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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团入京

    保庆二十一年秋

    八月的金陵城,闷热渐消,凉风初起,距离中秋佳节只剩下不到半月光景,城中的大街小巷都可以看到为节日忙碌的身影。

    纸扎铺里的工匠正忙着扎花灯、做纸船,糕饼店里的厨子也忙着和面、调馅儿,做月饼,而最忙碌的要数裁缝铺里的师傅们。

    因为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要开始了,各家各院的姑娘们都盼着在比赛中能拔得头筹,因此都卯足了劲儿打扮自己,这参赛的衣服更是一件赛一件的漂亮,也一件赛一件的繁复。

    正因如此,城中的裁缝们几乎每年都是提前两个月开始赶工,就这样,也还是得日夜兼程才行。

    喧闹的大街上远远走过来一行车队,领头的是个长相粗犷的西域人,高鼻深目,两撇卷翘的八字胡须,懂行的应该能看出来,他坐下那匹枣红马,正是鼎鼎有名的大宛良驹。在这纸醉金迷的金陵城里,除了皇家禁苑,绝找不出第二匹。

    旁边紧跟着的是一个武人打扮的粗犷汉子,看模样是中原人。他没穿官衣,但腰间的嵌金蹀躞带却暴露了身份,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能用的规制。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白色圆顶四轮马车。马车上挂着白色的帷幔,微风拂过,隐约可见车中坐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乌黑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可能因为蒙着面纱的关系,更显得神秘莫测,让人忍不住对那红纱之后的容姿愈添了几分好奇。

    马车周围跟着的随从都是黑衣黑马,他们看似只是漫不经心地跟着队伍往前走,其实一双眼睛始终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看就是很有经验的护卫。

    金陵不比长安,与西域远隔千里,在这里见到西域人的机会并不多,更何况是这样一大队人马,所以队伍一进城就十分惹眼。

    不过引人瞩目的不止是这难得一见的异域来客,还有队伍两侧为他们开路的官兵,这些士兵都身披铠甲,但是这铠甲的制式却与常见的兵士不同,既不像城卫营,也不像禁卫军,倒像是前阵子刚刚凯旋的边将们的打扮。

    车队缓缓驶过主街,朝着皇城脚下的驿馆而去。

    “这是回纥的使团吗?”人群中有人问道。

    “应该是了,旁边骑马的好像是吴将军。”有眼尖的路人认出了吴闯。因为接完使团要进宫复命,武将面圣不可穿戴铠甲,他今天特意只穿了常服,没想到还是被认出来了。

    “哪个吴将军?”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刚刚打败了北齐铁骑,被皇上封为镇国大将军的吴将军呀!”

    “哦,原来这就是吴将军,我听说他力大无穷,曾经徒手打死过老虎呢!”

    “这算什么?吴将军不仅天生神力,还曾得到世外高人指点,武功盖世,传说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快刀堂堂主厉一刀就是败在他的手下。”

    “啊?竟有此事?”

    “将军真是威武啊!”

    沿途百姓的窃窃私语,吴闯已经听了一路,虽然这些传言并非无中生有,但是所谓三人成虎,经过这么多张嘴,想不走样都不可能。

    先说这打死老虎的事,吴闯早年刚进军营的时候,有一次奉命进山打猎,刚好遇上几个猎户正与一头黑熊缠斗,那黑熊十分凶猛,眼看猎户们就要葬身熊口,危急关头,吴闯一剑刺中熊腹,救下了几名猎户。为了感谢他,猎户们便将黑熊送给了他和将士们。众人都把功劳归于他一人,其实他自己知道那黑熊已经被猎户们缠斗得没了气力,这才让他得了手。后来一传十十传百,黑熊也莫名其妙变成了老虎,或许在世人眼中,老虎才是最凶猛的野兽吧!

    至于得高人指点,吴闯确实出身名门,他的师父是凌霄剑派掌门的亲传弟子,但远远不是大家口中的世外高人。

    凌霄剑派掌门座下有九个亲传弟子,谓之“凌霄九英”。每个弟子到了三十岁都要开门收徒,吴闯的师父排行第九,年龄最小,所以收徒最晚。吴闯入门的时候,八个师伯座下的名额都满了,他是被迫拜入师父门下的。

    原本想着进了门就能跟着师父学本事了,可是没想到他这个师父根本就是不学无术,虚有亲传弟子的名号,武功是同辈师兄弟里最差的。

    不仅如此,他这个师父还喜欢到处云游,常常一年到头不见人影,他入门三年也只见过师父两次,所以他的武功都是大师兄云清教的。直到下山,他也没正经行过拜师大礼,在他心里,只认大师兄,至于师父,跟那庙里供的泥菩萨差不多。

    说到厉一刀的事,就更离谱了。他跟厉一刀是结义兄弟,有一次两人醉酒比武,厉一刀脚滑没站稳从城门楼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在家躺了三个月。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江湖上去了,变成了厉一刀与他决斗惨败。快刀堂在江湖上一向有威名,这回可谓颜面尽失,气得厉一刀躺在床上直骂娘。要不是看在两人是过命交情的份上,厉一刀肯定要跟他绝交。

    不过传言虽然有假,吴闯的身手和将才却是真的,不然也不能一举击溃北齐野心,回纥原本有意跟北齐交好,如今急吼吼地送国宝来,只怕是吓破了胆,不敢再有异心了。

    自从二十年前幼主登基,边疆就一直战祸不断,原本还有贺平川等主战派苦苦支撑,可是自从贺平川死后,朝中大臣也都纷纷转了风向,一味地委曲求全,这些年,朝廷不知送了多少银钱物资给北齐。

    如今吴闯一战成名,皇帝借机直接把他从正四品忠武将军擢升为正二品镇国大将军。若是平时皇帝这样做,肯定要被言官们指摘,不过这次朝中大臣竟一个阻拦的都没有。吴闯心里明白,他们不是没有异议,而是不敢有异议。毕竟这是雪耻之战,如果连这样为国厮杀的忠勇之臣朝廷都不重用,那天下人可要戳断庙堂上那些老家伙们的脊梁骨了!

    言归正传,吴闯安顿好使团,便立刻进宫复命。他虽是武将,但向来心思缜密,这迎接使团的任务原本应由鸿胪寺或礼部出面,就算是需要精兵护卫,也应该是派殿前司或者皇城司才对,平白落在他头上,一定另有文章。

    虽然他常年驻扎边关,但是对于朝堂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些年严相爷大权在握,朝中百官莫不唯其马首是瞻,俨然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架势。

    原本陛下大婚后就该亲政,可是太后突然卧病在床,陛下执意要在塌前尽孝,后来皇后又难产去世,皇长子也没有保住。一连串的打击让陛下一蹶不振,从此不理朝政,早朝也变成了每月一次的例行公事。

    吴闯虽是一介武夫,但是经史子集也是读过不少的。权臣当道、天子势孤,朝局失衡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历朝历代国运衰微,莫不是从此处开始。有时候他在想,如果贺相还在,如今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吴闯在殿外等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工夫,陛下身边的德公公才让他进去。

    一进殿门,吴闯远远便看到他们的圣上,当今天子正坐在地上,周围铺了一地的折子。

    吴闯上前行礼,然后禀道:“陛下,回纥使团已经安置在驿馆之中,驿馆周围有齐都尉率领的禁卫军把守,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请陛下放心。”

    “好,北齐重创,回纥求和心切,这对我朝甚是有利,北齐若想破坏和谈,进城之前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朕派你去,就是要震慑他们,确保使团的安全,你刚刚打败北齐,他们对你必定最为忌惮,你在,他们便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圣明。”

    “回纥此次进献的宝物,你可见到了?”

    “并未得见。”

    “连你都没见到?回纥在国书中只言将进献国宝,却并未道明是何宝物,如此神秘,实在是让朕好奇!”

    “臣一路把他们接进城,他们的随行物品并不多,也不见他们对什么东西特别小心看护。”

    “你是说宝物可能不在使团里?”

    “也不尽然。”

    “怎么说?”

    “他们带来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从头至尾都坐在马车里,始终纱幔遮面,一言不发,且在使团名册中并无这女子的名字,所以臣怀疑……”

    “你是怀疑这女子就是他们要进献的国宝?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女子,即便是貌若天仙,也称不上‘国宝’二字吧?”

    “臣愚钝,或许他们要进献的宝物是便于隐藏的小巧之物,待明日早朝回纥使团上殿献宝,到时便会知晓了。”

    “也是,自从他们进入大宋境内,沿途都有官兵护送,宝物定然是万无一失的,明日便能见到了,也不急在一时。吴卿,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不敢,谢陛下!”

    吴闯告退出来便径直回家去了。

    吴闯的将军府在金陵城的东南角,离皇城颇有段距离。这是皇上新赐给他的园子,当时内监拿着几幅宅院图给他挑的时候,他一眼相中这里。不为别的,只因这里地方够大,他一直想在府里建个小型的马场和演武场,他在军营里待惯了,赋闲在家的时候,也总想活动活动筋骨。京中虽然也有给御林军和各王府府兵操练用的场地,可是他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地方,用着不顺手。

    暮色将至,吴闯一个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秦淮河畔的鼓乐声。这座繁华帝都,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它的歌舞升平,连秦楼楚馆的喧闹都跟十八年前一模一样。

    吴闯记得,十八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傍晚,他被临时通知去丞相府拿人。那一夜,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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