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书

    夏日午后,阳光暖暖地照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天空碧蓝如洗,柳梢一动不动,唯有蝉声一阵歇一阵起。

    京城最大的书坊集雅斋里,弥漫着墨香和书籍特有的纸张味道,阳光从四方窗倾泻而下,照亮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为盛夏的午后平添几分慵懒惬意。

    大理寺丞姜家的女儿姜沅,正踮着脚尖,努力够着书架最上层的一本《山川异闻录》。那书脊是靛蓝色的,书名字迹略有些斑驳,夹在一排深色书册之间,很不起眼,却偏偏教她一眼瞧见。

    她今天穿了件茜粉色缠枝莲纹上衫,配着鹅黄色团云纹齐胸襦裙,系带和披帛俱是天水碧的颜色,这般鲜亮的色调,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白里透粉,宛如初绽的芙蕖。

    乌黑的头发梳成双鬟,各簪了一对小小的珍珠发梳,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体态秾纤得衷,一张脸生得清丽,未施脂粉,圆圆的杏眼水汪汪的,眼尾天然带点上翘的弧度。

    此刻因为够不着书,粉嫩的脸颊微微鼓起,贝齿轻咬下唇,像一只认真同毛线团较劲的狸奴,光线照在她茸茸的鬓发和细软的发丝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哎呀,就差一点……”她小声嘀咕,带着点懊恼。指尖离那靛蓝书脊还差那么一丝丝距离。

    她更加努力地踮起脚尖,身子又往前探了探,指尖将将触到书册边缘,微微一用力,那书本竟直接滑落下来。

    姜沅吓得立刻闭上双眼,长睫颤个不停,预想中的撞击与疼痛并未传来,她怔了怔,方才悄悄睁开一只眼,随即又是一愣。

    一只骨节分明、极其修长的手横亘在她面前,稳稳地用手指夹住了那本下坠的书。

    那手生得极好,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肤色冷白,腕骨清晰有力。

    姜沅下意识地顺着那手转身仰头看去。

    站在身后的人很高,她身形在女子中已不算矮,却也只到他肩膀处。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直缀,颜色沉静,只在光线流转时,才隐隐透出衣料上织就的暗色云纹,领口与袖口皆用同色的精细暗线滚了边,式样简单得近乎冷硬。腰间只悬着一枚质地上乘的温润白玉佩,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清贵之气。

    往上看去,面容清隽,一双丹凤眼眼尾微挑,幽深如古井寒波,右眼角下一点极小的泪痣。

    身长玉立,却不像松竹般温润,反倒像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寒玉,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姜沅心口一跳。

    谢衍显然只是路过这排书架,顺手拦下了那本坠落的书。扫了一眼面前少女的发顶,毛茸茸的发顶在阳光下更显柔和,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像摸摸的想法。

    想法转瞬即逝,快到一点波澜不剩,他未曾留意姜沅是谁,目光极淡地掠过她仰起的、带着点茫然和惊魂未定的小脸,那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停留。转身拿着那本《山川异闻录》向柜台方向走去。

    “那……那是我的书……”姜沅眼见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书就要被拿走,一时情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对方身份,竟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抓住了那人玄色的衣袖一角。

    袖料微凉顺滑,触感陌生,让她指尖微微一颤。话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和羞窘而显得细细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央求意味。

    谢衍脚步微钝。他侧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次停留的时间似乎稍微长了一点点。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深不见底。

    姜沅被他这般看着,只觉得那视线如有实质,冷冰冰地落在脸上,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紧张和冒失,反应过来后连忙松开手,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裙侧柔软的布料。

    这人眼神冷冷的,像腊月里裹着冰碴的北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心里发虚。

    明明是盛夏时节,窗外蝉鸣聒噪,书局里也闷着热气,她却感觉周遭的热意霎时消散了许多,背上甚至泛起一丝凉意。

    谢衍并未说话,只是将手里那本《山川异闻录》递还给她,动作干脆利落。

    姜沅赶紧接过来,抱在怀里垂下头,小声嗫嚅道:“多谢大人。”声音轻细得几乎淹没在书局里细微的翻书声和远处的脚步声里。

    谢衍几不可察地微一颔首,算是回应,然后便径直转身,走向另一排陈列着史籍法典的书架。

    玄色袍袖随着他的动作拂过空气,带起一阵微凉带着极淡清冽沉香气息的风。

    姜沅抱着那本失而复得的书,怔怔地看着他那挺拔却透着无形疏离感的背影消失在层层书架后,只觉得仅是稍稍靠近,就能把人冻僵。

    她心里暗自嘀咕:个子高得吓人,脾气也冷得吓人,看人的眼神像能冻死人,可生得却倒是俊俏得很。

    这念头一闪现,她耳根便有些发热,赶紧晃晃脑袋,像是要把这大不敬又令人羞窘的想法甩出去。

    把这偶然的小小插曲抛到脑后,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怀里那本《山川异闻录》上,指尖抚过略微粗糙的封面,心满意足,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带书到柜台去。

    书局掌柜是位和气的半老先生,显然认识常来的姜沅,笑着同她打招呼:“姜姑娘今日又来找新游记啦?方才那边似乎有些动静,没事吧?”

    姜沅点点头,眼睛还粘在书封上,随口应道:“嗯,无事,刚才有人帮我挡了一下书。”她含糊了称呼。

    掌柜的也只是随口一说,没再多问。姜沅付了钱,抱着新书,像只抱着心爱松果的小松鼠,脚步轻快地出门去寻兄长姜霄。

    见到正在街边书画摊前闲逛的兄长,姜沅便献宝似的将书稍稍举起,声音里带着雀跃:“阿兄你看,我觅到一本《山川异闻录》,瞧着甚是不错!里面好像还讲了不少江南的奇风异俗呢!”

    姜霄回过头,见妹妹一脸欣喜,笑道:“是吗?那可要借我瞧瞧。不过你可别又看得忘了时辰,上次看那本《西域水道记》,连晚膳都差点误了。”

    “知道啦!”姜沅嗔道,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姜沅掀开自家马车的帘子,看着窗外缓缓流过的街景,一边发呆,一边等待去替母亲买针线的丫鬟霜降归来。

    今日出门时,姜母见他们兄妹二人正要出去,便顺道嘱咐她代买些上好的丝线回来。

    酷暑难当,姜沅便和丫鬟霜降在街口兵分两路,一个来集雅斋,一个去不远处的绣坊。

    正望着窗外熙攘人流和各式摊贩出神之际,目光无意间掠过街才进去过的集雅斋,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黑色身影正从店内出来,正是刚才帮她的那名男子,他怀中抱着一卷已然用锦带系好的字画另有小厮侯在一旁。

    姜沅心下蓦地一紧,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脸颊微热,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不好意思再看。

    然而,当她的眼神下意识地往下移,掠过那卷字画的轴头和外露的少许绢帛颜色纹样时,清丽的脸蛋登时“轰”一下飞上红晕,连白皙的脖颈都染了一层薄粉,心跳骤然擂鼓般加快。

    那那那那分明是她的画!!!

    那是她前些日子临摹前朝大家的一幅《祁山烟雨图》,自觉笔力虽尚稚嫩,未能得其磅礴万一,但意境上却摹得了三分闲适野趣,烟雨朦胧之感颇得己心。一时兴起,又想着为母亲即将到来的生辰攒些私房钱添件像样的礼,便悄悄让贴身丫鬟霜降谨慎地拿去集雅斋寄卖了。

    霜降回来说,掌柜的看了虽未大加赞赏,却也说笔意尚可,允了寄卖,还估了个不算高但于她而言已极满足的价。

    怎么会在这人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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