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蒙蒙亮，刘满煮了锅稀饭配腌菜作早食，盛了一大半放到盘里，“小牛吃饭啦！”

    那一小袋红薯不经吃，虽说云叔为了报恩背了一大筐红薯来，可也不能顿顿吃红薯吧。

    昨晚刘满便想着把自己的饭菜分一份给它，没成想它也吃。

    一人一牛用完早食，刘满收拾好灶房，准备出门，“小牛你要一起去还是留在家？”

    “吼！”它头往外一点。

    “那我们一起。”既都出门，刘满便把门都锁好，“走吧。”

    她往村头方向走了几步，没听见牛脚步声，回头一瞧，小牛站在原地，她问：“小牛你不去吗？”

    “吼！”它摇摇头，转身往东山方向去。

    刘满怎可能听懂，她着急地追了上去，问：“怎么了？”

    牛脑袋把她轻轻怼了回去，刘满猜测：“不要我去，你自己去？”

    小牛点点头。

    “好，那你小心。”刘满边走边回头，即便知道它不是凡牛，面对群狼都不怕，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

    到三爷爷家。大门还没开，她站门外等。

    太阳升起，隔壁几户人家传来说话声。

    刘满贴着门侧耳倾听，里头有声响，许是老人起床了。

    她又等了会，估摸着老人洗漱好才敲门，“三爷爷，我是小满，您起了吗？”

    “来这么早做什么！”老人开门，“用过早食没？”

    刘满帮他推开门板，笑了笑：“我在家用过了才来的，我早些来，看看您这边有什么要帮忙的。”

    老人慢悠悠走到院里，指着地上的一堆木头，“那就把这些都锯好，我用来做床架子的。”

    “好。”刘满应下，又细问尺寸等要求过后，拿起锯子开始锯割木头，之后又帮忙刨丝。

    临近午时，刘满把木材一一归置好，扫好院子里的木屑，“三爷爷，我先回了。”

    闻言，老人放下锯子，“你留这吃饭再回。”他捂着腰起身，打算去灶房忙活。

    她拦住人，摆手婉拒：“谢谢三爷爷，我早上就做好午饭了，也得回家喂牛，就不在这吃了。”

    “那便随你。”

    她又道了声别，转身往外走。

    “以后你早上都过来，帮我打下手或者是接活，工钱少不了你的。”

    她脚步一顿，刹那间便明白了他用意，许是他问了人，知晓了她被分家出来这事。

    她转身，老人背着她，手里动作不停，好似随口一说。

    她眉眼弯弯，应道：“好，我明早再来。”

    昨晚回家路上她便问了刘云关于三爷爷的事情。

    三爷爷年近五十，早年丧妻，没有子女，虽有一手木工好手艺，但他不愿意出村做活，平日只给村里人做木工，要价也不高，日子过得紧巴巴。

    她已得了诸多好处，打打下手是应该的，至于工钱，她不能拿，也不愿抢老人家的活计。

    一路小跑回家，小牛还没回来。她盛碗稀饭几口吃完，到堂屋挑了块木头，将昨晚借回的刨子刻刀一一摆出来。

    刘家村归属于东望县辖内，东望县是大县，富裕人家不在少数，木雕手艺高超的大有人在。

    她手头既无好木材，又缺染料和漆，要做木雕这门生意，她雕刻的原木立体物件需得贴合现实生活，避免犯时下的忌讳，还得有新意，叫人一眼注目，听了寓意更是爱不释手。

    许是心里惦记着小牛，她拿起刻刀正要下第一刀，脑子里闪过一朵牵牛花。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嘴角扬起。

    牵牛花、牵牛花，不是牵着牛，是牵挂着牛。

    那么，来到这个世界做的第一个木雕便决定是牵牛花木簪。

    刘满前世便练就快刀雕凿，她设计好簪子图案，去除多余木料，凿出花朵轮廓，细雕花瓣和花蕊，最后完成打磨。

    刘满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木屑，捋好头发，拿起簪子插入发间。

    她跑到灶房，手撑着水缸边凑近水面，水里的小人儿微微侧头，发黄毛糙的头发旁是簪首那栩栩如生的喇叭状花朵。

    这个木簪她不卖，留着自个儿用。

    刘满心情颇好，哼着歌，蹦蹦跳跳回到堂屋，挑了块木材，坐下准备继续刻，动物就选寓意好的，比如招财猫。

    招财进宝，猫洗过耳则客至，且据刘云所讲，东望县人崇拜猫鬼，认为猫通神灵，可消灾解厄。

    刘满将猫形凿好，低着头细细雕刻出猫的神态。

    屋内光线逐渐暗淡，刘满视线模糊，她放下手里东西，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到门口。

    下雨了。

    目光穿过雨雾，东山大半都隐匿在翻涌滚动的黑云中。

    闪电划过，雷声震耳欲聋。

    小牛……

    她倚靠门框，眼睛紧盯着山脚那片。豆大雨滴砸落，空气都是土腥味。

    不，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刘满鼻子微微耸动。

    是花香。

    她踮起脚，屋前头那地里的野花被雨拍打得七零八碎。

    等了许久，雨停了，天色也不见亮。

    刘满肚子咕咚响，该用晚食了，这下她才能确定已到晚上。自来了古代，她实在摸不准时辰，只能靠太阳、月亮，还有饿意。

    她到灶房吃完冷饭，稍微擦洗一下身子便打算睡觉。取下簪子放在床头，散落头发后躺下。

    她心里装着事，毫无睡意。

    那花香越来越浓。

    她侧过头嗅了嗅，腾的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是木簪！

    她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拿起簪子凑近鼻子。

    簪首刻的牵牛花散发着浓浓的花香。

    不是椴木气味。

    刘满惊得一把扔掉簪子，跑到卧房门口，人躲在门板后，大脑疯狂转动。

    等了半响，那地上的木簪除了无中生有的花香，并没有别的什么奇异之处。

    她屏住呼吸，折返回去捡起发簪仔细打量。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她亲手刻制的木簪。

    她想起小牛和那神奇的草药，“难道我穿的是一个有法力灵力的世界？仙侠或者修真界？”

    她前世也是看过不少小说的，既然她都能穿越，那别的什么修仙志怪、灵异魔法未必不存在。

    “咚咚。”有人敲堂屋门，刘满正沉浸在各种幻想中。

    “吼！”

    是小牛！

    她一激灵，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冲到门前打开门，“小牛你回来了。”

    不同她的热情，小牛没有应她，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绕过她往卧房去。

    刘满扭头看它，“小牛看起来……”她也不知怎么说，就是感觉它眼神透着什么。

    她呼出一口气，关好门，脚步轻快，进了卧房一瞧，小牛卧在草窝里，眼睛已经闭着了。

    刘满蹲下抚过它头颈的鬃毛，手下触感干燥顺滑。

    不是湿的便好。

    累了吗？它去了一天，也不知是去办什么事。

    夜色已深，这么一打岔，刘满暂不去想木簪的事，她掩着嘴哈欠连天，躺下便睡沉了。

    花香浓郁，将刘满缠绕其中。

    “好大的雾，什么也看不见。”她扇动眼前的湿漉漉的雾气，“我这是在做梦吗？”

    她抬起脚尖往四周试探，脚下是土地质感，一脚下去窸窸窣窣的，是落叶和落枝。

    她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每一步先用脚尖点点，再用力踩实，人慢慢地往前挪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脚步突然停住，“如果是我的梦，那我能不能控制？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念头刚起，眼前的雾散去，引出一条路。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是草屋门口往东山去的那条路，她往路尽头望去，正是东山。

    突然，在那山脚下，一个背影出现，它正往山上走去，她毫不犹豫追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小牛！”

    那身影依旧没有停下，它好似没听见。

    刘满追入东山范围，远处小牛的身影若隐若现，她被石头、树根绊倒了好几次，顾不上疼痛，站起来继续追。

    她拨开挡在她身前的枝叶和草，“小牛，你去哪啊？等等我！”

    跑了许久，前面已经没有了小牛踪迹，她脚步放慢停下来，撑着双膝大口喘着气，“跑不动了。”

    地面突然震动，刘满腿一软，急忙爬到一旁，双手紧紧抱住树干。

    前方传来一声咆哮，响彻天地，刘满忙捂住耳朵。

    咆哮声持续了一小会，她揉揉被震的生疼的耳朵，

    隐隐约约间，听到一声声凄厉的狼嚎。

    刘满神经紧绷，弯腰在地上捡起两块大石子，突然一双蹄子映入眼帘，她下意识抬起头，“小牛！”

    她惊喜地直起身子，“你——”

    “你不该来，这里不是现在的你能来的。”小牛开口，却是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

    刘满身体僵住，呆呆地看着它，“你会说人话！”

    不是刘满错觉，她感觉眼前的小牛一脸严肃，变得高深莫测。

    它抬起前蹄轻轻推了刘满肩膀，“回去吧。”

    刘满往后一倒，身体陷入云雾里，伸出手想去抓小牛，却只碰到了雾。

    “喔——喔喔！”前面几户人家里的公鸡开始打鸣。

    刘满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小牛还在睡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