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人后

    柳剑春最见不得别人掉眼泪。

    她取出纸巾悄悄塞进他手里,然后开始假装看风景,把头扭向另一边,故意不去看他擦眼泪的狼狈模样。

    没过一会儿,她的手就被人掰开,也被他塞进一团什么,她抬手一看,居然是他用完的纸巾!

    她嫌弃似的扔给他:“恶不恶心,居然把擤完鼻涕的纸塞给别人。”

    “没有鼻涕,这上面都是眼泪。”他可怜巴巴看着她,“这是我记事之后第一次掉眼泪,送给你珍藏。”

    她嘴上说着嫌弃,却把皱成一团的纸巾展开。

    他有些疑惑:“你不是不要吗?”

    “我敢不要吗?”她一本正经说着,一边把纸巾叠成整整齐齐的小方块,放进包包夹层,“要是连我也嫌弃你,我怕你还要哭鼻子。”

    宠溺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借着自己双眼湿漉漉的可怜样,主动靠上她肩头,试探性地轻声问:“你不讨厌会哭鼻子的男人吗?”

    “讨厌啊。”她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因为想藏也藏不住。

    “可你哭又不是无理取闹。自己的妈妈对自己没一点关心,她见了你,也不问问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光顾着拿命要挟你,你呢,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娘俩演苦情戏。这种事放在谁身上能高兴得起来?”

    她感受到肩头一沉,有什么靠上自己肩膀,扭头瞥了瞥,只看见对方柔软的黑发,头发蓬松顺滑,忍不住让人想轻轻抚摸。

    这小子明摆着是在借机撒娇卖乖,甚至靠在她身上,还有点占她便宜的意思。可她想,占就占吧,还能怎么办他,把他推开吗,她忍心推开他吗?

    她没有拒绝,最终还是默许了他的放肆。

    他就这样靠在她身上慢慢合眼,小憩了一会儿,车子稳稳停在酒店门前。

    刚走进酒店,他就接到一个老熟人给他打来的电话。

    接起电话,听到手机里传来洪厚的男声,简诏南便收敛起方才可怜兮兮的模样。

    “南哥,在哪儿忙呢,有没有空出来吃个夜宵?”

    他抬手擦去眼角还没干的泪痕,快步走向电梯间,换了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是你啊,王老板,好久不见。”

    “哪里好久不见了,明明前两天才见过。”

    “你既然记得前几天的事,还约我做什么?我可不敢见你,我怕再上一次社会新闻。”

    老王干笑了两声,解释说上次的事都是一个误会,要是他早知道柳剑春是他朋友,他绝对会盯紧下属及时解决,绝不纵容这种误会发生。

    简诏南听到“误会”两个字,微微一笑,但笑容比严肃的表情还要令人后背发凉:“说吧,你找我到底要干嘛?”

    “今年乒超我想签一个人,本人已经答应了,就是教练那边有点不高兴,你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我想约他吃顿便饭,交流交流感情。”

    “王总,你开俱乐部都多少年了,教练组里也没几个你不熟的,还用得着我引荐?”他懒得和这姓王的兜圈子,“你是不是开的价太低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抠门么,你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是我答应人家,一定能签到你,人家才肯来,结果一听你不打乒超,人家不乐意了。我磨破嘴皮子也说不动你,只能想办法说服教练了。”

    简诏南挺了挺腰,默默忍受腰间疼痛:“我可以帮你,前提你也得帮我做一件事。”

    “但凡我能做到,你尽管开口。”

    “你们俱乐部要办的那个比赛,能不能加个少年组。”

    “能啊,你都开口了,当然能。你是有什么认识的小孩想参加比赛吗,只要是你推荐的,甭管年纪大小,我都收,保底给他能送进省队里去。”

    简诏南沉默了一小会:“不是一个孩子,是好几个。”

    “好几个我也收。”老王说完才醒过闷来,“你说的不会是柳剑春带的小孩吧?”

    他一句话都没回,留老王一人唱独角戏:“追女人不能光奉献,你越对她好,她越不把你当回事。老弟你长得够带劲了,就这样她还对你不理不睬,说明你把她惯坏了,得换换手段,让她主动来求你。”

    “你要真喜欢她,我给你出一个主意,我听说她想换个场地,正好那球馆的老板,是我好朋友,我让他拖延几天,为难为难她。”

    “多谢你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王志新的话让他感到一阵生理不适:“但她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也不需要用你说的这种手段对付她。”

    简诏南回到酒店后,一夜失眠。

    腰疼只是一方面,一想到在医院里发生的事,他脑海里就会不断翻涌起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憔悴面容。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和弟弟比起来,他长得更像母亲,前年回老家办完丧礼收拾遗物时,偶然找到一张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她留着短发,笑容明媚,他一时恍惚,还以为看见了少年时的自己。

    他对她的记忆全部来自于相片,相片里的她,美丽、年轻、充满活力,可躺在他眼前的她,却形容枯槁。

    其实他有点恍惚,她真是他母亲吗?

    原来时间能使他从襁褓中的婴儿长大成人,也能推着母亲从少女走向生命的终点。

    他辗转反侧去想这件事,似乎没过多久,但窗帘之间的缝隙里,已经透出一点晨曦的光芒。

    手术费几十万,对于母亲一家来说,是一笔能压垮全家人的巨款,对他来说并不算多,如果今天缺救命钱的是一个陌生人,或许他会毫不犹豫地捐款,可对面是他妈,他反倒犹豫了。

    他也想笑自己真是个白眼狼。

    于是他这个白眼狼决定最后再给母亲一次机会,只要她还肯认他这个儿子,不把他当瘟神,当提款机,他就肯救她。

    反正也睡不着,他起了个大早来医院,还没走进门,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你个小鬼头,你骗人,你们学校明明没放暑假,你们老师说你为了照顾你妈都一个礼拜没去上课了。今天周一,你先回去上课吧,这里我替你。”

    这是……她怎么来了。

    他快步走进病房,只见她正把刚买的早餐逐个拆袋,询问弟弟要吃什么。

    简诏南罕见地在她面前摆起冷脸:“你来做什么?”

    看见他,她心里的惊讶一点不比他少,只是惊讶在双目简一闪而过,继续摆布手里的早餐,直接无视他的冷脸:“你能来,我就不能来?我想你是大忙人,我还算清闲,就过来帮帮忙咯。”

    她说着,拿起一个包子递给他:“你爱吃的白菜馅,趁热吃。”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忙得很,根本没时间帮我忙。”

    柳剑春稍加思考才想起那日的事,尴尬一笑:“那是个意外,当时太着急了……不过我也不是每天都有空,只是今天刚好休假。”

    “既然放假,就回家歇着吧,这里的事和你没关系,以后也少来。”

    面对他的冷言冷语,她原本有一百种回怼的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带走自己的豆腐脑,“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简诏南挺挺站着,连头都没回一下,反倒是弟弟着急起来,咬着包子追了出去,跟在柳剑春身后,“姐、姐”的乱叫。

    她突然停下脚步,弟弟便一头撞到她身上,她没好气地斜瞥他:“你哥气我,你也想谋杀我?”

    “不是的。”被柳剑春身上清甜的香气笼罩,弟弟的脸霎时泛红,低着头不敢看她,“我哥肯定也不是想气你,嫂子……”

    “你叫我什么?”

    弟弟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两人的关系,立马改口:“姐!姐姐!我哥他是个好人,我在电视上看到过他,他可厉害了,还和一些大人物握过手呢。”弟弟胆子也大了起来,敢抬起头看她,说到他哥怎么“厉害”,眼睛也忽然闪着光。

    “这都是你妈和你说的?”

    柳剑春抱起双臂,以一种全新的眼光打量眼前的男孩,她突然感觉这小子也没那么讨人厌。他至少还分得清好赖人。

    “不是,是舅舅告诉我的。”弟弟的声音越说越没底气。

    听到是他舅,柳剑春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人肯定是告诉这小屁孩,他哥是大球星,是有钱人,以后混不下去就去投靠他哥。

    他这舅心眼真多。

    “姐,你怎么知道我请假了?”

    “笨。”她指了指他穿着的校服半袖,“你这儿有校徽,我刚好认识你们学校的同学,你们年纪老妈出车祸的人,又只有你一个。”

    “居然还能这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没多久就走到电梯间,刚好一扇电梯打开,从其中走出一个满面春风的中年男人,男人看见弟弟,立马招手:“许多多——”

    柳剑春转头去看,只觉得这男人在哪里见过,似乎……

    “二舅。”弟弟向着男人走去。

    柳剑春听到对方是谁,瞬间警觉起来,生怕这家伙还像那日一样难缠,得靠叫来警卫才能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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