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隆广场的走廊铺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像撒了一地的碎钻。苏清颜拉着林晚的手腕快步往前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显眼。
林晚被她拉着，踉跄了几步才跟上节奏。手腕被攥得有些发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秦舒指尖传来的力道，那力道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让她心里的疑惑更甚。
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苏清颜才停下脚步，猛地松开手。晚风从露台吹进来，掀起她黑色连衣裙的裙摆，也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转过身，背对着璀璨的城市夜景，脸上没了刚才在餐厅里的平静，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林晚的灵魂。
“林晚，”苏清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大学时，那些所谓的‘巧合’，那些沈砚对我的‘帮助’，其实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想否认，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苏清颜明亮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也映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你撮合我和沈砚，用那些小心翼翼的手段，让我们误以为彼此喜欢对方。”苏清颜一步步逼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真正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彼此？”
她停下脚步，距离林晚只有一步之遥，眼神灼热得惊人：“我喜欢的是你，林晚。那个在我钢琴独奏会结束后，第一个为我鼓掌的人；那个在我琴谱丢失后，默默帮我找回来的人；那个在我生病时，偷偷把笔记放在我桌上的人……一直都是你。”
林晚彻底愣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她预想过苏清颜可能会质问她撮合的事，却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一番话。眼前的秦舒，褪去了大学时的高冷疏离，也没有了刚才在餐厅里的平静淡然，此刻的她，像一颗被点燃的星火，炽热而耀眼。
“为什么？”苏清颜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知道我和沈砚根本不合适，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地撮合我们？”
林晚张了张嘴，想说“因为这是我的任务”，却发现这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看着秦舒泛红的眼眶，看着她脸上那种真实的痛苦，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些被她当成“任务目标”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有自己的情绪，有自己的喜好，会因为她的行为而受伤，会因为她的安排而偏离原本的轨迹。过去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对不起。”林晚的声音有些干涩，她能说的，只有这三个字。她无法解释系统的存在，无法说明自己的来历，只能笨拙地道歉。
苏清颜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语气却依旧带着尖锐的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撮合我和沈砚就像在玩一场游戏？看着我们因为你的安排而互相产生好感，是不是很有趣？”
“我没有……”林晚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在她执行任务的那些年里，她确实是把他们当成了需要完成的目标，从未真正关心过他们的感受。
“那你告诉我，”苏清颜步步紧逼，眼神像淬了冰，“为什么你看我的时候，眼神总是像隔着一层玻璃？为什么你永远都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林晚，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秦舒突然伸出手，按住了身后的墙壁，将林晚困在了自己和墙壁之间。这是一个标准的壁咚姿势，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林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心跳得飞快。
苏清颜的脸离得很近，林晚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的睫毛，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情绪。她的呼吸带着淡淡的樱花味，拂过林晚的脸颊，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苏清颜微微低下头，慢慢凑近林晚的唇。
最终，她没有亲上她的唇，而是用手轻轻盖在林晚的唇上，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苏清颜维持着这个姿势几秒钟，然后缓缓抬起头，移开了手。她的眼神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波澜。
“林晚，”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林晚的耳朵里，“我不是你游戏里的角色，也不是你任务清单上的名字。”她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脸上突然绽开一个极浅的笑容，那笑容像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请你，看看我吧。看看这个真正的我，这个真真切切站在你面前的我。”
说完，苏清颜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走廊尽头的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她的身影，也仿佛隔绝了刚才那段炽热而坦诚的对话。
林晚依旧靠在墙上，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苏清颜掌心的温度。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电梯显示的数字一点点往下跳，心里五味杂陈。苏清颜的话像一颗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她第一次开始认真反思，自己过去的那些行为，到底给这些人带来了什么。
把他们当成虚拟人物，是不是太自私了？
林晚在露台上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渐深，周围的灯光变得更加璀璨，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停车场走去。她的车停在地下三层，需要穿过长长的走廊和扶梯。
地下停车场里很安静，只有顶灯发出惨白的光，照亮着一排排整齐的车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和灰尘味，和上面商场的精致华丽截然不同。
林晚走到自己的车旁边，正准备掏钥匙，一个冰冷的男声突然在身后响起：“林晚，站住。”
那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让林晚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他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睛深邃得像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更显得他气质冷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这张脸……有点熟悉。林晚皱着眉，在脑子里努力搜索着对应的记忆。
男人看着她茫然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那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受伤：“怎么，不认识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带着无形的压力。走到林晚面前，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高差带来的压迫感让林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拽住了手腕。
“想跑？”男人的声音更冷了，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捏住林晚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林晚，好好看看我，真的没认出来吗？”
他的指尖微凉，力道却不容抗拒。林晚被迫仰着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偏执。
记忆的碎片突然拼凑起来——大学图书馆里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的身影，辩论赛上那个冷静从容的辩手，这是她曾经的任务目标之一……
“沈砚？”林晚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沈砚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总算认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林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石头吗？”
下巴传来的痛感让林晚皱起了眉，她试图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放开我。”
“放开你？”沈砚冷笑一声，“然后看着你像对秦舒那样，把我也当成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顿了顿，眼神里的寒意更甚，“刚才苏清颜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晚愣住了，他一直在附近？
“对不起。”想起苏清颜刚才的质问，想起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林晚的语气软了下来，“以前的事，是我不对。”
沈砚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道歉，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冰冷：“一句对不起就想打发我？”
林晚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确实欠他们一句道歉，但除了道歉，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沈砚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几分。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却依旧拽着她的手腕，语气缓和了些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真想道歉，就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林晚下意识地问。
“海洋馆。”沈砚的回答很简洁。
林晚愣住了，海洋馆？这个时间？她看了看手机，已经快晚上十点了。“现在？”
“不然呢？”沈砚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理所当然，“难道要等你再次把我抛在脑后？”
林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又想起苏清颜刚才的话，心里叹了口气。也许，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补偿了。她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去。什么时候？”
沈砚看着她答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松开她的手腕，语气依旧淡淡的：“现在。”
林晚：“……”
她看着沈砚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心里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跟上。
坐进轿车的副驾驶座，林晚才发现这辆车内部装饰得极其简约，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沈砚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传来轻微的风声。林晚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有些复杂。她侧头看向沈砚，他正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的线条冷硬而流畅，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竟有种惊心动魄的帅气。
这个男人，和大学时那个总是埋首书本、沉默寡言的高冷学霸，似乎没什么变化，又似乎一切都变了。他身上的疏离感更重了，却也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强势。
他为什么突然要带她去海洋馆？
林晚甩了甩头，把这个问题压下去。不管为什么，去了就知道了。她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变得熟悉的街景，心里满是惆怅。
也许，是时候真正地看看这些人了。看看他们真实的模样，看看他们鲜活的人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隔着一层名为“任务”的玻璃，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车子穿过城市的霓虹，朝着远离市中心的方向驶去。那里，有一座巨大的海洋馆，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