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你上山之前怎么也不问问她吃没吃早饭,这饿着肚子上山多危险?”

    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尖、利,嗓门还大。

    邰霏对这个声音有印象,是之前周知意带她去过的卫生院的负责人孙姨。

    “她没事吧?”

    宋时祺的声音就比孙姨的声音小多了,邰霏还没完全清醒,猜测他们俩大概和她有几米的距离。

    “能有什么事?”孙姨说,“在山上晕倒连点皮都没擦着,算是你接的准。”

    宋时祺没说话,孙姨于是换了个话题接着喋喋不休。

    “哎,小邰这姑娘呢,人好,有礼貌,也不要人操心。知意之前带她来了两回,就这么几天,我第二回见她的时候她都能说不少方言了。”

    宋时祺笑着问孙姨:“你觉得她说得怎么样?”

    “比你刚来这几天的时候可强得多。”

    孙姨拿腔拿调的,从桌上的铁罐子里拿出一把瓜子分给宋时祺,“一会你们俩也不上山了吧?”

    “不上去了,本来就是带她上山去看看苔藓的。”

    “也行,晚饭在二区吃,就在卫生院门口过去点的大操场。我得过去给人帮忙,你就在这看着小邰,糖水没了就给她拔了,一会儿醒了再弄点东西给她吃。”

    “孙姨,要不我去帮忙,你在这守着?”

    宋时祺分了一半瓜子回去,却被孙姨抬手挡下。

    “你一个男人能去那做什么?碍手碍脚啊?”

    宋时祺小声地提起声调:“什么碍手碍脚,我留在这也不合适啊。我和她,孤男寡女,传出去对她多不好。”

    这下孙姨老实了,自己从他手里抓了几颗瓜子到手上:“这倒也是。”

    两人正争着下不了定论,宋时祺的余光瞥见了邰霏正从病床上坐起来。

    他连瓜子壳都来不及丢,招手问道:“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邰霏摇头。

    孙姨从桌上倒了杯水给邰霏送过去,坐在床边,替她调了下吊瓶的滴速。

    “醒了就好,还有不舒服的地方不?”

    “没有,谢谢孙姨。”

    孙姨一摆手,豪气地嗨了声:“谢我做什么,谢十七。”

    邰霏顺着孙姨的话看向在门口院子里坐着嗑瓜子喝茶的宋时祺。

    “十七把你从山上背下来的,一路上还提着篮子和锄头,下了山再送到这里,你这吊瓶才刚挂上没多久呢。

    你也真是的,自己的身体不知道吗?之前知意还说你胃不大好,胃不好还敢不吃早饭上山?孙姨可告诉你啊,双文山上什么都有,眼看要到夏天,什么蛇虫鼠蚁都是这个时候出来的,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这要不是十七啊,你就完蛋了。”

    孙姨说了一长串,邰霏低着头喝水。

    一杯水还没见底,在门外的宋时祺已经磕完了半把瓜子,像被人追着似的站起来,朝门外走。

    “孙姨,人醒了,我替您去操场打下手。”

    “你走什么,十七!十七!”

    孙姨站起来吼了两声,只换来宋时祺走得更远的背影。

    她唉声叹气地坐下,眼睛咕噜一转,转头问邰霏:“小邰,你和十七怎么了?”

    邰霏喝水的手一僵。

    她和宋时祺怎么了?

    没怎么啊。

    无非是她觉得朋友关系陌生,习惯不了宋时祺的好,所以用一些言辞把人给推开了而已。

    她顿了下,把杯子里的水喝干净,放到一边。

    “没怎么,可能就是他说的男女有别。”

    孙姨有扯着嗓子嗨了一口气:“这有什么,在我这里还有人敢说你们的闲话?下次他来扎针吊水,看我不扎死他!”

    孙姨的动作夸张,邰霏也淡淡地笑了笑,苍白的唇色在葡萄糖的威慑下逐渐转红。

    -

    周知意是五点快六点冲进卫生院的。

    邰霏无奈地扒着周知意攥着她被子的手,试图把她拉开:“我没事。”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都怪我早上出门没逼着你吃那个包子。”

    邰霏如实道:“逼我也没用,我真不想吃你还能把包子塞进我胃里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周知意依旧不依不挠:“宋哥呢,孙姨呢,怎么就放你一个人在这。”

    “去大操场准备晚饭了,我真没事,你先松手。”

    “你一会还能吃饭吗?”

    邰霏:“……我能。”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流的声音压过了邰霏的我能。

    “她又不是拔牙,怎么不能吃饭?”

    话糙理不糙,这倒是确实。

    顾流和宋时祺勾肩搭背地走进来,先和邰霏打了个招呼,“以后记得吃饭。刚才我路过大操场拐十七回来的时候,孙姨一直在数落他,连着一起干活的阿姨婶婶真是一个没落下,全在说十七怠慢了你,你啊,未来一段时间的早饭怕是有的吃了。”

    邰霏不懂:“什么意思。”

    “在操场帮厨的婶婶决定给你和知意送早饭。”

    “这也太麻烦了。”

    顾流咿咿呀呀地学着刚才操场上婶婶们的语气开口:“诶呀,总不能让姑娘来一趟双文饿坏了回去,我看一三五就我去送。不行不行,一三你去,五七我去。不行不行,那还有我们呢,要我说啊,咱们正好一人一天。”

    邰霏和周知意都被他这一人三角的表演吓住了。

    宋时祺这才笑着把顾流拉开:“他骗你们的,可以去吃晚饭了。”

    邰霏松了口气,总算从病床解脱,四人一起到了大操场。

    开山节挖下来的笋会选出一根最大最好的做笋王,作为奖品奖励给挖到最多的人。而其他的笋,都会在这场大席里被炒成菜,做成汤。

    四人组落座在微岛桌,许哥和汤姐,以及那天吃过饭的人都已经坐在了桌边,只等他们一到,就可以开席。

    邰霏刚坐下,边上的汤姐就贴心地问她要不要热水。

    一桌人都把邰霏当病号,这顿饭她连自己夹菜的时间都少,想吃什么都由左手的汤姐给她夹,汤姐顾不上还有右手的周知意替她动手。

    邰霏说不上是尴尬还是感动,只是悄悄地,把他们对她的关心都记在心里。

    席间,周知意和汤姐因为给邰霏夹了同一种食物在她边上笑,接着一桌人都被感染。

    宋时祺在邰霏正对面。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邰霏敏锐地感觉到,所谓的亲密关系,似乎也并不是洪水猛兽。

    饭后,二区向外的人都坐着拖拉机一车离开,周知意和汤姐依依惜别,最后回到三轮车上。

    车上,顾流和宋时祺争着谁坐前面开车。

    顾流举着宋时祺挖到的“笋王”,先声夺人:“哥们可是今天的笋king,看见没,这是王的奖杯,你这位置是不是该让给我了。”

    “你手上那根还是我挖的呢,坐后面去。”

    “瞧你那得意劲,一共挖了四棵而已,我和知意可是挖了十、四、斤!”

    宋时祺一哂:“十四斤怎么了,除了能证明你特能夺笋之外没一点用。”

    周知意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一句,拉着邰霏上车,笑着催前面两人开战:“我来做个见证,要是没我带路,六哥这笋王是悬,所以宋哥才是无冕之王!谁同意谁反对?”

    宋时祺和周知意举手同意,邰霏在顾流的委屈巴巴的凝视下没有动。

    宋时祺笑着从顾流手上把那根笋抢到手里,顺手丢进三轮车的斗里。

    “两票同意一票弃权,来吧,我允许你和我这个真笋king坐在前面。”

    顾流也不是有台阶不下的人,乐呵呵地坐下,顺道指挥起宋时祺来。

    二区的路平稳,临到院子前,周知意咂咂嘴靠在邰霏肩膀上,打了好几个哈欠。

    “邰霏姐。”

    邰霏嗯了一声应她。

    “其实三轮车也挺好的,至少二区来说,对吧。”

    “前提是那电动车得和这个一样是电动的。”顾流也在前面打了个哈欠。

    邰霏的肩上沉了沉,周知意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她轻轻地问道:“你们今天跑得很远吗?”

    顾流叹了口气:“知意那条线太疯了,差点翻到对面山去,后来我拉着她横着走,找到了一片没人挖过的林子,还好收获不错,不然我就得和你一块躺在孙姨那了。”

    话到了,顾流从前面转过来又说了一句,“下午在卫生院说的是真的,阿姨他们真打算给你们送早饭,虽然我和十七帮你拒绝了一下,不过我估计是悬。”

    邰霏来了双文也不是一天两天,偶尔也被周知意拉着出去买个菜,和二区三区的阿姨婶婶关系都还算不错,也知道她们的脾气,确实不是宋时祺和顾流多说一句就不做了的性子。

    或许她来双文,不仅仅只是一场交易和对自己未来的架设。

    或许她在双文,能重新信任她所遇到的一切。

    “嗯,我知道。”

    三轮稳当地在院门口停下,顾流搭了把手,把迷迷糊糊的周知意送进了门。

    “邰霏,有事就call我和十七。”顾流哑着声,怕吵醒了周知意,见邰霏点头,又朝门外瞟了两眼,把声音压得更低,“嘘,当然主要是call十七,他现在的装备可是鸟枪换炮了,电动三轮车呢~”

    顾流抽象地两手握拳放在前面装作骑车的样子出去,留给邰霏一个邪魅的回眸。

    邰霏哑笑摇头,送他们离开之后盯着三轮车的灯光,直到在眼前消失。

    -

    顾流住在村长家,离院子远,将近快到三区。

    宋时祺则更远,赵爷爷是留守老人,管着两亩林子,家在二区最边缘,靠近四区的位置。

    天色已经很暗,但因为是节日,今晚的供电延长了时间,路灯还没熄。

    宋时祺和顾流把三轮停在二区临三四区都近的口子,两人下来,顾流一人点了根烟。

    橙黄的路灯下,烟雾升腾,顾流猛地吸了口烟后被呛到,在路边咳得半死不活。

    宋时祺靠着电线杆瞥了他一眼,轻飘道:“活该。”

    “欸欸欸,不对吧,我在这抽不上烟不得怪你小子。”

    顾流眼睛通红,渗出眼泪。

    刚吸了一口的烟被他丢在地上,拿着脚尖碾了又碾,直到一点火星都不见,才又啧声开口。

    “哎,得了,下山的时候赵伯又抽烟,我看见了抢过来的,就他那肺,再抽就真废了。”

    “你的肺就不废了?”宋时祺懒得听他狡辩,“前几天出去,风创怎么样?”

    “一个风投公司能怎么样,你那个助理也不是白拿你年薪的,公司照常运转,日入百万,你满意了?”

    “勉勉强强吧。”

    顾流嗤声,“你让我办的事情都妥了,商超,企业,还有很多工程,就等线路开通,双文的经济压力就能好转。不过……”

    “不过什么?”

    “我去韩家谈广告的时候没谈拢,他们更想见你。”

    “嗯。”

    “好冷漠啊十七哥哥,也不和我说说,你和邰霏怎么了?”

    宋时祺挑眉,有点意外地看着顾流,把他盯得浑身发毛,抱着手臂蹲下。

    “你看着我干嘛?不是你们俩自己脸上写的‘我和ta不熟吗’,孙姨还偷偷和我打听呢。你也知道,这人年纪上来了就是爱牵红线当红娘的。”

    “你也年纪上来了?”

    宋时祺从三轮车车斗里拿出那根笋,丢给他,“不送你了,自己回去。”

    顾流只好抱着笋看着冷酷的宋时祺驱车离开。

    “娘的。”顾流拿着笋挥了挥,“宋时祺!靠!你看看你这人夺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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