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性

    郊外的风还带着清晨未散的凉意,吹过树林时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范云脚边。

    他看着殷羽指尖捏着那朵红得耀眼的野花,花瓣在风里轻轻颤了颤,像极了他此刻怦怦直跳的心脏。

    方才紧绷的神经因为她接过花的动作松了大半,连带着指尖都泛起些微的麻意,他下意识挠了挠后脑勺,短发被揉得有些凌乱,耳尖和脸颊的红却像染了颜料似的,顺着脖颈往衣领里钻。

    “那个,小羽,”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目光黏在她握着花的手上——她的手指很细,指甲修剪得整齐,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衬得那朵野花愈发鲜艳,“你觉得这朵花……怎么样呀?”

    话刚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这话问得也太傻了,刚才她都已经说好看了,自己怎么还多问一遍?

    他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鞋尖上沾着的泥土,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她的回答。

    殷羽握着花茎的手指紧了紧,花茎上细小的绒毛蹭得掌心有点痒,可她心里却没半分轻松。

    方才那转瞬即逝的刺杀机会像根刺扎在心里,刀刃没能碰到范云后背的遗憾,混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让她连带着看眼前的花,都觉得没了方才的鲜亮。

    她抬起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神色依旧淡然,只是声音里少了点方才的柔和,更像是在敷衍:“嗯,好看。”

    风又吹过来,卷起她耳边的碎发,她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蹭过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握刀时的冰凉。她没错过范云低头时泛红的耳尖,也没忽略他眼里藏不住的期待,可这些情绪落在她心里,只化作更重的警惕。

    她太清楚,能在这世道活着,还能独自祓除青神的人,绝不会只有表面看起来的单纯。

    范云方才对付青神时的利落,出刀时的果断,都藏着与他孩子气外表不符的狠劲。

    若他真的没心眼,恐怕早就成了青神的口粮,哪还能站在这里跟自己递花?

    她猜对了,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男生,心里藏着不为人知的警惕。

    事实上,范云的确没放下戒心。方才他转身走向草丛时,看似全神贯注在找花,余光却一直落在身后的殷羽身上。他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的脚步没动,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与周围草木清香格格不入的冷意。

    只是她的动作幅度太小,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原地,没有明显的攻击姿态,他才没贸然戳破——毕竟,她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愿意停下脚步跟自己说话的人,他不想因为自己的过度警惕,把人吓跑。

    可现在,他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在殷羽脸上时,却清晰地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淡漠与疏离。

    那不是陌生人之间的客气,而是带着刻意保持距离的冷淡,像一层薄冰覆在她眼底,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法焐热。

    范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算疼,却闷闷的,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愣在原地,风卷起的落叶擦着他的裤腿飘过,他却没心思去管。方才的开心像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泄了气,只剩下说不清的失落。

    他抿了抿嘴唇,下唇被牙齿咬得有点发白,赶紧又低下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正好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有委屈,有疑惑,还有点不敢置信。

    他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愿意陪他说话的人,原来她也有点讨厌我吗?是因为刚才自己话太多,一直说个不停,让她觉得烦了?还是因为自己刚才撩刘海的样子太傻,让她觉得可笑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改还不行吗?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下次再见到她,一定要少说话,多听她说,再也不做那些幼稚的动作了。

    可转念一想,要是自己变得沉默寡言,她会不会更不愿意跟自己说话了?两种想法在心里打架,让他原本就细腻敏感的心,更像被揉皱的纸,怎么也展不开。

    殷羽看着他突然耷拉下来的肩膀,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刚才还亮晶晶的眼睛也被刘海遮住,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抑郁”的气息,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这家伙怎么突然就蔫了?是自己刚才的回答太冷淡了?还是他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这点疑惑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下次刺杀的机会,范云的情绪与她无关,她没必要在意。

    这次没能得手,下次必须更谨慎——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在不引起范云警惕的情况下,找到合适的时机。

    她不再看范云,转过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清冷,没有丝毫留恋:“我走了。”

    风将她的声音吹过来,落在范云耳朵里,像一片冰凉的叶子,轻轻扫过他的心脏。

    范云猛地抬起头,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外套被风吹得微微鼓起,脚步轻快,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刚才接过花、说过话的场景,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他的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指尖甚至已经碰到了衣角的布料,想说点什么,想让她再等等,想问问她下次还能不能见面。可话到了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看着那道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放下手,手指蜷了蜷,空荡荡的掌心,只剩下风带来的凉意。

    周围的树林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范云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刚才摘花时沾上的泥土气息,可心里的失落却像潮水似的,一点点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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