懒得管闲事。”

    这还叫我不要怕呐,他谢烬洄化形才几日,手段能记住如此多……

    唉?应该还有化形前,是的是的,是化形前经验的丰富,不日这几日的连环突击。

    这样一想,平复了不少心情啊。

    “谢烬洄,我不问秘辛了,我能不能看看莫须尘渊真正的样子?我不信就这几块石头。”

    胆子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肥起来了呢。

    谢烬洄陪我蹲了半天,终于把手撤了回去。

    “鸢姀,如果我说整个莫须尘渊里都是我骗回家的漂亮小石头,你会不会吃醋?”

    “谢烬洄你活该遭雷劈。”

    我意识到,我更愿意跟他一起玩,而不是听他说这样的话。

    “你能不能别犯规。”我声音都低沉了。

    谢烬洄鞠躬道歉,而后告诉我在秘辛没有解封前,他做不到让我看见全部。

    “鸢姀,都说做梦的仙者可以操控梦境,你要不要亲手将一部分莫须尘渊唤醒。”

    听了他的话,我兴高采烈地集中精力,用法力给一圈石头围绕的中心,明显是水域的地方灌注生机。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我无比失望地看向谢烬洄,他搓了搓手,站起身。

    见他袖口灵光闪动,一大片湖泊便熠熠生辉地荡起微波。

    我站起身朝水里望去。

    “你家不喜欢种荷花吗?”

    谢烬洄指着湖泊以及里面黑乎乎缠绕的植物说:“它最近喜欢长水草。”

    “谁?喜欢长水草。”我看见倒影着我和他身影的湖面,水面竟渐渐泛起红晕。

    我怎么觉得是它在害羞?

    谢烬洄歪头看我。

    “湖泊啊,我家池塘,山石,草木,云彩,凡其所有,都是随自己喜好,爱怎么长怎么长。”

    莫须尘渊如此震撼的名字,承载的是如此超然的理念。

    震撼!

    “鸢姀。”谢烬洄扭头放低视线看着我,“你信我了吗?”

    我看入他双眼,点头说:“信了。”

    因为入梦者可控制自己的梦,却无法改变拥有自由意识的莫须尘渊。

    除非!我想到一点,没想到谢烬洄问了出来。

    “鸢姀,你想成为莫须尘渊的家人吗?”

    他是犯病加犯规。

    我跳到大石头上,居高临下看他。

    “闭嘴吧,小屁孩。”

    ……

    谢烬洄兴致勃勃,点亮他方才读书的水榭,白壁回廊,湖泊上的生灵,天空中的飞花。

    还有太阳照在这里,不同寻常的光影。

    一束琉璃,一束火焰,穿行其间是奔放的彩虹。

    它们也是,爱穿什么色就穿什么色。

    神奇的是,没有突兀的颜色和任何不和谐。

    谢烬洄引我看,在远方时而迁徙、跳跃的青山,他说那是亘古神留下的一群长不大的孩子。

    看着那些山,心中的喜悦难以言表。

    这世上果然有还在成长的山,哪怕长不大。

    他又在山的前方,挥出一大片阔叶林木。

    这些树只有半山高,但个个粗壮结实。

    树枝将抱起风,把它们举上头顶,又顺着树冠滑下来。

    它们好像都在笑。

    谢烬洄忽地伸出手,“鸢姀,要去个好玩的地方吗?”

    “去!”我握住了他。

    我头一遭做梦,而谢烬洄欣然做我的向导。

    他牵着我,悬在树冠之上,扶苏阔叶间。

    那些叶子挺阔翠实,片片纵横交错着,流动澎湃仙力的叶脉。

    就像是一片片棋盘!

    我盯着叶子瞎想:这些树难道爱下棋,背着一身的叶子棋盘,得谁跟谁对弈?

    甚至同时进行多场?好聪明啊!

    好想喝老树的脑汁儿……

    哎呀,会不会不小心喝进去树种子,不但脑子没补成,还把我这块石头嘣成树。

    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谢烬洄可不知道我的想法,他示意我,让我试着跳到叶子上。

    他松开手,我新奇地跳了上去。

    就听一声。

    “咚……”

    甚是悦耳。

    我又跳一步,“叮~”。

    快走几步,丁丁灵灵咚咚……好似清泉流动。

    谢烬洄也在另一片叶子上悦动起来。

    真是炸眼的幺蛾子,怪好看的。

    可是为什么他那里居然有:嗡~嗯~

    还有拔高颤抖的的,经嗯~

    我们在不同叶上反复横跳,不晓得是流畅动听的叶音在颤,还是整个莫须尘渊笑得肚子颤。

    做梦也是会累的呀。

    我胸腔起伏,看着早一步坐歇在叶子上的谢烬洄,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叫我过去坐。

    这次在体力上我赢了他,心情好,陪坐一会儿也无妨。

    我方一坐下,谢烬洄便招来一场蒙蒙细雨。

    随即,雨滴落在叶子上,敲击出一片仙乐幽渺,缠绵梦乡。

    “每逢落雨,在莫须尘渊都会听到完全不同的曲子,鸢姀,有趣吗?”

    谢烬洄望着可能我看不全的远方,默默出神。

    “可是仙界从不下雨呀。”我说。

    “莫须尘渊里,想下便下,想听就听。”

    我因乐音,谢烬洄的温柔语调,还有可见空间里的花雨虹缠,迷了心窍。

    就只是坐着,沉静着,忽然觉得没有个鸢姀,做个顽石也不错。

    不知多久,我猛然缓过神来。

    “谢烬洄,梦都这么长的吗,我怎么还没睡醒?”

    谢烬洄移过眼光,笑说:“因为你直到此刻,才想着离开呀。”

    “鸢姀你看。”

    我顺着他伸手的方向看过去。

    “都已经日晒三杆了呢。”他说。

    眼前莫须尘渊画面急速模糊,但我看清了谢烬洄最后的口型,和他的声音。

    “鸢姀,我会守约哦,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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