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在黑暗中,远处的光亮会更加显眼。

    手电筒的光柱笔直地冲向对面教学楼的办公室,纪之水恰好从四人组周围路过,脚步停了停,顺着吴羽手中手电筒的光芒,捕捉到了对楼窗口一闪而过的身影。

    如果高三年级组的老师都在开会,那么出现在办公室的人,会是谁?

    纪之水不觉得那一定是顾天倾。

    可当他遮遮掩掩不愿意回答时,她脑海中的警铃就开始响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纪之水没想到她随口一诈,还能诈出来一个秘密。

    就算出现在办公室的人不是顾天倾,他昨天晚上也一定没干好事。

    不然他心虚个什么劲儿?

    面对他的问题,纪之水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好奇啊。”

    谜底就藏在谜面上。

    好奇心和懒惰,是人类进步的第一生产力。而处于人生的不可名状时期、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即将成型,但仍然一片混沌的高中生们,正是好奇心十分旺盛的年纪。

    顾天倾没好气道:“那你在学校里瞎晃不回家又是为什么?我留在学校还能说是因为学生会有执勤任务,你总不会是在欣赏校园景色吧?”

    还害他大晚上蹬了那么久的自行车。

    纪之水嘴硬道:“我看学校后山的风景很好啊。”

    金城高中依山而建,往后就是一片未经开发的原生态的山。

    她大半没说真话,顾天倾叹了口气,还是怕她往山上跑,说:“不管真的假的,你别往山上跑,学校三令五申山上危险,一般没人会去那儿。”

    学生只是好奇心重,不至于主动作死。但顾天倾不确定纪之水会不会是那个缺心眼的例外。

    学校用铁丝网将和后山毗邻的地方围了起来,唯一留下的通道被一把大锁死死挂住,可能十来年都没人进去过了。

    她果不其然追问:“危险?山上有蛇吗?有老虎?”

    “老虎是肯定没有。这个季节,蛇应该在冬眠,但万一发生小概率事件还是够呛的……好了,不要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本地人都不会往山上跑的。”

    什么感兴趣啊!纪之水最怕蛇了,她刚才分明是被脑补吓到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顾天倾,“我看你也不像本地人。”

    纪之水将塔罗牌收拢,放进铁盒里。

    “他们都说,金城高中有人跳楼了。”纪之水死死盯住顾天倾的脸,试图在毫无预兆地砸下这个惊雷时从他脸上捕捉到别样的情绪,“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纪之水时常半敛着眼,独自坐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总是一副睡不醒的困倦神色。有人说她孤僻、不合群,顾天倾却以为纪之水只是懒得理会和她搭话的那些人。

    这是顾天倾第一次见纪之水把眼睛瞪这么大。

    他一时间被她看得头皮发麻,“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没听说过……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现在已经离奇到怀疑我是杀人犯了吗?”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顾天倾深深为自己吹的寒风觉得不值。

    纪之水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侮辱,“哪句话说怀疑你了?我才不是这么没有逻辑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中尽是审视。

    ·

    踩着英语课下课的尾巴,纪之水跟在顾天倾后面喊了报告,吃了周英一眼刀,在她皮笑肉不笑的注视之中坐进了教室。

    周英没罚顾天倾,自然也没道理批评她。

    刚一下课,果不其然,纪之水又被围住了。

    “班主任有没有骂你?是不是要请家长啊?”

    “之水,你受苦了!那个5班的男生真是个害人精!”

    …………

    柳天意靠着时常和穆若婷聊天的肌肉记忆抢到了最好的位置——那个一下课就跑去小卖部购物的同学空置的座位,却只是趴在桌子上看着纪之水,也不讲话。柳天意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纪之水反而有点不习惯。

    纪之水一面回答着同学们的追问,不期然被窗外吸引了目光。

    下午阳光炽烈,照得小半个教室的人头晕眼花,黑板上的反光让人眼前一片模糊,无法集中精力。坐在窗边的同学通常会拉下窗帘遮阳。但这种举动会大大影响走廊里不定期巡查的教导主任、班主任窥探的视线。

    教导主任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敲响每个班的后窗玻璃,在批评声中勒令他们不许放下遮光帘。两相拉扯之下,下午的窗帘保持着拉了一半的高度,刚好遮到站在后门谈话的两人胸口的位置。

    但纪之水认得出那是谁。

    整个学校会穿着西装三件套走来走去的也只有今天被请过来的顾天倾家长。

    那个西装男。

    西装男和顾天倾的事可以暂且往后放放。纪之水收回视线,随口作答。不知从哪句话开始,讨论的中心逐渐转移到那桩似是而非的跳楼案上。

    “你们说,那个人为什么要跳楼啊?”

    “为什么?老三样呗。学业、家庭、爱情。这么多年了,听的案例也不少。”

    海珠忽然举起了手,说:“说到这个,我……我好像知道一件事,不知道和那个人跳楼有没有关联。”

    “对哦,海珠你是学生会的,知道的消息总比我们普通人多一点。是什么事情呀?快和我们讲讲。”

    海珠的脸颊染上红晕,“没有没有,学生会也只是跑腿干活的学生组织而已。不过我们偶尔会提前知道一些消息。”

    比如放假讯息什么的。

    这种消息想要提前知道,更快捷的方式是和食堂打饭阿姨处好关系,他们的话比年级主任还要有含金量。

    海珠慢慢地说:“似乎是因为企业赞助不够发,今年的贫困生奖学金名额砍半了。我之前在帮老师做登记,消息才刚刚通知给贫困生同学没多久,仔细算了一下,通知到位的时间和传言发生跳楼案的时间好像差不多。”

    “助学金不是国家发的吗?和企业赞助有什么关系?”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就算是国家发钱也会有规定名额啦!不然干脆给我们班每个人都发钱好了!”

    还没等海珠说话,大家已经七嘴八舌地吵起来了。

    “好了,不要吵架。再闹自己去外面吵。”穆若婷敲了敲几只出头鸟,示意他们安静,“海珠有话要说呢。”

    海珠试了几次,都没插进去话。她的音量太小,只要有人声音大一点儿,就能轻而易举地盖过她。

    她感激地看了穆若婷一眼,却发现她好像在神游。

    是哦,对于这种社会新闻,穆若婷总是不感兴趣。

    “奖学金和助学金不是一回事。国家助学金还是照发的,那个钱是上面拨款,不用学校操心。金城高中每年都会收到社会企业和往届校友的热心捐款,大家都收到过的学期、学年末的奖学金对吧?不仅是这些钱,还有部分只对贫困生同学开放的奖学金都是用社会捐款发放的。”

    海珠轻声细语地解释:“可能是因为今年收到的热心捐款少了一些,所以相应的,部分名额也会砍掉。”

    “为什么捐的钱少了?”

    海珠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哪有为什么啊。捐钱是情分不捐是本分呗。”

    “因为没钱就去死?有点牵强。”有人这么说。

    “也不能这么说嘛。奖学金也不是一笔小钱啊。”

    “我上回考了个生物第一,也只发了五十块而已。”

    “那是你成绩瘸腿,只有单科优势,自然拿得少啊!我没仔细算过,去年期末表彰大会上发的项目就有一、二、三等奖学金,年级前五十,班级前三,单科第一……还有零零散散的其他小项目。”

    除了金额特别大的几个奖项不能兼得,有些项目是可以重复叠加的。掰着手指头粗略一算,就能知道这里会上下差多少钱。

    “你去问问班长,就能知道他们拿得多的人能拿多少了!”

    “问就问!咦,班长呢?”

    聊到这儿,总算到了纪之水插得上话的部分。她还想继续听他们吵吵嚷嚷下去,于是贴心地提醒道:“他在后门门口站着呢。”

    .

    “医药费你到时候看着给吧,打的时候收着力了,他没受多少伤……”

    正说这话,顾天倾面前忽地蹿出一个人来,一记直球直冲门面:“班长,你去年期末奖学金拿了多少钱?”

    顾天倾和西装男具是一愣。

    恰逢八卦闲谈的重中之重,没有什么比一个答案更重要的了!

    “不太记得了……好像是八千多吧?”似乎是被对方眼中隐隐若现的光亮所震慑,顾天倾难得地卡了下壳,“怎么了?”

    对方却已经跑远,跳进了那个最近隐约有成型趋势的“纪之水包围圈”里,对着一群人宣布:“问到了!班长说他拿了八千!”

    以十几个人为单位的小团体中,纪之水坐在中心,却好像和周围都格格不入。

    如果说其他人是同一张平面图里的和谐画像,那么她就像是从另一张画上撕下来,再被人生硬贴上去的。

    顾天倾望着她的背影。

    再一回神,只见成年人的目光促狭地望着他。彼此共事也有些年头了,很容易一眼看出对方在想什么。

    顾天倾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别多想,我——”

    “我会保密的,绝对不会泄露您的隐私。作为您的生活助理,我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生活助理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那我先带您的同学去医院。您有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差点忘了那个体育生。

    顾天倾想。

    虽然顾天倾自称下手不重,但乍一看还是有点吓人的。生活助理进办公室的时候,骆一燃肿了半边脸,鼻子下的血痕还没擦干净,看着很是狼狈。

    发生什么会让顾天倾把同学打成这样呢?

    猜不透啊,真是猜不透。

    生活助理没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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