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翊没回答，径直走到收银台前，手撑在台面上，俯身看她。他比高中时更高了，这个姿势带着点压迫。
“忘了东西。”他说，声音有点哑。
林晚往他身后看了看：“苏晓晓呢？”
“走了。”林翊的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笔记本上，上面用黑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这个是在干什么？”
“记东西。”林晚把笔记本往旁边推了推，“你忘什么了？”
林翊没说话，视线在店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冷藏柜上：“刚才那瓶可乐，没拿。”
林晚愣了一下，回忆了几秒：“你拿了。装在袋子最底下。”
林翊的眉头皱起来，像是在较劲：“没拿。”
林晚没和他争，从冷藏柜里又拿了一罐可乐，放在他面前：“喏，新的。扫码？”
林翊没动，只是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点什么更沉重的感情，又或者只是单纯的烦躁。
“高中……”林翊忽然开口，又停住，喉结滚了滚，“你那会儿，为什么总针对苏晓晓？”
林晚顿住。
这个问题，高中时几乎全班都在传答案——林晚喜欢林翊，所以嫉妒苏晓晓。连江翊自己，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她抬起头，看着林翊，语气平静：“不知道。可能……闲的？”
这个问题现在的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换做高中时还在任务中的林晚，她肯定也会说因为自己喜欢林翊。
林翊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闲的？”他像是觉得这说法荒谬又可笑，“林晚，你高中时处处针对她，藏她作文本，扔她校服，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闲地？”
林晚没否认。那些事确实是她做的。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藏苏晓晓的作文本，导致她没有交上作文而被班主任吵的那天。
说藏苏晓晓的作问本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林晚拿走作文本的初衷是临摹苏晓晓的字体，等临摹完便悄悄还给她。
那天原本没有语文课，谁知班主任在体育课上课前突然进入教室，宣布体育课改上语文，这导致语文作文本需要提前上交。
林晚根本没有时间把作文本还给苏晓晓。
在班主任怒声批评苏晓晓时，林晚本想站起来说她的作业本在自己这里，但是脑海中的系统提醒她如果这么做就偏离了“恶毒女配”这一人设。
无奈，林晚只能在班主任批评完苏晓晓之后的课间拿出她的作文本，当着全班人的面，道：“苏晓晓，给你的作文本。”
“谢……”苏晓晓顿了一下，用泛红的双眼看向林晚，质疑道，“是，是你把我的作业本藏起来的么，林晚？”
是她拿走了苏晓晓的作业本，所以林晚没有否认，并在系统的提醒下扮演“恶毒女配”冷笑着默认了苏晓晓的说法，将作文本放在她的桌子上。
同学们见此情景，相信了苏晓晓口中林晚故意藏起她作业本的这一说法，对林晚露出厌恶的眼神。
林晚脑海中的系统夸赞着她干得漂亮。
希望是干的漂亮吧。
林晚看着被人群簇拥着、安慰着的苏晓晓，只见她突然抬起头，对自己露出一个诡笑。
之后，林晚使用苏晓晓的字体频频给林翊写小纸条。
纸条的内容有很多：有关心他的，有聊天气的，有聊心情的。
林晚看着林翊从一开始看都不看把纸条扔进垃圾桶，渐渐的变成在看到纸条后嘴角勾起，又很快压下去，装作不在意地把纸条塞进了裤兜。再到后来，他会在小纸条上写一些话，然后将其放在苏晓晓的抽屉里。
苏晓晓刚开始收到纸条是疑惑的，但在知道是林翊给她纸条后，她每次收到纸条就会回头对最后一排的林翊笑笑。
林翊看着被暖阳笼罩着的苏晓晓，她的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脸颊被晒得泛着暖融融的粉，像颗浸了蜜的软糖。
看着两人之间互动的林晚和系统在识海中一起欢呼，感觉他们离任务完成越来越近了。
“林晚？”林翊的声音把林晚的思绪拉回来。
她抬头：“嗯？”
“你到底在想什么？”林翊的语气有点沉，“高中时你可不想现在这样……”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晚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
“变这么多？”林翊挑眉，“从前什么比赛都参加，什么都要争第一……”他扫了眼她的工牌，“现在在便利店通宵收银？”
这话里的嘲讽几乎没藏住。林晚却没生气，只是觉得他大概还没学会怎么好好说话。
“在便利店通宵收银又怎么了？”她无所谓地反问。
林翊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没找到什么反驳的话。他盯着林晚看了几秒，一把拿起面前的可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5元扔在桌面上。
“不用找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步伐比刚才来时快了很多，背影透着点莫名的仓促。
“叮咚——”自动门合上，把他的身影送进了晨光里。
林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看了看桌子上的5元钱，将其记在账本上，然后放进收银机。
随后，她看了看时间，伸了个懒腰，准备迎接下班。
六点整，林晚脱下工服外套，换上自己的衣服，背着包走出便利店。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却也驱散了熬夜的困顿。
刚走到门口的台阶下，就看到路边的路灯杆旁靠着个男人。
他斜斜地靠着灯杆，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指尖慢悠悠地划着屏幕，整个人透着股没睡醒的慵懒劲儿。
林晚没在意，径直往前走。
“林晚？”
一个有点含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调子拖得长长的，像是刚睡醒被人叫醒。
林晚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是那个靠在路灯杆上的男人，他抬起头，露出一双半眯着的眼睛，正看着她。
“你是？”林晚有点疑惑。
这人认识她？
男人站直身体，慢悠悠地走过来。他个子很高，走得不紧不慢，像是怕走快了会累着。走到林晚面前站定后，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有点散漫的笑：“不记得了？”
林晚看着他的脸，努力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印象。她摇摇头：“抱歉，我……”
“陈默。”男人打断她，道：“高中时坐你后桌。”
林晚又仔细看了看他，眉头微蹙。后桌？高中时她的后桌是谁来着？好像是……
少年趴在课桌上睡觉，纤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闪着碎光的精灵翅膀。在喧闹的教室里，唯有他所在的地方是一片静地。
“哦……”林晚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看着面前有着一头亚麻色蓬松短发，身着单薄针织衫黑色亚麻裤的男人。他站在晨光下，发梢软搭额前，睡凤眼半眯，眉峰轻挑，鼻梁挺括，唇线淡抿，慵懒里透着俊朗。
“陈默！”她叫出了记忆里的那个名字。
陈默听到她叫出自己的名字，像一只被顺毛后发出满足咕噜声地猫一般笑着点点头，“是我。”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看到她疲惫的面容，像是随口一问：“在这儿上班？”
“嗯。”林晚点点头，“刚下班。”
“夜班？”
“嗯。”
“辛苦了。”陈默应了一声，也没多问，转而指了指不远处的早餐摊，“去买早饭？”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蒸腾的热气裹着食物的香气飘过来，确实有点饿了。她点头：“嗯。”
“一起？”陈默问，语气随意又娴熟，像是两人经常一起吃早饭一样。
林晚想了想，也没拒绝。都是同学，一起吃个早饭也没什么。
两人并肩往早餐摊走，一路没怎么说话。陈默似乎很习惯这种沉默，脚步慢悠悠的，偶尔抬头看看天，或者低头踢踢路边的小石子，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林晚也乐得清静，脑子里盘算着回家后先睡几个小时，下午要不要出门买点菜。
“高中时，你可不像现在这么……”陈默想了想，像是在找合适的词，“安静。”
林晚侧头看了他一眼：“哦？我高中时什么样？”她对自己“恶毒女配”的具体表现，其实没太多实感，毕竟那只是任务需要。
陈默想了想，嘴角噙着点笑意：“挺厉害的。”
林晚想过“刁蛮”、“霸道”、“聒噪”，却从没想到陈默对她高中时期的印象是“厉害”。
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两人走到了早餐摊前，林晚正在掏钱买肉包和豆浆。听到这话，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忍不住心想自己那个时候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面前的人连说两次厉害。
“你要什么？”林晚问他。
“跟你一样吧。”陈默懒洋洋地说。
拿到早餐，两人没找地方坐，就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晚咬了口肉包，含糊地问。她记得陈默高中时成绩好像不错，应该不至于也在这片没什么经济的老城区打工吧？
“哦，我家就在这附近。”陈默咬了口包子，慢慢咀嚼着，“早上出来买早饭，没想到就遇见你了。”
“哦。”林晚点点头，没再多问。
两人又陷入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里，多了点食物的香气和清晨的宁静。
走到一个路口，陈默停下脚步：“我往这边走。”
“嗯，再见。”林晚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对了。”陈默忽然叫住她。
林晚回头。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着，是微信扫码界面：“加个微信？”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添加好友的提示音响起，她看到他的头像是一只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的猫。
“通过一下。”陈默晃了晃手机，嘴角弯起个浅浅的笑。
“嗯。”林晚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家走。
走到小区门口时，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是本地。
林晚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头没声音，只有轻微的电流声。
“喂？哪位？”林晚又问了一句。
还是没人说话。
她皱了皱眉，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忙音，对方先挂了。
林晚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有点莫名其妙。
“可能是谁打错了吧。”林晚把手机揣回兜里，进入小区。
小区门口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身形挺拔，身着黑衬衫白色西装裤的男人薄唇紧抿，双眼紧紧盯着林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