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撞击声仿佛还在耳中嗡鸣,消毒水的味道强势地侵入鼻腔。
李涓躺在VIP病房雪白的床单上,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完美演绎着一个受惊过度、虚弱不堪的孕妇。
周家动用了所能调动的最顶尖医疗资源,专家组鱼贯而入,为她进行最详尽彻底的检查。
仪器精密,数据冰冷。医生们交换着眼神,从医学角度看,这位李女士除了些微不足道的软组织挫伤和必然的惊吓,胎儿和她本人都堪称奇迹般地安然无恙。
但面对周家几位面色沉郁、不怒自威的老人,为首的专家清了清嗓子,措辞谨慎:“李女士身体基础很好,没有实质性损伤。但这次意外冲击巨大,对孕妇的精神和情绪造成了极大震荡,需要绝对静养,避免任何刺激,以防引发应激性早产或其他并发症。”
李涓适时地发出细微的、痛苦的抽气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将一个劫后余生、心有余悸的孕妇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苏凤玉走了进来。
她依旧穿着素雅,脸色比平时更白几分,眼神却有一种奇异的、难以形容的飘忽,深处甚至藏着一丝……近乎解脱的微光?
她走到床边,看着“虚弱”的李涓,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放下一个果篮,低声道:“好好休息。”那眼神复杂地在她腹部停留了一瞬,没有哀伤,没有嫉妒,只有一种李涓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是一闪而过的欣喜。李涓心底升起疑团,但此刻无暇深究。
苏凤玉离开后不到一刻钟,病房外的走廊隐约传来压抑的骚动和一声短促的、像是谁终于无法承受的哽咽,随即又被迅速压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李涓。
消息封锁得极严,但总有缝隙。夜深人静时,李涓赤脚无声地走到门边,听见外面两个压低嗓音的交谈,碎片般的词语飘进来:“……颅内出血……脏器破裂……衰竭……没救过来……”
周佑渊,死了。
李涓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巨大的、近乎虚无的空洞和一种冰冷的了然。
原来苏凤玉那奇怪的神情是因为这个。她自由了。而自己……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第二天清晨,病房里的气氛陡然一变。之前的谨慎和那种隐含的审视被一种更急切、更压抑的迫切所取代。周佑渊的父母,那位不怒自威的前任市长和保养得宜、此刻却难掩憔悴悲伤的夫人,在一众家族核心成员的簇拥下,亲自来了。
没有寒暄,没有对昨天车祸的详细追问,甚至没有过多掩饰丧子之痛。周老夫人,那位眼神锐利的老太太,直接走到床边,目光像实质一样落在李涓的肚子上,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渴望。
“李涓,”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佑渊走了。他是我们周家三代单传,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肚子里这孩子身上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压下巨大的情绪波动,语气变得异常强硬,却又带着交易的冰冷:“你听着,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无论男女,都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们周家绝不会亏待你。钱,你要多少,开口就是。资源、地位,只要周家给得起,都能满足你。生下孩子之后,你是想去国外定居,还是继续在国内发展,随你心意,周家都会为你铺好路,保你一世富贵无忧。”
她微微前倾身体,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确保孩子万无一失。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周家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话语里的意思赤裸裸得令人心寒:孩子是唯一的珍宝,而她,只是暂时承载珍宝的容器,用完即可获得丰厚补偿,然后安静退场。
李涓垂着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掩盖了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她看起来温顺又脆弱,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承诺压得不知所措。
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讥嘲和急速的盘算。周家现在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看得比命还重,这既是巨大的危险,也是她目前唯一的护身符和……或许可以利用的武器。
她轻轻吸了口气,抬起眼,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一丝被安抚后的依赖,声音微弱却清晰:
“谢谢……谢谢爷爷奶奶。我会……我会保护好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