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骑着马将林清河送回了树下,林清河刚一落地,便被各色猫猫包围了。树根下还趴着几只狗,悠闲地打着盹儿,想来是何婉说的不爱交际的狗了。
林清河难得感到有些困扰。若是平日里猫猫围着她,她自然是开心的。但现在她要睡觉,如此受猫欢迎就成了甜蜜的负担。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拒绝猫。
林清河睁着一双水润润的眼,求助地看向黑衣女子。
那女子正抱着臂靠在一旁看热闹,见小姑娘向她望来,终于捡起了为数不多的良心,收了玩笑的心思。她抬手在小姑娘周围划了一圈,就见猫猫们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乖巧地退到了圈外。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女子又喝了一口酒,咂嘴道,“若是以往哪有这般麻烦,不过一个灵力罩的事。”倒也没伤怀,似乎只是随口感叹一句。
说罢,她拍拍小姑娘的头,说了句“睡吧”,又骑上马回去找弟子们了。
林清河变回了原形,看着墨幽将她圈起来,睡了过去。
第二日,墨幽在何婉来之前,先一步将林清河叫醒了。
林清河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放眼望去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确定昨晚的热闹是不是自己半梦半醒间捏造的幻觉。
她拜托墨师兄给她浇了浇水。墨幽这下终于知道蓝染师叔让他带那么多灵泉水有什么用处了。养草,浇水,合理极了。
清凉甘甜的灵泉水一浇,林清河就清醒了。小草精神抖擞起来。
“墨师兄,”林清河问道,“你昨晚有看见什么吗?”
她得确认一下,昨晚那些到底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还是真的存在平常看不见的魂魄。
“看见了一只白猫,”墨幽沉默了一下,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然后你就悬空了,之后不知道和什么人说起话来。”
虽说修真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但这种事情,墨幽也是头一次见。他只能判断出小师妹暂且安全,然后假装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蛇形挂件。
神农架,真是个诡异的地方。
小黑蛇这么想着,将身上微微炸起的鳞片暗暗往下压了压。
这时,何婉出现在不远处,向树下走来。叫了句“师妹”,将小姑娘打量了一圈。本以为昨晚什么都没有,应当睡不大好,谁知小姑娘看起来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储物袋里的床都不知还要不要拿出来了,小姑娘看起来好像不大需要。
何婉敛下心神,叫来了仙鹤,“昨日没来得及,今日先带你去膳堂转转。”
林清河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她对师叔嘴里“还不错”的膳堂还有些好奇。
“阿婉师姐,”仙鹤背上,林清河问道,“你们宗门内,有没有一位喜穿黑衣、骑黑马,擅用银枪的师姐?”
“你从哪里知道的?”何婉听到这个描述,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应当是我们上一位首席大师姐。”
“那都是三百年前的事了,”何婉感叹着,语气中透露着惋惜,“我入宗时,她已陨落了。只是听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提起过。那位师姐可是不足三百岁的金丹后期,当之无愧的天才。”
“听说那时,她一杆银枪,风头无两。”
见林清河感兴趣,何婉不由得多说了几句:“你也知道,我们神农架弟子多以农入道,不擅争斗。师父说那位师姐是捡回来的。捡到的时候手脚筋尽断,经脉半废,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甚至看不出是个人样,也不知是怎么撑下来的。”
“师姐对侍弄植物兴趣不大,却耍得一手好枪。弟子若是要下山,有她在便不用担心被欺负了。”何婉的语气中透着着自豪,“我们这一批弟子,几乎都是听着她的故事长大的。”
林清河脑海中不禁想象起那黑衣女子舞枪的样子,还有昨日小少年的那句“如银色雷霆一般”。
这样的人,是怎么死去的?她不禁问道:“你说她陨落了?”
“是啊,”何婉叹息了一声,“论道会结束后不久,秘境忽然坍塌。师姐为了护着众人,强撑了十几息,和秘境一起没了。”
“师父师叔他们后来都去找了,但是没能带回师姐的尸骨。”
一阵沉默,气氛沉重起来。林清河想起昨日的弟子们,都是在宗外死后被引回来的。难道……也和那位师姐一样?
“到了,”仙鹤停在膳堂门前,何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正值饭点,许多年轻弟子在膳堂里来来往往,“看看想吃什么。”
嗅到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食物香气,林清河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有些期待起来。“师姐可有什么推荐的?”她问道。
“我么……”何婉将她带到一处窗子前,排队取餐付钱一气呵成,没一会儿手里就多了两块手心大小的米白色糕点,“我比较喜欢吃这个,不知合不合师妹的口味。”
“多谢师姐,”林清河接过,嗅到一股谷物的清香。吹了吹,咬下一口,却发现这糕点看起来粗糙,实则内里暄软又略带嚼劲,各种米香在嘴里迸发,让她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她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很快,嘴里除了米香还尝到了一缕甜丝丝的味道。不似蔗糖,更像是谷物自带的清甜,一点都不腻。
林清河很快就把手里的糕点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那个窗口,尤觉得没吃够。
何婉见小姑娘像个小鼠一样将糕点啃完了,顿时有种投喂的满足感。
林清河毫不犹豫地又排队去了。小黑蛇见她吃得如此开心,竟也觉得有些馋了,悄悄支起身子看。
林清河发现她只顾自己吃得上头,把师兄全然忘在了一边,顿觉心虚,有些愧疚。
到了结账时,她却犯了难。灵石在墨师兄的储物戒指里,拜托师兄拿倒是不难。问题是这里的货币好像不是灵石。
何婉自然发现了小姑娘的为难,过来解了围付了钱,安抚道,“师妹莫要心急,膳堂的食物要用贡献点换取,一会儿你的锻体任务也与此相关。”
林清河道了谢,将小黑蛇放到肩膀上,给他递了一块糕点,然后自己也埋头苦吃起来,不一会儿就将糕点消灭完了。
她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声,“我以前也吃过米糕,但不是太甜就是口感太实容易噎到。许久没吃到这般好吃的米糕了。”
何婉觉得这小姑娘的语气带着怀念,竟不似四五岁的孩童。她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略带得意地说道,“那能不好吃吗,光是各种米,我们就反复改良尝试了好多遍呢。”
“不过最大的功臣还是冯师姐,她不喜吃甜,又觉得原本的米糕味道不够丰富,总是差了一丝,硬是种出了自带清甜和奶香味的灵米。”
“那可真要谢谢冯师姐了,”林清河真挚地双手合十,“不然还吃不上如此美味的米糕。”
何婉被这诚意十足的感谢逗笑了,见她吃饱了,又神情严肃起来,正色道,“走吧,今日的正餐来了。”
说着,向外走去,带着她落到了一片土地上。手腕一动,递给她一把锄头,手上还拿着一把。
林清河一脸茫然地接过,只觉手上猛地一沉,差点没拿稳摔个踉跄。
林清河:?
她到底拿了个什么祖宗?难不成是锄头对她用了千斤坠?
何婉见状哈哈一笑,拎了拎手里的锄头,“林师妹,你今日的任务就是锄地,”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锄。”
林清河向她指的地方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些小弟子已经挥着锄头挖了起来。有的动作快些,已挖了有一段距离;有的慢些,挥着锄头都费劲,速度如同蜗牛爬。
“那些是刚引气入体的弟子,等一个月后就要去你们宗锻体了,”何婉解释道,“你的进度会记录在锄头上,每一亩地可以换六贡献点,中午就可以自己付饭钱了。”
她又指了指一个角落,“去那个小木屋,可以把贡献点录入玉简。”
林清河算了一下,那平均一百多平方米才能换一贡献点。她顿觉眼前一黑,前途一片灰暗。别说中午了,她晚上还能不能吃上饭都存疑。
怎会如此。
“林师妹,你可看好了,”何婉说着,挽起袖子固定,而后干脆利落地挥出一锄头,将土一带,又自然地衔接了下一锄头。女子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生机勃勃,挥锄头时,能看到衣袖下绷紧的肌肉线条。她神色格外认真,心无旁骛,面对着土地,郑重得仿佛在对待毕生事业,挥锄头的动作熟练得好似做了千万次。
可能也确实做过千万次。
何婉示范了几下便收了手,转头看向她,“没什么特殊技巧,这样就好了。师妹可要记得周天循环不能停,不然就没效果了。”
林清河被那满溢的生命力晃了下神,一句“师姐你真好看”直接脱口而出。
何婉的脸当即变得有些红,却大大方方地笑着收下了赞美,“师妹你也很好看,”又补了一句“还相当可爱。”
说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留下一句“师妹加油”便转身离开了。
林清河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开始挣贡献点。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挥起锄头——没挥动。
干饭大业,卡在了第一步。
林清河气笑了。
她不信邪地更用力挥了一下——这下终于动了,但用了她大半力气,胳膊一下就酸软起来。
然后后知后觉想起来运转周天循环。
这肯定不是普通锄头,她一边咬牙挥着锄头,一边想,绝对是加了料的。
这下不用想了,看这样子今天中午必然是吃不上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