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澜海,天风塔下。
众人都在紧张观望癸钰同壬毓舟的打斗,唯有凌巳巳背过身去,思考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为了不被佛咎他师父当阴物消灭,她甚至想过趁众人不备一走了之!
可她也就想想。
现在她若走,别说走不走得成,佛咎铁定立马能发现她做贼心虚,到时她是孤魂野鬼的秘密,只怕也要被猜出来。
如今唯有盼望又悟了大师不回来了!
可人怕什么就来什么:
凌巳巳身旁的蓝沼同侯赛雷等人皆被一道柔和罡气挡了开。
一个长眉大肚的胖和尚闪影而现,站定在凌巳巳面前,努力伸长自己短短的脖子凑近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眉间的冥花印记看,还用一种为老不尊的语气道:
“呀~你就是小圣女说的凌巳巳吧,小姑娘果真漂亮得很欸,贫僧真一眼就发现你了,可你怎么在自己灵台养了只阴鬼,你嫌自己命太长啊?”
凌巳巳:!!!
正欲闪避胖和尚伸出的手,佛咎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
“巳巳施主,你别怕,他就是我师父又悟了,”
“佛咎,我知道他是你师父,可你师父……看着……实在不像什么正经大师啊……”
凌巳巳垂眸看着忽然跳进自己袖中的小狸猫,再看用爪垫勾住自己手指的那只小白狗,苦笑不已。
其实她也曾设想过佛咎的师傅又悟了大师是何等的佛样,但从未想到过对方的性子这般古古怪怪!
谁家好和尚能干出偷猫偷狗往自己僧衣大口袋里放的事儿啊?!
“阿弥陀佛,师父他先前因为练了我们佛宗密法不小心遭了反噬,自那之后,性子就变得幼稚了许多,但他的能耐仍在。”
佛咎穿过侯赛雷几人,来到凌巳巳身边,双手合十,满目真诚:
“巳巳施主,有师父他老人家出手,定能在不伤你分毫的同时,灭去缠食你的阴诡之物。”
“啊哈哈哈~好徒儿说得真是好啊,贫僧还真能做到,不过小姑娘你到底怎么把阴鬼放进自己灵台处的,还养得这么肥,都能凝形了,只怕再过几日,就能取代你啦!”
说着又悟了大师乐呵呵地曲起两指,不轻不重地弹向凌巳巳眉心处。
“啊……好痛!”
凌巳巳脑海中似受了重创,一时难忍,竟痛呼出声,踉跄后退跌入一人怀中,仍痛得近崩溃,难以起身!
“凌姑娘!”
好奇转过身来的蓝沼本还有些讶异美人忽然投怀送抱,可看凌巳巳在他怀中捂着脑袋痛得满头大汗,一时也急了:
“大师!你做什么?为什么凌姑娘她疼成这样?!”
“啊……妹子,你咋了?!”侯赛雷的心思原本都在正打斗的癸钰同壬毓舟身上,一听到动静也转了过来。
明雅小河、青泉、黄釉、靛龙几人也是如此,看到凌巳巳那样子,简直是生不如死,皆无措看向又悟了大师:
“大师,快救人啊!”
“咦……”
又悟了大师没想到凌巳巳是这么个反应,不知所措地搓搓手,问佛咎:
“好徒儿啊,你用我宗香火烧过那阴鬼没?”
“没有啊,师父,巳巳施主又不是邪祟,徒儿怎么能烧她呢。”
佛咎走到凌巳巳旁,蹲下身去,握住她的手,将自己手中的佛珠褪到对方手腕上,多绕一圈,口中念起佛宗心法。
“阿~弥~~陀~~~佛~~~~”
又悟了大师一句佛语传遍海上,令众人躁动烦怒的内心一瞬间变得冷静清明。
这边的动静,打斗中的癸钰同壬毓舟自然也注意到了。
自又悟了大师传音,壬毓舟便失了斗志,因他内心本就不想同不久前才失去母亲的癸钰相斗,故而干脆借机收手:
“别打了,算我输!在你查清真相前,我可以让你关在波澜海城,可我们天侦院的其他人,你必须放了!若他们不能回天浮城应付浮渊,只怕浮渊会以此为由,对波澜海城大动干戈。”
“算你输?那有什么意思……”
癸钰侧着脑袋反问一句,踢起金铜刀,毫不犹豫踹飞其捅进壬毓舟胸膛:
“本少主要你真输!”
噗!
砰、砰、砰!
金铜色的刀刃飞快没入壬毓舟的皮肉,扎进他的骨骼肺腑之中,那刀身不同寻常大刀,竟还另有数道精巧有机关随之启动,空中半扬穿骨而过!
众将惊呼,秦翦楚等大将更是跑了出来,一段路后方止步,可都不忍看昔日兄弟相残,转过脸去。
他们对壬毓舟当年舍他们波澜海城,跑去给浮渊帝当官,恼归恼,恨归恨,可真没想要对方惨死!
壬毓舟双目瞬间赤红,一手抓着金铜刀的刀身,咬牙将起拔出,再扯出其他没入身体的刀链,狠狠掷落在地。
哐啷!
随着几处伤口血流如柱,壬毓舟单膝跪地,抬头望向前方一脸冷漠之色的癸钰,咬牙狠笑:
“癸钰,你、记、住,这是唯一一次!”
“哼,壬毓舟,你也要记住,这也是你的唯一一次,下回,我便要你的命!”
癸钰面色不善地转身离去。
壬毓舟听到他对秦翦楚下令:
“把天侦院那些人带畜生都放了,准他们全部出城,本少主既已经答应了巳巳,自该做到。”
“遵命!”秦翦楚应下。
其他人自然也是随癸钰而去。
唯有青泉、靛龙、黄釉三人逆风而行,跑来捂住壬毓舟身上那些止不住血的伤口:
“大人!癸少主他未免太狠了!怎么能……”
“别说了。”
壬毓舟呼吸沉重,打断青泉的话:
“准备出城,待青雪他们回来,片刻都不要耽搁,谁也不准去寻癸钰,这是命令!”
“是……”
“是……”
“是……”
青泉几人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
他们还真想找上门去讨个说法:
他们天侦院一门心思来给癸夫人贺寿的,他们招谁惹谁了,癸少主竟往他们大人身上捅这么几个大窟窿!
若他们真是同浮渊帝里应外合,来颠覆波澜海城的,那他们早在文丞相同骠骑将军容燮兵临城下时打开城门放人进来了!
何需绕个大圈子自己出城,跑去前线查癸城主的踪迹,他们大人又在看到癸少主走火入魔失控时火急燎原地独自折返回来!
他们有病么不是?!
蓝沼直到癸钰从他手中接过凌巳巳才跑回来。
一看他们大人伤势严重,也是气愤难忍:
“癸少主欺人太甚!”
壬毓舟只是简单处理了伤口,面色因失血而苍白透明,他语气低沉问:
“凌巳巳怎么了?”
这一问完全转移了蓝沼的注意力,他苦恼道:
“唉,凌姑娘身上好似有什么古怪的伤,痛得不行,又悟了大师和活舍利一起给她念了会儿经,倒是没那么痛苦了,可人就是醒不过来,一直呓语,说什么……对不起,疯丫头。”
“……”
壬毓舟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城主府上。
凌巳巳深陷意识之中无法自拔。
众人的说话声她都能听见,可她醒不过来!
“大师,究竟要怎样巳巳才能醒过来?”
“唔……有点麻烦,她身上的阴物几乎同她完全黏在一块儿,依贫僧看,干脆扒皮放血……”
“啊!!!”
凌巳巳惊坐而起。
入目便是又悟了大师那张弥勒佛一样的笑脸,她惊恐后缩。
又悟了大师得意冲凌巳巳身后抱住她的的癸钰邀功道:
“呐!这不就醒啦~这下钰儿你放心了吧?贫僧就说人只是太累了在睡觉,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醒不过来的,你偏不信!现在你信了没?”
“信,我信。”癸钰紧紧抱住隐隐有些发抖的凌巳巳,敷衍应话。
凌巳巳浑身湿得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想洗澡,却浑身乏力,提不起胳膊,只得看向癸钰,虚脱道:
“癸钰,我不舒服,你能不能找侍女来帮我清洗一下。”
“不用侍女,我帮你洗。”
癸钰哪里能忍别人碰凌巳巳,让侍女洗,还不如他来!
凌巳巳:“……”
这怎么行?
记得他们已经分手了啊!
“诶呀呀~钰儿你真是,一个大男人说这种吃人家姑娘豆腐的话也不害臊,贫僧都替你羞啊。”
又悟了大师一脸唾弃,将自己口袋里的小动物一只只往外搬,眨眼间全放在凌巳巳身上:
“嘻嘻嘻~小姑娘啊,贫僧实在是很饿,要去寻素食了,它们都是吃荤的,就送与你们玩儿吧,你两共浴出来,记得带它们吃奶啊——贫僧去也!”
嗖一声,又悟了大师凭空消失在房中,唯留下僵住的癸钰同凌巳巳大眼看小眼:
“现在怎么办?”
床上又是狐又是猫又是狗还是狼的,爬上爬下发出呜呜喵喵的哼声。
一只即将摔下床去时,癸钰一手将其捞起,放入凌巳巳怀中。
“……”
凌巳巳张嘴欲言,癸钰却握着她的手去摸怀中的小东西:
“这是银狼幼崽,银狼的血能和疗伤圣药,这只还要几日才能睁眼,巳巳你养它,等它睁眼,第一个看到你,你便是它余生的主人了。”
“啊……我怎么养?”
凌巳巳很懵逼。
刚刚她已经打定主意跑路了,现在还要养狼???
还是只要吃奶的狼???!
……
两人都有未曾对方言说的秘密,更有一些未曾坦白之事。
借着独处时光,靠在浴桶旁闭目养神的凌巳巳问出口:
“癸钰,你之前抓了天侦院的人,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
替凌巳巳打理着湿发的癸钰忽而停住手。
正当他思索回答时,泡在水中的凌巳巳转过身,看向他:
“癸钰,你当时在想什么?是真的不信任壬毓舟和我么?”
“壬毓舟是壬毓舟,你是你,你们不一样。”
癸钰捧起凌巳巳楚楚动人的脸庞,轻轻抚摸,眼中满是热忱:
“巳巳……”
凌巳巳闷闷退开:“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