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宋晚轻功极佳,脚步如飞,几乎不曾在路上歇息。一路行来,夕阳将山色染成一片橘红,她却仍困在同一片林子里。

    忽然,她停下脚步,盯着眼前一株树。树皮上赫然刻着一道极浅的划痕。宋晚沉默片刻,嘴角微抽。

    “……又绕回来了?!”

    她抬头望天,只见天边晚霞尽染,忍不住轻轻吐气,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刺客榜上排名前列的人物,竟能在一片寻常山林里打转一整日,若传出去,岂不是笑话?

    肩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饥饿与乏力交织,她索性靠在树干边,掏出地图反复端详。可林子里路径纵横,画在纸上的山势纹理在她眼中怎么看都差不多,眉心皱成一团。

    她忍不住喃喃道:“若是师兄在这里,怕是要笑死了。”

    好一会儿,她才捕到一丝线索——这座山崖下竟有一条水路。她眯起眼,心中一动:逆流而上,便不用费心辨方向,岂不是更省事?

    宋晚合上地图,拍了拍掌,神色一振。甫才的郁闷一扫而空,唇角甚至泛起一点笑意:“好,就依我这一法子。”

    她快步向崖顶折去。暮色沉沉,她的背影在林中时隐时现,冷峻中又带几分不服输的倔强与俏皮。

    山林深处,霞光似火,天地一派绯红。宋晚气息微乱,从密林里钻出,总算登上崖顶。

    只见西边的落日正压在山脊上,最后一缕金光勾出天地的轮廓,如刀般削开夜色。天边翻滚的云海被镀上炽烈的赤色,仿佛整片天幕都要燃烧。

    风自崖顶扑面而来,猎猎吹动衣襟。宋晚垂眼一望,崖下奔涌的水流在余晖里闪着冷光,犹如一条银蛇蜿蜒远去,终于在天光与山影交织之处没入暮色。

    宋晚翘起嘴角,得意的笑了:“总算找到路了。”

    只见她纵身一跃,竟未作丝毫迟疑,便没入云雾深处!

    她的身影如燕斜掠,腰肢一摆,脚尖点住突出的石骨,借力一翻,再点,再借,如雪片在空中回旋翻舞。

    崖下藤木盘绕,石缝如脉,她步步借势,明明是死地,却被她翻作生机。

    在这万丈绝壁之间,她竟身形不乱,气息不紊,冷风与山崖都未曾沾染她半分。

    良久,只余残霞斜照崖顶,山风仍盘旋在山顶,仿佛不肯相信,她真的不曾回头,真的翻身而下。

    她自崖上翻落而下,轻身借势,石缝腾挪,藤枝借力,落地时不过微一喘息,衣角尚未沾尘。

    脚下是乱石嶙峋,江水翻涌而过,湍急如吼。

    她站在江边,静默片刻,心中却并不焦急。风吹林动,她目光一扫,忽见不远处竹林婆娑,翠影摇曳。

    宋晚眼睛微亮,唇角轻挑,一抹念头飞快掠过。

    旋即动手。

    削枝、剖竹、束缚、打结……一身杀伐功夫,此刻竟用在了扎筏这般手艺上。

    所幸她自小习武,手腕灵巧,又曾随师父潜行南地,对舟楫构造也略有所知,不多时便将十几根粗竹捆作一体,结结实实。

    当最后一道绳结收紧,她收手站起,衣袖一挥,满脸小心翼翼地绕着那竹筏踱了一圈,眼中竟滑过一丝得意神情。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一手砍来一手扎起的竹筏,眉眼间一时不似恣意傲然的女刺客,倒像山野中捉鱼归来的少年郎。

    “嗯。”她轻轻点头,甚至还用脚尖踢了踢竹筏边缘,嘴角微勾,难得显出一抹近乎少女的小小得意。

    这一笑极浅,却在眉梢荡出些微光来。片刻后,她将竹筏缓缓推入江中。

    风起水动,筏身微晃。她轻巧一跃,稳稳落在筏上,反手一撑,竹竿入水,拨流而行。

    江水奔腾,竹筏逆势向上,就着月色消失在重峦叠嶂之间。

    第二日清早,日头将晨雾驱散。

    宋晚盘膝而坐,目光凝在水面。

    一只苍鹰自远天扑来,振翅而下,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

    水面层层荡开,泛起圈圈微波,将那宁静如画的山水影子一寸寸拂散。

    又过一小会儿,江中忽有水响。两尾鲫鲤跃出水面,翻身打了个斗千,尾尾泛江而去,晕开江面一道青痕玉帛,宛若莹白卷轴上的一抹水墨之影。

    宋晚目光微动,顺着那鱼尾的方向看去,便见前方江面之上,缓缓行来一艘气派大船。

    那船通体漆黑,檐角飞翘如鹤翼,层楼叠榭,挂着金纹朱帘,船身雕有龙纹浮刻,檣上云旌猎猎,是常见的官式楼船制式,唯船身更阔,两侧另有护栏兼火炮之备,一望之下便知非寻常官船。

    待稍稍临近些,发现似乎不太对劲。

    那船上人影乱动,刀光隐现,兵刃交鸣之声断断续续传来,隐隐可闻打斗之响,夹杂惊呼怒斥之声,似有护卫在围战。

    江上风大,声音被吹得飘忽不定,但那刀剑铿锵与短促怒吼,宋晚再熟悉不过。

    想来是遇上了水匪。

    甲板偏舷处,几名高壮水匪正将一名穿着华贵却略显凌乱的妙龄少女逼至船舷边。

    少女衣裙半湿,发髻散乱,脚步虽磕磕绊绊,却毫不示弱。

    她显然毫无武艺在身,却一路乱丢东西抵抗,一会儿踢倒几个水桶,泼得地上一片水滑,一会儿又将甲板上的酒坛朝人砸去,还抢过一只破木桶的盖子挥舞乱砸。

    “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我就把你们打得连你娘都不认得!”

    “哟,”一名水匪笑得直不起腰,“还挺横!”

    众水匪哈哈大笑,语带调戏:“小娘子,还是乖乖的吧,别弄脏了你自己,哥哥们怜香惜玉。”

    她怒极反笑,一边将手中盖子横扫过去,一边怒斥:“去你娘的怜香惜玉!你们这群下水道爬出来的癞蛤蟆,有脸说话?!”

    水匪们笑得更响,竟有人将手中刀随手丢开,嬉笑着张开双臂,作势要扑:“那哥哥就不客气了!”

    少女一脚将一个木桶踹过去,身形慌乱地躲开,却仍不忘回头冲着船舱边一个哭得眼红的老仆妇喊道:“别哭了婆婆!看我把他们打得人头开花!”

    婆子声泪俱下:“小姐快跳江!别再犟了!清白要紧啊!。”

    少女大喊一声,抡起木盖就往那扑来的水匪头上招呼,砸得那人直打转,“清白算什么东西?我命我自己做主!”

    宋晚站在江面竹筏之上,听得清清楚楚。

    她本不打算多事,但听到那句“我命我自己做主”,心道有点意思,眼角一挑,忽而动了兴致。

    只见她足尖轻点,身形便飘然掠出,几息之间,已落在那艘船的护栏之上。

    一水匪正举拳要打,忽觉身侧风起,转头时只见一抹淡青色闪电般掠至,再一打量,竟又是个娇俏美人儿,看来今日艳福不巧。

    那水匪流着口水正哈哈直乐,刚想扑上前,人却被踢飞。

    “哎呀——”

    那人滚落船舷,落水时还翻了个跟头,溅起一片水花。

    “谁!”另几人惊觉回头,却只见青影翻转,从船栏一跃而下,落地如燕,袖袍一展,一指挑开一人手臂,顺势转腕拍其后颈。

    “咚”的一声,那人直挺挺晕倒在地。

    另有一人怒吼扑来,举刀劈头,青影身形微晃,脚尖一点甲板,竟凌空翻身避过,顺手从地上捡起少女甩出的木桶盖子,“啪”的一下砸在那人脸上。

    “哎哟娘哎!”

    “借你兵器一用。”宋晚低声一笑,右掌一抬,平平拍出,一掌将那人震得撞上船柱,刀也脱手飞出。

    剩余水匪已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拔腿便跑。

    先前少女还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左手抡盖子、右手骂水匪,气势汹汹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人捶进江里。

    谁知水匪一退,宋晚刚将最后一人踢入水中,她还未回身收掌,那少女已“扑通”一屁股坐下,紧跟着便是一个猛扑,死死抱住了宋晚的腰。

    宋晚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下意识想推开,可手才拽住她衣领,少女已跟泥鳅似的又滑了回来,哭得死去活来。

    “我不想死啊!我还没嫁人呢……我爹会气死的……你救了我你要负责呜呜呜……”

    宋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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