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别怕。” 那电子音平板地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激起冰冷的回响,“我不会伤害你。”
邱闻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声音的诡异感远超他的想象,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耳朵。
他剧烈地喘息着,被束缚的身体徒劳地挣动,塑料扎带更深地陷进皮肉。
“放屁!”他嘶吼出来,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不伤害我?那你他妈绑着我干什么?!放开!立刻放开我!” 他像一头困兽,在黑暗中绝望地冲撞无形的牢笼。
那诡异的电子音沉默了几秒,嗡嗡的背景杂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然后,它再次响起,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平板调子,却吐露出更让他血液冻结的话语:
“因为……不能说出口的喜欢。” 那冰冷的词句,“……不得不这么做。” 它顿了顿,仿佛在给他消化这荒谬信息的时间,“你只需要知道,七天后,你会安全离开。”
“喜欢?”邱闻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诞的笑话,恐惧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暂时压过,他几乎要笑出来,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你管这叫喜欢?!绑架?囗囗?!你疯了!你到底是谁?!有种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剧烈地扭动着头颅,试图甩开蒙眼的束缚,哪怕能蹭开一丝缝隙也好。
“安静。” 电子音陡然严厉了一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那声音的压迫感,仿佛实质的重锤敲在邱闻紧绷的神经上。
邱闻的动作猛地一僵。
就在这一瞬间,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一缕极淡、极其熟悉的香气。
不是房间里那甜腻的花香,也不是消毒水味。
那是一种……清冽的、带着点微苦的草本气息,混合着一点干净的皂角味。
像雨后的竹林,像……像某个人身上常有的味道。
这气息微弱得如同幻觉,混杂在浓烈的陌生气味里,一闪即逝。
是谁?这念头如同电光火石,猛地劈入他混乱的大脑。
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但怎么可能?
就在他心神剧震,试图抓住这缕飘渺线索的刹那,那覆盖着手背的温热触感再次降临。
只是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度,死死按住了他试图蜷缩的手指。
紧接着,他手臂内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冰冷的针尖毫无预兆地刺破皮肤,穿透肌肉。
邱闻闷哼一声,肌肉瞬间绷紧如铁。
一股冰凉的液体被迅速推入他的血管,迅速扩散开。
那股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沉重感再次汹涌地席卷而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迅猛、霸道。
意识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头,急速下坠,沉向无边无际的黑暗泥沼。
他最后残存的挣扎念头,连同那缕若有似无的熟悉气息带来的惊疑,都被这冰冷的洪流彻底淹没。
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他仿佛听到那个扭曲的电子音,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极其模糊地飘来一句:
“……好好睡吧,老师。”
老师?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只有手腕脚踝处塑料扎带深深的勒痕,在无声地证明着这荒谬绝伦的一切,并非噩梦。
……
……
……
意识,像退潮后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每一次徒劳的蹦跳都只带来更深的窒息感。
邱闻不知道自己昏沉了多久。
每一次挣扎着想从沉重的泥沼里拔出意识,那无形的力量就将他拖得更深。
眼皮沉重得像焊死了一般,黏连在蒙眼的布条上。
口中干渴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牵扯着干裂喉咙的剧痛。
四肢百骸灌满了铅,连转动一下眼珠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力。
手腕和脚踝处的束缚感是唯一清晰的坐标,提醒着他身陷囹圄的现实。
塑料扎带边缘已经深深勒进了皮肤,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钝痛和摩擦的灼烧感。
身下床垫的柔软,此刻更像是一种无情的嘲讽。
鼻尖萦绕的消毒水味和甜腻花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
恐慌不再是汹涌的浪潮,它沉淀下来,变成了冰冷刺骨的绝望,渗透进每一寸骨髓。
脚步声再次响起。
比上一次更轻,更近。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停在床边。
邱闻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又无力地沉下去。
他放弃了挣扎,只是静静地躺着,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微弱起伏,像一条濒死的鱼。
反抗?
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无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床边的人似乎观察了他很久。
久到邱闻几乎以为对方已经离开。
然后,他感觉到床垫边缘微微下陷。
有人坐了下来!
极近的距离。
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体散发出的微弱热量,隔着空气传递过来。
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微苦的草本气息,又出现了,比之前更清晰一丝,顽强地穿透了消毒水的屏障。
那怪异扭曲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他头顶响起,依旧平板无波,却像冰冷的金属片刮擦着他的耳膜:
“喝水。”
一个冰冷的、坚硬的杯沿,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抵在了他干裂的唇上。
邱闻本能地偏开头。
屈辱和愤怒在死寂的胸腔里闷烧。
不喝。
这是无声的抵抗,是他仅剩的、微不足道的尊严。
电子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评估他的抗拒。
然后,一只温热的、带着轻微汗湿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按住了他的下颌。
指尖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熟悉轮廓——指节修长,掌心却带着一点薄茧。
邱闻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手的力量恰到好处,既控制着他无法挣脱,又并未施加过分的疼痛。
冰冷的杯沿再次强硬地抵开他的嘴唇,一股微温的、带着淡淡甜味的液体流入口中。
是蜂蜜水。
生理的本能压倒了意志。
极度干渴的喉咙贪婪地吞咽起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屈囗感如同毒藤,随着每一口吞咽缠绕得更紧。
一杯水很快见底。
那只按着他下颌的手松开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迅速撤离。
电子音再次响起,内容却让邱闻如坠冰窟:
“你猜得没错。” 那毫无感情的金属音调,冰冷地陈述着一个荒谬的事实,“是因为你。”
邱闻的呼吸骤然停止。
荒谬感再次攫住了他。
因为他?因为他邱闻?一个普通的、甚至有些过于恪守规矩的老师?这简直……简直荒谬绝伦!
他张了张嘴,想质问,想怒吼,但喉咙被蜂蜜水短暂的滋润后,反而更加滞涩,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电子音没有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用一种平板到令人心头发寒的语调继续说着,像在宣读一份判决书:
“你的样子,你的声音……你站在讲台上的样子,你笑起来的样子……你递给我纸巾的样子……” 电子音毫无波澜地吐露着这些本该带着温度的话语,“……还有你送的那支笔。” 它顿了顿,背景的杂音似乎尖锐了一瞬,“……所有。都让我受不了。”
邱闻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支笔。一支印着傻乎乎的、咧着嘴大笑的黄色电气老鼠的水笔。
难道……那个总是安静得过分,眼神破碎得像随时会散掉的女孩?万令?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得他头皮发麻。
怎么可能?
那个在他课上连回答问题都会紧张得声音发颤的万令?
那个他骑着电动车顺路送过几次,后座上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万令?
那个考上大学后,偶尔在微信上问他些学业问题,措辞总是礼貌又疏离的万令?
荒谬!
太荒谬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扭曲的声音,这残忍的囚禁……怎么可能是她?
他试图将这可怕的联想驱逐出脑海,但那缕挥之不去的、清冽微苦的草本气息,却像最顽固的证据,死死缠绕着他。
“不……不可能……” 他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电子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戳穿般的尖锐,打断了他:“闭嘴!”
那声音里第一次泄露出一丝冰冷以外的情绪——是急躁,是慌乱。
紧接着,邱闻感觉到按在床沿的那只手离开了,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后,那怪异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强行回到了之前的平板无波,却带着更深的寒意:
“别再试图猜测。也别再……叫我。” 最后两个字,被电子杂音扭曲得异常刺耳,“七天。记住你的位置。”
脚步声急促地响起,朝着门口的方向,带着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像一块巨石,再次将邱闻封死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黑暗里。
手腕脚踝的束缚感从未如此清晰,勒得他生疼。
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花香和消毒水味依旧浓烈,但此刻,邱闻却无比清晰地捕捉到了那缕残留的、清冽微苦的草本气息。
它像一道冰冷的刻痕,深深地印在了他混乱的、充满惊涛骇浪的认知之上。
万令?
那个名字,带着少女沉默的侧影和破碎的眼神,此刻却像淬了毒的匕首,悬在他黑暗世界的中央。
……
黑暗像凝固的胶质,沉重地包裹着邱闻。
他的呼吸终于从之前的粗重狂乱,变得稍微平稳绵长,虽然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深沉的疲惫。
那针强力安眠药剂的效力显然还未完全褪去,让他被困在无力的昏沉与无法真正清醒的边界。
后颈的钝痛、被绳索勒紧的手腕脚踝的刺痛、以及身体被固定在硬木椅上的僵硬麻木,都成了这片无边黑暗中唯一真实的坐标。
绝对的剥夺感——视觉、行动力、声音——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未知恐惧。他像一具被钉在黑暗祭坛上的活体标本,只能被动地等待那个掌控者的下一次“临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小时,那刻意扭曲、带着冰冷电子质感的非人声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刺破死寂:
“看来邱老师休息得不错?” 声音带着戏谑的恶意,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的徒劳挣扎。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