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将手指圈起，放在嘴里吹了声尖哨，已经溜到一块“特制口味牧地”里的漂亮黑马又“哒哒哒”地小跑过来，姿态悠闲，背上还驮着猫。
女子轻笑一声，摸摸狸花猫的脑袋。狸花猫呼噜噜地在马背上打了个滚儿。
她将狸花猫拎起来往前放了一些，肩膀上扛着林清河，利落地翻身上马。
林清河宕机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什么没了？这人怎么把我扛起来了？肩上扛了个人到底怎么上马的？
最后这些疑问汇成了一句话，修真界的事你少管。
行吧。是她见识短浅了。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林清河的思绪。黑马跑得欢快，也不知那女子用了什么手段，林清河居然坐得四平八稳，并不觉得颠簸。
她感受着未曾体验过的视角，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看着眼前“星辰遍地”的草原，只觉漫天夜色扑面而来，将她拥入怀中。
林清河似有所感，不自觉的运行起了小周天循环，丝丝缕缕的灵气流入她的身躯，一点点沉淀下来。
“咦？”女子惊讶地发现小姑娘居然顿悟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远处有弟子围坐在一旁，见到这一幕都起身向这边走来。
“又有新人了吗？”
“天啊，还是个孩子！”
“是谁家的弟子，这么小，怎么照顾的！”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
“啧，真是畜生。”
却见那女子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众人纷纷收声，只是脸上还带着愤怒的神色。
一盏茶后，林清河从入定中醒来，觉得身体轻盈了几分。试着运转一下小周天循环速度快了不少，丹田里的灵力充盈了起来，终于从蛛丝粗细……变成了十根蛛丝的粗细。
至少有进步了。
她这才将注意力从体内收回，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群没见过的弟子团团围着。
林清河：？
“各位师兄师姐，可是有何不妥？”林清河迟疑着开口。
“活的。”
“真是活的！”
“太好了，还活着！”
如同一滴滚水泼进热油，弟子们忽地兴奋起来，纷纷叫嚷着。
林清河更疑惑了，看向唯一一个还算熟悉的黑衣女子。
那女子笑了：“好了好了，都收着点，吓到人家小姑娘了。”
其他人这才略收了声，拉着林清河一起坐了下来。
“抱歉啊，”那女子说道，“还以为你和我们一样呢。”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清河更困惑了，好像从见到这个女子开始，事情就向着她不明白的方向脱缰了。
“意思就是，我们都死了。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的魂魄。”
“是啊是啊，还有马和猫猫都是。”
林清河：？
林清河惊呆了。
“寻常弟子是看不到我们的，我们也碰不到他们。”
“你能碰到，还以为你也死了。”
“还好还好，我就说谁家带孩子这么粗心呢。”
弟子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着。
“你们……都死了吗？”林清河问道。
“是啊，死透啦。”有人笑起来，显然不太在意这件事。
黑衣女子单腿屈膝，又仰头喝了一口酒：“可惜，等我带下来的酒喝完了就没得喝喽。”
林清河看着他们笑闹着，大多还很年轻，还是少年人的模样。有几个稍年长些，看着像是青年。
“那你们怎么会在这？”她问道。
“这个啊，可能是因为那棵树吧。”有人指了指巨大的魂栖树，“不是说会给迷路的灵魂指路吗，我们都是在宗外陨落的，遗体也没找回来。”
“可能是想回宗门吧，恍恍惚惚看到了树，就跟着走了。”
“我们好多是到了这里才恢复意识的。”
林清河沉默了会儿，看向黑衣女子：“前辈，你也是吗？”
“是啊，”那女子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是为了救人，没什么好说的。可惜了我的银霜。”
“银霜？”
“我的本命武器，一把银枪。”
“我见过我见过！”一个少年争着说，“我见大师姐用过一次，那把枪可漂亮了，师姐用起来威风凛凛，锐不可当！”
“如同银色雷霆一般！”
“你这小嘴，惯会夸人。”女子弹了一下少年的脑袋，笑起来。
笑容爽朗，不见一丝阴霾。
林清河听得心里闷闷的。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她还只是个储物袋都打不开的小菜鸡。她只能先记下，万一之后撞了大运，说不定还有机会看见那把漂亮银枪。
正想着，就感觉到头顶被揉了揉，女子的声音传来：“小姑娘别想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明日吃什么。”
“就是就是，”旁边另一个小少年接话道，“我馋师兄养的灵兽好久了，偷了几次都没成功，师兄护得可紧了。死了之后只能看着，碰不着，太讨厌了，迟早要烤了那只兔子！”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说着什么“小五才刚死没多久，不死心呢。”一边劝着林清河，“你可别被他怂恿着去偷兔子，他那师兄可宝贝那兔子了，动了定然要生气的。”
林清河嘴上应着，心里却想着明日向何婉师姐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那兔子到底是有多肥美，把那小少年馋得死后还惦记着。
可惜了，他们碰不到实物。
待回宗门后问问师叔，他那么喜欢研究食物，说不定也能做出魂魄能吃的食物呢？或者去找找有什么献祭的方法，让他们尝尝味道。
思忖着，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前辈，为何我能碰到你们？”
这下把众人问住了，显然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最初还把她也认成了魂魄。
“师兄，你能看见吗？”林清河问墨幽。
墨幽动了动身子，嘶嘶两声：“我只看见了那只白猫。”
林清河：。
那在墨师兄视角里，她刚刚骑马岂不是悬空的？
算了，还是假装不知道吧，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倒是旁边的青年开口了：“如果与魂栖木气息相近的话，也许能借魂栖木进入这里。”
“进入？”
“生长在冥界边缘的巨树，”青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是它生长在冥界边缘，而是它存在的地方可以变成游离地带。”
“若没有它，我们本不该在此。但我们就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不适，神智清醒，身上甚至没什么阴气。可以说是它在这里，我们才能留下。”
“那你们可以离开吗？”
“可以是可以，”他接着说，“但我们现在无法修炼，一旦离开，就只是寻常魂魄。不知出了宗门还能否保有神智。出去就被鬼修吃了也说不定呢。”
“为什么不能修炼？像鬼修那样不行吗？”林清河问道。
“可能因为我们太干净了？”青年也有些不确定，“生前的功法是人用的，我们修不了。鬼修大多靠阴气或怨气修炼，我们也没有。”
“我们既没有怨气，也没有阴气，只是单纯的魂魄。这世间魂修又太过稀少，几乎未曾听闻，更别说功法了。”
“就是这样，”黑衣女子接话道，“所以我们每日就在宗内闲逛。”
“不用担心，这里热闹着呢，”她示意道，“你看那边。”
林清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处都是小动物。草原上几匹马在跑着，魂栖树上随处可见猫咪的灵魂——大概是变成灵魂就不怕摔了，竟有不少猫在高高的树枝间蹦来蹦去，不知天高地厚地伸爪子扒拉着叶子玩儿。
不远处的草地上，她竟还看到了一只傻狍子。
林清河：。
那确实热闹。
“我或许知道为什么能看到你们了。”林清河忽然说。
众人感兴趣地看过来，“为什么？”
林清河摇身一变，化为原形，看着众人因为惊讶睁大的双眼，满足了一丝恶趣味：“嘻。”
黑衣女子边说着“原来如此”，边大笑起来。
几个小少年讨论着她的本体是什么植物，甚至争执起来。
“咦，”一个青年忽然说，“怎么看着像我家门口长的薄荷？”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像了，“还真有些像。”
“有点不一样。”
“薄荷不是凡草吗？”
“难怪我没认出来，看来凡草也得认。”
“门内关于凡草的记载还是太少了。”
该说不说，不愧是神农架弟子。谢天谢地，这么久过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大体上是个什么草。
说着，有人反应过来：“小姑娘竟是凡草成精？！”
“我竟见到了凡草化形！”
“天啊，我师父都没见过！”
“哈哈哈哈我出息了！”
林清河：。
黑衣女子看着这株小草，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诡异了起来。
林清河：补兑。
“刚刚那些猫好像挺喜欢小姑娘的，”黑衣女子越想越觉得合理，“听闻凡间有种草叫猫薄荷，很得猫喜欢，可惜我从未见过。”
“对哦，还真有这种可能。”
“刚刚猫都围着她转来着。”
行吧。
看样子八九不离十了。还以为是成了吸猫体质，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是猫薄荷成精。
挺好的，至少这下可以撸猫撸个爽了。
坏消息是，要是遇到比她修为高的猫，或是性格凶残一些的猫妖……嘶，想想本体被撕下来咬的场景，她就头皮发麻甚至有些幻痛了。
难怪当初那只小山猫上来就要啃她。
她有些欲哭无泪：“这气息是没法遮掩吗？”
众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纷纷安慰起来。
“不必太过担忧，”青年说道，“待你学会收敛气息，便与常人无异。”
那就好，林清河稍微放下了心。
学，都能学。等回去了应该锻体完成了，到时候问问师父有什么敛息的功法赶紧学了。
小少年们围着林清河讨论着，话题已经从“猫薄荷是怎样产生的”，到“猫喜欢猫薄荷的原理是什么”，甚至到了“猫薄荷的口味改良”。
神农架弟子，恐怖如斯。
林清河与众人道了一声晚安，决定回树下闭眼睡觉。
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