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后,佣人端着醒酒汤过来了。
关弥接过后仔细看了看汤料,确认没有沈晏风不吃的东西,这才敲门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在,浴室传来隐约的水声,看来是在洗澡了。
她把醒酒汤放在茶几显眼处,正要离开,身后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她条件反射转身,竟看见了裸着上身的沈晏风,她没有多看,把脸撇向了一边,慌乱中迅速镇定了下来,“抱歉沈总,我是来送醒酒汤的,刚把东西放下。”
沈晏风也退回半步,简短地应了声:“嗯。”
回到房间,关弥蹲在地上脱高跟鞋,她累到想马上往床上趴,可身上的礼服得换了才行。
闻励的电话也是在这时候打了过来,两个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了去洗澡。
隔天清晨,天雾蒙蒙的。
与周家人共进完早餐后,周奕廷亲自开车送沈晏风回酒店。
关弥提着礼服和鞋子上楼,问他干洗后是不是还给名片上的人。
“你怎么会觉得这衣服是借的?”沈晏风打开电脑,准备看比赛,“带回去吧,以后还有机会穿,当是工作服。”
“谢谢沈总。”关弥把袋子先放一边,拿出平板,微弯着腰给他看,“这两家餐厅的菜式都属于清淡口味的,味道差不多,您看看中午想吃哪家的?”
本来中午是有一个饭局的,沈晏风临时给推了,说要休息。
沈晏风扫了眼屏幕,“你拿主意。”
“好的。”关弥收起平板,“如果您等会不休息的话,我会让他们在十一点时送来。”
“他们?”沈晏风抬眼看她,“你不在?”
“珊珊托我带东西给她,我也想顺便去买些手信带回去给朋友。”她顿了顿,“我不会外出太久的,最多一个小时,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沈晏风眉梢微挑,看着她,“要下雨了。”
他收回视线,“需要什么,打个电话让人送过来就行了。”
“我想亲自去选。”
“这朋友这么重要?”
关弥:“嗯。”
“行吧,”沈晏风盯着屏幕,声音温和,“留我电话给餐厅就行,雨伞带着。”
关弥点点头,取了玄关的那把长柄伞。
她先回酒店忙了会工作,出门后按导航的提示步行到附近的那家分店里。
需要排长队,天色比早上更阴沉了,闷热闷热的。
等买完,外面已经狂风大雨。
她两手都提着饼干,就没打算现在走,和一群游客在店门侧边等候雨变小。
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雨势不减反而越来越大,游客们已经冒雨去坐巴士离开了。
关弥看了眼手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回去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晏风的电话。
她忙划开接听,“沈总。”
估计是听见了哗啦啦的雨水声,他问怎么还没回酒店。
“雨太大了。”她问,“是有什么工作吗?”
他只说:“位置发来,阿鹤过去接你。”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台港牌车停在了店前。
驾驶座的车窗半降着,关弥只看到了沈晏风。
他似乎要下来,她连忙打开伞走过去。
沈晏风推开车门的瞬间,一把黑伞已经挡在了他头顶。
关弥就站在一步之外,她举着伞,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贴在白皙的额头上,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雨幕中,她微微仰着脸,伞面不自觉地往他这边倾斜。
他喉结滚动,抬手握住伞柄,“进去吧。”
关弥没想到沈晏风也要买曲奇饼,早说要买的话,可以让她帮带的。
进店后在橱窗前扫了眼,沈晏风:“你买了哪些?”
她指出了几款,他都各要了两盒。
关上后备箱的门后,沈晏风撑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关弥上去。
她忙道:“我来开车吧。”
“不用。”沈晏风手扶着车门,“先找个吃饭的地方。”
“餐厅没有送餐过来吗?”她不禁问。
“下大雨,没让他们送。”
关弥想了想,觉得再找还得花时间,“那不然就去这家餐厅里吃?”
沈晏风“嗯”了声。
那家店不在这边,在老城区,开车过去要十几分钟。
微风刮过,雨后天晴,蓬松的云层散开,透出一片湛蓝的天空。
关弥给餐厅打完电话留座后,望着窗外出神。
她忽然想休息了。
大学毕业前,闻励说想和她一起去旅游。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她忙就是他在忙。
异地后,见面的次数数都能数过来。
她一直都觉得挺亏欠闻励的,几乎每次都是他下了班赶高铁来京,匆匆来匆匆走,毫无怨言。
有时看着他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神,关弥心里总泛起阵阵酸涩。
她也也知道,闻励心底是希望她能回江城工作的。
可这份高薪工作,是她唯一能紧握的救命稻草。
只有有钱,有能力和父母一起负担起关棠的医药费,她才会有底气站在闻家的长辈面前。
她收回视线,脸转向沈晏风,“沈总,从巴黎回来后,我能休年假吗?”
原来刚才的沉默是在酝酿这句话啊?沈晏风笑了下,“当然可以。”
关弥开心了些。
她重新点开手机,给闻励发消息,告诉他休假的事。
他回得很快:[我也休。等和爸妈见面后,我们去旅游?]
她发:[好!]
他回:[想去哪里?下班后我开始做攻略。]
关弥正打着字,就听沈晏风说到了,她回了个晚点再说,而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餐厅里客人不多,菜很快就上齐。
当清蒸鱼端上桌时,关弥自然地起身,将沈晏风面前的梅子排骨挪开些:“放这里,谢谢。”
沈晏风眸光微动。
这些年关弥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记着他的饮食习惯,不爱辛辣,偏好清淡。知道他爱吃鱼,但凡外出用餐,菜单上总少不了鱼鲜。
她做事向来有主见,一些细碎的小事交给她,他就不需要多费心。
筷子轻挑,他夹了块鱼肉,“关秘书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点菜。”
关弥听到这话,心里奇怪了下,他怎么忽然在这种小事上夸她了。
饭后,她联系了一家高端私人物流公司处理车上那些曲奇饼。
晚餐关弥安排在半岛酒店里的一家法国餐厅。
席间大家聊得都很愉快,合同签得也顺利,但看黄导那样子就知道总他还没尽兴。
这位黄导在专业造诣上足以比肩国际知名导演,但私生活比较放纵,沉溺酒色,经常会港媒报道他和不同超模女友共度春宵。
关弥和沈晏风对视了眼,瞬间了然,轻声提议:“旁边就有家不错的酒吧,黄导,不如我们去小酌一杯?”
黄导当即拍手称好,拉着沈晏风就兴致勃勃地前往。
沈晏风眉宇间闪过的那一丝烦躁被关弥敏锐捕捉。她知道他此刻只想回去休息,却不得不作陪。
散场时已近凌晨一点。
目送黄导被女友接走后,酒店门口只剩下关弥和沈晏风。
她没碰酒,沈晏风喝了大半瓶的威士忌。
夜风卷着一丝丝的凉意,沈晏风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黑衬衫领口敞开,慵懒地倚在路灯下。
微醺后的他,多了几分松弛,英挺的眉眼比平时更显温柔。
关弥接过他给的车钥匙,转身想去开车门,却被他给喊住。
“不远,走回去吧,醒醒酒。”他率先迈步,步伐慢慢悠悠的,修长的身影被路灯拉长。
她把车钥匙放进包里,立即跟上去,走在他的身旁。
傍晚时邵歆的秘书给关弥打了电话,问有没有确定哪天的时间和高淇吃饭,她回复暂时还没确认。
她打算今晚再问一次,还是同样答案的话,就和邵歆说明情况。
沈晏风的酒意被风吹散了几分,微垂着眸,视野里两道身影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关弥高跟鞋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踩响。
无意识地听了好一会。
“明天航班几点?”他微微侧首问道。
“十二点半。”关弥轻声说,“您可以多休息会,我让阿鹤十点半过来。”
他点了点头。
维港的晚风轻柔拂面,沿岸行人稀疏。
关弥望着对岸的灯火,如果休假来这里旅游的话,她也要和闻励在这里漫步。
沈晏风住的地方更近些。
差不多走到时,关弥快步走向一旁的便利店,买了瓶冰镇的电解质水。
“沈总,这个稍微能缓解酒后头晕。”
沈晏风静默地看了她片刻才接过,“谢了。”
明明再走几步就是公寓大堂,他的脚步却未停,继续往前。
关弥诧异地看向他:“沈总,走过了。”
她原本是打算送他上楼时提和高淇吃饭的事。
“送你回酒店。”他姿态散漫,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微哑的嗓音清润几分,“昨天被洋人搭讪的事忘了?”
她回了句“好的”后,暗自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
快到酒店时,关弥谨慎开口:“沈总,高小姐那边……毕竟高家老先生是沈老的战友,她的母亲和邵总交情深厚,高小姐又和您姐姐……”
沈晏风突然驻足,垂眸轻笑,“关弥,如果是你,会和一个完全不爱的人结婚?”
谈不上高不高兴,只是很平静地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关弥一怔,时间像是静止了,他深邃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脸上。
良久,她很理性答道:“如果对我或者我的家庭有利,我可能会接受这种不得已。”
他听着这个回答,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无奈与苦涩。
关弥看不懂沈晏风的笑。
在她看来,同意联姻能进一步巩固沈家在政商两界的地位。
高淇生性温和,知书达理,确实是很适合沈晏风的结婚对象。
沈晏风抬手揉了揉眉心,冰凉的水瓶在路灯下泛着微光,“你觉得邵女士能拿你怎样?违法乱纪的事她不会做,辞退你?”
“我……”关弥张了张嘴。
“如果她真因为你替她办事没成而为难你,”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不会坐视不管。”
说完,他转身离去。
关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