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轿车平稳地驶入海洋馆的专用停车场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夜晚的海洋馆像一头蛰伏在城市边缘的蓝色巨兽，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在入口处亮着几盏暖黄色的灯，透着一种静谧的神秘感。

    林晚跟着沈砚下车，晚风带着水汽的微凉拂过，让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抬头望去，巨大的玻璃幕墙后隐约能看到游动的鱼群影子，像悬浮在黑暗中的星河。

    “这个时间还能进？”林晚有些意外，她印象里海洋馆通常傍晚就闭馆了。

    沈砚已经走到她身边，闻言侧过头看她。幽蓝的光线从场馆内部透出来，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鼻梁高挺的弧度在侧脸投下一小片阴影。“我打过招呼。”他的声音很淡。

    林晚没再多问，跟着他走进入口。值班的工作人员显然认识沈砚，只是点了点头就放行，连门票都没查。场馆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暗，只有各处水族箱散发着幽蓝、墨绿、靛青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巨大的圆柱缸里，几条银白色的鲨鱼缓缓游过，尾鳍摆动时带起水流的波动，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林晚站在缸前，看着那些流线型的身影在眼前掠过，忽然觉得它们和身边的沈砚有点像——都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感，却又有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吸引力。

    “喜欢鲨鱼？”沈砚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吓了林晚一跳。她转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海洋馆特有的潮湿气息，意外地好闻。

    “还好。”林晚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只是觉得它们游起来很好看。”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灯光在他瞳孔里映出细碎的蓝光，像揉碎了的星辰。“好看？”他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它们可是海洋里最危险的掠食者。”

    “危险和好看不冲突吧。”林晚看着缸里的鲨鱼再次游过，“就像……”她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就像什么？”沈砚追问，身体又往前倾了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再次缩短。他很高，林晚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这种视角让她莫名觉得有些压迫，心跳漏了一拍。

    “没什么。”林晚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往前走，“去前面看看吧。”

    沈砚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海底隧道，头顶和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成千上万的鱼群从头顶游过，像一片流动的彩色云霞。幽蓝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沈砚的轮廓晕染得柔和了些，却也更凸显了他宽肩窄腰的身材优势。他穿着合身的西装裤，长腿迈开时，裤线绷得笔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尖上。

    林晚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背上。她有些不自在地加快了脚步，却听到身后传来沈砚低沉的声音：“小心脚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才发现前面有一块略微凸起的地砖。刚想抬脚避开，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沈砚的手指修长，掌心温热，力道不重却很稳，轻轻一拉就将她带到了旁边。

    “谢谢。”林晚挣了挣手腕，想抽回来，他却没松手。

    “这里光线暗，容易摔跤。”沈砚的声音就在耳边，气息拂过耳廓，带着微热的温度，“我牵着你走。”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林晚愣住了，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腕，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和她的手比起来，显得格外宽大有力。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有点麻。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林晚再次试图挣脱。

    沈砚却抓得更紧了些，脚步不停，固执地拉着她往前走。

    他的动作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林晚竟然鬼使神差地没再反抗。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默默地走在海底隧道里，周围只有水流声和偶尔从头顶掠过的鱼群搅动水流的声音。

    经过一个巨大的水母展区时，林晚停下了脚步。无数半透明的水母在幽蓝的灯光下缓缓浮动，像一把把打开的小伞，又像飘落的星辰，美得让人窒息。

    “很漂亮，对吗？”林晚轻声说，眼睛里映着水母的影子，亮晶晶的。

    沈砚没有看水母，目光一直落在她的侧脸上。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嘴唇的颜色在蓝光下显得格外粉嫩。他喉结微动，声音低沉了几分：“嗯，很漂亮。”

    林晚没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异样，依旧专注地看着水母。沈砚看着她的侧脸，慢慢松开了牵着她手腕的手，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动作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林晚的手指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蜷起来，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他的掌心很暖，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摩挲着她的指腹，带来一阵陌生的战栗感。

    “沈砚……”林晚终于回过神，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

    “林晚，”沈砚打断她，眼神深邃地看着她，“大学时，谢谢你。”

    林晚愣住了，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撮合苏清颜和他，没想过得到感谢，她也不觉得抱有目的性的自己值得被感谢。“你……”

    “我知道你是为了撮合我和苏清颜，但是”沈砚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了然，“还是很谢谢你的每一次帮助。”

    林晚的心跳瞬间加速，眼睛有些酸涩。

    林晚张了张嘴，声音暗哑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台阶，脚下一崴，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小心！”沈砚眼疾手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

    林晚撞进他怀里，鼻尖撞到他坚硬的胸膛，传来一阵轻微的痛感。他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力道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还有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震得她心慌意乱。

    “放开我。”林晚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沈砚闻言身子微微一怔，然后克制地松开林晚。

    他的双眼里带着一种难得的脆弱，让林晚的心脏一抽。

    两人就在这波光粼粼的水世界相互看着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收回目光。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人不是他。

    “去看企鹅吗？”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晚还有些发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企鹅馆里温度更低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几只小企鹅在水里灵活地游来游去，偶尔浮出水面，摇摇晃晃地走到岸边，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看起来憨态可掬。

    林晚站在玻璃前，看着那些小家伙笨拙地走路，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沈砚站在她身边，没有再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企鹅。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林晚肩上。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这里冷。”他的声音很淡，眼神落在企鹅身上，像是在自言自语。

    林晚握着外套的领口，感受着上面传来的温度，心里五味杂陈。她想把外套还给他，却又贪恋那点温暖，最终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

    沈砚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站着，安静地看了会儿企鹅。直到林晚打了个哈欠，沈砚才开口：“累了？”

    “有一点。”林晚揉了揉眼睛，确实有点困了，她昨天没睡好。

    “那就回去吧。”沈砚转身往外走。

    林晚跟着他，披着他的外套，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些。外套很长，几乎盖住了她的臀部，袖子也有点长，她得时不时地往上拉一拉。

    走到出口时，沈砚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幽蓝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格外立体。“外套先穿着吧。”他说，“下次见面再还我。”

    林晚愣了一下：“下次？”

    “嗯。”沈砚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还没原谅你，不是吗？”

    林晚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砚没再等她回答，转身走向停车场。林晚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突然觉得，今晚的海洋馆之行，好像有点超出她的预期了。

    坐上车，林晚把外套叠好放在腿上。沈砚发动车子，没再说话，车厢里陷入沉默。但这种沉默和来时的尴尬不同，带着一种微妙的暧昧，像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却又透着湿意。

    林晚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脑子里乱糟糟的。沈砚今晚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靠近，他的牵手，他的拥抱，还有他那句“下次见面”……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林晚摇摇头，“在想什么时候把外套还你。”

    沈砚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我说了，下次见面。”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明天吧，我来接你。”

    林晚愣住了：“明天？干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沈砚卖了个关子，没再说下去，只是专注地开着车，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副驾驶座上的人。

    看着林晚的侧脸，沈砚的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愉悦。

    车子驶进熟悉的小区，停在林晚家楼下。林晚拿起外套递给他：“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今晚的事。”

    沈砚没有接外套，只是看着她：“忘了我说的话？外套你先穿着。”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地看着她，“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楼下等你。别迟到。”

    林晚看着他认真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沈砚满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在夜色中像破冰的春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上去吧。”

    林晚推开车门下车，走到楼道门口时回头，看到沈砚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一直亮着，像是在目送她。她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